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该成全的不成全

作品:《外室郎

    “怎么脸色都这般难看?”


    她也知道穗禾今日受了罚,当下想让她高兴些,就急着将老太太赏的荷包打开给她看。


    “是二两银子,这赏赐着实不薄。”


    穗禾露出个僵硬地笑,“老太太一向大气。”


    紫茉推着她去净手,“好歹得了赏赐,老太太也算是赏罚分明。”


    穗禾当下什么话都不想说了,赏罚是好事。


    可这赏真的是赏吗?


    等她净手后,紫茉催促着她看了看那个锦盒。


    “老太太赏的簪子定是金贵的,日后你出嫁,也能压箱底了。”


    莺桃瞪了她一眼,恨不得上前跟她掐架。


    平日里也没见她这么没有眼色,这会儿怎么跟失心疯一样了,转往穗禾心口扎刺。


    穗禾深吸一口气,打开锦盒。


    入眼就是一对缠枝纹鸳鸯金钗,做工精巧,格外华贵。


    紫茉和莺桃都倒吸一口气,小葵更是看直了眼。


    这样精致的钗,也就大太太和二奶奶平日会用。


    就算是最得脸的大丫鬟,也是没有这样的体面。


    穗禾只瞧了一眼,脸色立刻灰暗下去。


    “啪”的一声,她将锦盒关上,下一刻就打开自己的箱笼放了进去。


    “怎么都是金钗,死当了能换不少钱呢。”


    她虽是笑着说,可莺桃心疼得不行,她知道那不过是强颜欢笑。


    “我出了府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可真得好好感谢老太太才是。”


    穗禾嘴上说着出府,可莺桃心里清楚,老太太和大爷都暗示到这个份上了,她出府的可能只怕是渺茫。


    紫茉这会儿也瞧见了那个荷包,她惊了又惊。


    若是她没记错,今早这荷包还挂在大爷的身上。


    这会儿到了眼前,再看着三人的神情还有什么不知道。


    “那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啊!”


    紫茉声音多了丝哭腔,穗禾有多盼着出府她是知道的。


    十年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都熬过来了,如今就剩五个月了,怎么会这样?


    穗禾无力地瘫坐在榻上,看着那个荷包,她咬紧了牙关。


    她就是不乐意,就是不愿去伺候他。


    无论威逼还是利诱,她就是一万个不愿意。


    下一刻,那个莲花纹荷包就被她扫落在地上。


    她这儿本就不适合养花,花来了只有落入尘埃的份。


    莺桃吓了一跳,赶紧将荷包捡了起来。


    “这里头有东西,我先前摸到了,你先看看。”


    穗禾蹙眉,到底看在莺桃坐立难安的份上,接过了荷包。


    待荷包打开后,穗禾将里头的东西倒入手心。


    原是一对玉貔貅。


    只有她手心大,可料子温润,雕工细致,一看就不凡。


    紫茉指着其中一个玉貔貅的侧面,惋惜极了。


    “可惜这儿有一道裂缝。”


    穗禾闻言将它侧过来看,青绿的玉石果然冒出一条纹路,应当就是她先前摔的。


    紫茉挠了挠头,“我给你打个络子,将这一对玉貔貅装进去,你拿着玩也是好的。”


    她冥思苦想,只想让穗禾高兴些。


    “还当我是小孩子呢?”穗禾抬眸看她,原先清清亮亮的眼眸,如今有些雾蒙蒙的。


    紫茉心里一下就难受起来了。


    这叫什么事啊!


    该成全的不成全,不该成全的非要成全!


    紫茉难过得厉害,一句宽慰的话都说不出。


    穗禾不再多看那对玉貔貅,装进荷包里就把扔进箱笼最深处。


    她心里叹了口气,面上挤出一个笑,总不能让她们跟着她一道担惊受怕。


    她指了指桌子,“去吃吧,我辛苦两个时辰做的,不吃可就亏了。”


    莺桃背对她擦了擦眼眸,装作大咧咧地打开食盒。


    “吃啊,你做的我自是要吃的。”


    只是才吃了一口,便是豆花再嫩滑,她都咽不下去了。


    她们是奴婢,如何能与主子较劲?


    这会儿她又想起了二爷看她的眼神,一瞬间悲从中来,高高地举起碗挡住自己的脸,不敢让她们瞧见她落下泪来。


    明明是香甜可口的豆花,三人却一点滋味都尝不出来。


    好不容易用完拾掇好,穗禾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小声地说了一句。


    “睡吧,明日还要伺候呢。”


    小葵吹了灯,屋子里一下变得漆黑,安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穗禾闭上眼,全无睡意。


    一下又一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甚至眼前黑得彻底,她依旧能清晰得看见那个莲花纹荷包的模样。


    再一睁眼,看向放箱笼的柜子,原先她最宝贵的地方,如今让她望而却步。


    她再次闭上眼,深深地懊悔自己先前的举动。


    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他!


    妄她自诩小心谨慎,可到头来,这四个字都成了空话。


    她就不应该将雨水洒在他身上,不应该抗拒上马车,不应该与他争论。


    她就应该他说什么她做什么,不要反驳,不要质疑,全然按着他的心意做事就好。


    这样到头来,也不会被他看上了。


    忽地一瞬间,穗禾觉得鼻子有些酸。


    再抬手,脸上濡湿一片。


    次日晚香院里,安氏一大早起身去请安后,回到主屋沉默了许久。


    大爷竟是瞧上穗禾了吗?


    原来胡嬷嬷昨日过来,存的是试探的心思。


    先前在寿安堂,老太太暗示了她几句,她竟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活契算得了什么?


    在老太太眼里,一切都要给大爷让道。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无力,连自个的丫鬟都护不住。


    外头嘈杂的声音响起,陆瑾泽大步走了进来。


    “母亲,东西已经够多了,再收拾下去,书院里都要放不下了。”


    听着他有些埋怨的声音,安氏这才泄了先前的忧愁,扬起一张笑脸。


    “怎会?娘只嫌不够。”


    陆瑾泽敏感地捕捉到安氏内里的难过,他心里不悦,这定是在寿安堂受委屈了。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若是他能早早地入仕,想必祖母才不会不待见母亲。


    他只恨自己力薄,护不住自己想护住的人。


    陆瑾泽按下心里的不快,说了好几句俏皮话才将安氏哄的高兴了些。


    不过没多久,青萝和白芷就催促着两人去寿安堂用晚膳。


    安氏边往外走边看了一眼后罩房,今日她没让穗禾伺候,这丫头该好好歇一歇才是。


    只是她前脚才出了晚香院,后脚后罩房外就来了几个寿安堂的丫鬟。


    “穗禾姐姐,老太太让您去伺候用膳。”


    屋外的小丫鬟们立了许久,早就快扛不住了。


    正想着再说些好话劝劝穗禾时,门开了。


    穗禾平静地走了出来,脸上看不出喜怒。


    “走。”


    她说完抬腿就往寿安堂去,眼眸沉静地让小丫鬟们害怕。


    明明盛夏,可她身上不见半点热气,像是罩着一块寒冰。


    可眼眸里却像隐藏着火焰,像要烧光一切。


    小丫鬟们一路上提心吊胆,连一句询问的话都不敢说。


    原先都说大太太身边的丫鬟最和善,可今日看来,传言都不属实呢。


    一到寿安堂,穗禾踏进花厅上前福礼请安后,正想去安氏跟前伺候,老太太抬眸看了她一眼。


    下一刻,一道威严又不许拒绝的声音响起。


    “去伺候晏哥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