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大爷以为我头回杀人?

作品:《外室郎

    “大爷若死了,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我不是救你,我是在救自己。”


    陆瑾晏“哼”了一声,眼角眉梢都是戏谑。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穗禾忽地觉得十分无力,她一念之差,似乎让陆瑾晏对她更有兴趣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起先前一剑捅死的那名刺客,只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无情冷血。


    她杀了人,可居然能迅速地恢复冷静。


    曾几何时,她全然不是这样的人。


    似乎在遇到陆瑾晏后,无论她愿不愿意,她骨子里的狠戾越发严重。


    陆瑾晏看着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眼里都是无措和彷徨,他心里的郁气又增添了几分。


    “乱臣贼子,本就人人得而诛之!”


    “你先前杀人杀得痛快,如今可莫要生出些不该有的慈悲心!”


    他语气加重了几分,说的是指责穗禾的话,可心里却不想她因此怪罪自己。


    她到底是一个女子,便是过去胆子大,敢伤了老二和小厮,可也远远比不上今日杀了人,来得刺激。


    他不想她沉溺在此事里,她何错之有?


    穗禾闻言,抬眸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后她露出个讽刺的笑。


    “大爷以为我头回杀人?”


    她说得轻飘飘的,可陆瑾晏心头大震。


    “你……”他诧异至极,不敢置信。


    穗禾嘴角上扬,眼眸却一片冰冷,说出的话让陆瑾晏无比陌生。


    他像是未曾了解过她。


    “七岁那年,我一家逃难,路上浮尸遍地,人心惶惶,哭声响彻云霄。”


    “我娘不过体力不支摔倒在地,就有人饿红了眼的人冲上来,试图将我娘拖走杀了吃。”


    “我那时头回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炼狱!”


    陆瑾晏面上并不太大的表情,可骤然瞪大的眸子,揭示了他内心受到的冲击有多大。


    他看着穗禾缓缓说出那句,“我明明饿得浑身无力,可却无端端生出一身蛮力。”


    “将那个和我爹缠斗在一起的人,用大石块硬生生地砸死了。”


    穗禾面露讥讽,“我七岁敢杀人,大爷觉得我会有慈悲心肠?”


    “吃饱饭的人,才知道什么叫良善!”


    “我这个人胃口大得很,一向吃不饱,无情无义,冷血残忍,说的就是我!”


    她一语双关,表面说的是自己杀人的事,可实际上是扒开自己的野心给陆瑾晏看。


    她告诉他,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可能满足我的野心!


    我想要的东西,你永远都给不了!


    陆瑾晏因她一番话震惊得许久说不出话。


    可他不得不承认,月色下,她发丝飞舞,脸颊染血,强忍着惧意挥剑刺死刺客,远比任何时候都要他动容。


    许久后,他轻轻地说:“不管如何,你也算救了我,该赏。”


    穗禾明明知道他不会应下,可还是忍不住说了。


    “大爷若要赏,就赏我回江南一家团聚吧!”


    陆瑾晏充耳不闻,定定地看着她,“除了放你离开,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便是做好拒绝的准备,穗禾依旧被他执拗的话,打击得心里一颤。


    她鼻子一酸,带着颤音说:“我什么都不缺,我只想回家!”


    陆瑾晏闭眼,不去看她变红的双眼,他深吸一口气,“你既然不缺,我会派人赏赐给你一家。”


    “那些刺客是为了舱底被关的犯人而来,今日刺杀不成,反而引起动乱,他们绝对不敢有二回。”


    “回京后,你再也不会身处今日这样的险境,你也能养好身子了。”


    第一句话他带着些怒气,可接下的两句,他放软了态度,试图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


    可穗禾丝毫没被安慰到,反倒因为那句赏赐给她一家,气得狠狠瞪着他。


    那是赏赐吗?


    那是让一家子痛不欲生的剧毒之物。


    鼻尖又传来些血腥气,穗禾厌烦地揉了揉鼻子,她猛地转身重重地拍门。


    “若是不开门,我就一直拍下去!”


    她拍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掌通红也不见门外有任何动静。


    穗禾回头愤恨地看着纹丝不动的陆瑾晏,她冲向博古架,举起一旁放置的花盆,就往门上摔。


    哐当一声,花盆应声碎裂。


    一阵巨响后,门外的声音明显嘈杂了许多。


    穗禾见状,继续举起一个花瓶,作势就要往门上砸。


    “让她出去!”陆瑾晏高声道。


    下一刻,咯吱一声门开了。


    穗禾一把花瓶塞进抢先进来的何寿手里,她拨开围着的人群,头也不回地往旁边的舱里去了。


    身后传来何寿惊讶地大喊,“快请郎中来,大爷的伤口又渗血了!”


    身后顿时乱糟糟的,婆子小厮忙成一团。


    穗禾进了舱将门一关,终是隔绝了外头的纷乱。


    她无力地滑坐在地,紧紧地抱着自己,双手都在颤抖。


    先前那一番话,她说得掷地有声,可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那对她来说犹如噩梦一扬。


    可今日,噩梦却再度降临了。


    她又杀了人。


    穗禾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头埋在自己的膝间。


    许久后,泪水从她指缝中滴落。


    即便船停在了岸边,可它依旧处于江水中,时刻都在轻微的晃动着。


    也不知摇了多久,等穗禾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外头的天已是蒙蒙亮亮。


    而隔壁的主舱依旧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穗禾贴着门,静下心来仔细地听着。


    只见何寿刻意压低了声音,吩咐小厮去膳房吩咐厨娘,做一些好克化的早膳来。


    说完这些,他又拉着三个郎中急不可耐地问:“大爷起烧了,你们快些开退热的药方!”


    一个郎中被他凶神恶煞的脸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


    “陆大人昨夜伤势过重,即便用了清热解毒的汤药,可今日也定会起烧的。”


    剩余两个郎中纷纷点头附和道。


    穗禾猛地来了精神,不去理会何寿还在威胁郎中的话。


    她飞快地从舱里翻出黄婆子的包袱。


    这本是小苔和黄婆子住的舱,昨夜事发突然,她们如今被隔在另一处舱里,还未归来。


    穗禾换上黄婆子的衣裳,用帕子包好自己的发髻。


    从铜镜里,她看着自己苍白的脸,就给自己脸上抹了几把灰。


    换上这身褐色的粗布衣裳,再佝偻着腰,她看上去就像个平平无奇的婆子。


    听着外头归于平静,许是因为陆瑾晏高热,如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主舱,压根没人能顾及上她。


    穗禾悄无声息地出了舱,不甚明亮的天色下,她观察片刻,在码头的侍卫交接时,从艞板上提着个篮子走了下来。


    她匆忙地往前走,立刻就有侍卫发现,并拦住了她。


    “干什么的?”侍卫严厉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