第101章 只觉得这个孩子让她大彻大悟

作品:《外室郎

    两人相顾无言,直到马车到了陆府门外,小厮的声音传了进来,才打破这僵局。


    “大爷,到了。”


    陆瑾晏应了声,语气带着些怒意,让立在一旁候着的下人更小心了些。


    穗禾才想下马车时,却被他拦腰抱起。


    她惊得缩紧肩膀,看着陆瑾晏明显不悦的神情,终是由着他来。


    待将她稳稳地抱下马车后,穗禾本以为他会放下她,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陆瑾晏竟径直将她抱回了观澜院。


    一路上的遇到的下人,纷纷侧目,打量地看着穗禾,惹得她十分羞恼。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陆瑾晏对此充耳不闻,先前在马车上,穗禾时常不理会他,如今他也要让她尝尝这般憋屈的滋味。


    穗禾看他抱她的双手收得更紧,只觉得心里更气了。


    府中下人都知道他重规矩,可他这般抱她回去,她还不知要被多少人背后嚼舌根!


    今日不过出了马车片刻,穗禾就敏感地察觉到,四周的百姓都在若有若无地看她。


    这朱雀大街上住的非富即贵,他们对陆瑾晏并不好奇,却将探究的视线全都放在了她身上。


    穗禾只觉得事情变得更麻烦了,她本是默默无闻,却因着陆瑾晏的缘由,似乎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甚至不用亲耳听到,她也能猜到他们对她的好奇,定是她如何魅惑了这位严苛的大理寺卿。


    穗禾心里愈加不平,她宁可旁人议论她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


    也不想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样的话题里。


    她挣扎几下未果,陆瑾晏的步伐依旧未变,甚至穗禾能清晰地看见,他垂眸看她的目光带着讥讽。


    他似乎在告诉她,他想做的事不会因为她放弃。


    穗禾烦闷得厉害,头回觉得这十日一回的休沐,应该不放才是。


    不见陆瑾晏,她还能维持住心里的平静。


    一见到他,她全身心不适。


    一进东厢房,陆瑾晏就将她小心地放在她常坐的小榻上。


    他坐在一侧,帮她揉着小腿。


    “先前见你买石榴时,走得不顺,想必是马车坐久了,腿有些麻了。”


    他的大手一下又一下揉着她的小腿,力度合适,掌心温热,确实让她舒服了很多。


    他揉得专注,像是要确保她小腿的每一处都揉到了。


    可穗禾只觉得他不可理喻,“腿麻了多走几步就好,大爷让我自己走回来,也省了你这番功夫。”


    陆瑾晏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手慢慢往上,帮她轻轻地揉着腰。


    “你胎气不稳,又不愿意喝安胎药,我本想着带你出府,让你高兴些。”


    “可你一味抵触,把我一片好心不当回事。我是怕你累了,才抱你回来,你总是误解我。”


    穗禾原先并未觉得身子不适,可被他这几句含怨的话说的,只觉得胸闷极了。


    她推开陆瑾晏的手,语气不善,“我虽未喝安胎药,可每日的进补少不了!”


    “大爷若是认真对待我说的每一句话,我怎么会抵触你,怎么会误解你?”


    “常常都是我拒绝你,可你偏觉得我不识好歹,非要我接受你那套!”


    “我也是个人,我觉得不舒服会说,怎么你就能感同身受我了?”


    她半是真心半是委屈,一股脑地将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她没指望陆瑾晏能听进去,可她若是再不说自己的苦楚,她怕自己憋出个好歹。


    陆瑾晏的手晾在半空许久,才悻悻收回。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闷。


    “我抱你回来,是我做得不对,可我真心为你好,这绝不是作假!”


    穗禾一阵语塞,只觉得他这个人似乎绝不允许旁人质疑与反驳。


    她垂下眸子,维持好表面的平静后,才放缓语气说道:


    “那大爷下回,问过我再做决定也不迟。”


    “你担忧我身子,我自个何尝不是?”


    陆瑾晏起先因为她这样好言好语的态度,心里的喜意多是战胜了烦闷。


    可听见她说她自己也担忧身子,只觉得像是听见什么极为好笑的事。


    他冷笑一声,指着她眼下的青黑,“你这也算担忧自己身子?”


    “若不是有几个婆子时时刻刻提醒你,我看你练字是走火入魔,连睡觉都不想了!这几日,你哪日不是亥时快至才入睡?”


    “如今你跟我说会爱惜自己身子,你觉得我会信?我看你是使出浑身解数,不想要这个孩子!”


    “府医说你气血不足,身子虚得厉害,你就是不好好服药!”


    他每说一句,穗禾的脸色就白了一分。


    她捂住自己的小腹,神色复杂,只觉得自己着实不是个好母亲。


    旁的母亲哪个不是将孩子放在最紧要的位置,偏偏到了她这里,孩子竟是比不上练字在她心里的位置。


    陆瑾晏一通指责说完,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又气又心疼。


    “去请府医!”他高声朝外说道。


    说罢,他飞快地收敛起自己的怒意,忍了又忍,放柔了声音。


    “你若不是每日进补,我今日也不敢带你出府。”


    “我想你高兴些,不料还是惹你生气了,你便是厌恶我,也别拿自己身子撒气。”


    他费尽心思,在脑海中寻摸了一通,随后才温声细语地说道:“快到中秋了,到时江南会送些礼物来。”


    “我让人将册子给你,任由你挑。”


    他这番话没让穗禾高兴起来,反倒让她沉浸在他先前斥责的话里。


    她有些疲惫地扶住自己的头,脑海中回想起张氏和大太太的所作所为。


    她真的觉得陆瑾晏的话让她直面自己不堪的内里。


    她的内心深处虽是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可实际上对孩子还是不喜的。


    穗禾叹了口气,陆瑾晏没骂错,她确实性情乖张,桀骜不驯。


    “我错了,我该喝安胎药的。”


    “我练字不是走火入魔,我是怕练不了几日,你就不要我练了。”


    “我待在府里去不了别的地方,除了能练字,我也想不到别的解闷的法子了。”


    “日后我绝不会再这样。”


    她不是给陆瑾晏低头,而是真心觉得对不住她的孩子。


    陆瑾晏见她难得放软了态度,心里又惊又喜。


    只觉得这个孩子,着实让她大彻大悟了。


    他将穗禾揽进怀里,一下又一下摸着她的后背,顺着她的话安慰。


    “你好好养着身子,我怎么会不让你练字?”


    “你想解闷,等你坐稳胎,我多带你出府便是。”


    穗禾麻木地被他抱在怀里,他的这些承诺在她这里早就没了信用。


    她一向都知道,抓在她手里才是属于她的。


    他的变数太多,她信了,只会让自己失望。


    府医很快来了,把脉过后,只说穗禾身子比前几日好了些,可还是要静静养着。


    陆瑾晏眼里的喜悦显而易见,“去开安胎药!”


    府医惊讶了一瞬,多看了穗禾一眼。


    还是大爷有法子,让这犟种难得服软了。


    陆瑾晏见穗禾还是闷闷不乐,小心宽慰道:“你高兴了,孩子才会高兴些。”


    “你生闷气,孩子也跟着受气。”


    他的大手捂在她的小腹上,从背后紧紧地将她抱住。


    他笑着将下巴放在她的肩头,从一侧鎏金屏风的反光上,看见他们交叠的身影。


    倒真像是和乐的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