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笼已开，鸟儿已自由。”


    这行字，是宣判，是诅咒，是将威廉彻底击垮的最后通牒。


    他盯着照片，蓝色的眼睛里被恐惧填满。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猎人。


    直到此刻才发现，他和松本浩那个蠢货一样，从头到尾，都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执棋的人，是林姝。


    那个看似柔弱，实则比任何人都冷酷、疯狂的中国女人。


    “法克！法克！法克！”


    威廉咆哮着，将水晶酒杯贯在墙上，四分五裂。


    杨文博瘫坐在沙发上，儒雅的面具早已碎裂，脸上无神了。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海鸥”的叛变，不只意味着失去一份核心技术资料。


    他带走的，是“诺亚方舟”的根基——“信仰重塑”技术的所有细节。


    一旦中国政府掌握并逆向破解这项技术，他们安插在世界各地，被“重塑”了信仰的“信徒”，都将面临被“唤醒”的风险。


    到那时，整个“诺亚方舟”的全球网络，将土崩瓦解。


    “在他开口前，除掉他。”威廉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狠戾。


    “晚了。”


    杨文博摇头，声音里满是绝望，“他现在，只会在中国最顶级的安保之下。我们的人，近不了身。”


    “那怎么办？！”


    威廉嘶吼，“眼睁睁看着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杨文博没有回答，目光投向窗外被霓虹照亮的京城夜空。


    只剩下一个选择。


    在彻底暴露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完成“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最后一步。


    捕获，林姝。


    ……


    京城西郊，机密军事基地。


    审讯室的灯光刺眼。


    陆津言和元师长坐在长桌对面，看着眼前代号“海鸥”的男人。


    他的真名叫伊万诺夫，曾是苏联最顶尖的物理学家之一。


    “她是怎么联系你的？”


    陆津言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伊万诺夫沧桑的脸上情绪复杂，思绪被拉回了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


    “她没有直接联系我，”


    他开口，声音沙哑，“她只是……激活了一份埋在我灵魂深处的死亡契约。”


    那晚的宴会，他伪装成不起眼的侍者，在衣香鬓影间穿梭。


    五年了，他承受着非人的折磨，记忆被篡改，信仰被重塑，几乎忘了自己是谁，来自何方。


    直到不久前，他在“诺亚方舟”的内部资料库里，看到了一个尘封二十年的名字——徐振邦。


    那个曾与他亦师亦友，却早已“牺牲”的中国朋友。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被禁锢的精神牢笼。


    被植入的“信仰”与残存的记忆剧烈冲突，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疯狂滋生。


    然后，林姝出现了。


    她踏入宴会厅的瞬间，伊万诺夫端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


    他看过她的资料，“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最终目标，一个被组织描述为“完美猎物”的天才。


    可当她的目光扫过全场，在他身上短暂停留的那一刻，伊万诺夫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那双眼睛里没有探究，只有洞穿一切的冷静，她看到的不是一个侍者，而是他灵魂深处的囚笼。


    他看着她走向杨文博，用那张血色签名的照片当众发难，字字句句都指向“诺亚方舟”最阴暗的秘密，将杨文博逼得节节败退。


    但那一切，都只是为他准备的烟幕。


    就在杨文博脸色变白，全场气氛大变时，混乱爆发了。


    林姝的妹妹和她的丈夫，用一种野蛮的方式制造了一场骚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那狼藉的角落。


    伊万诺夫却紧紧盯着林姝。


    他看到她在转身离去，经过一张无人注意的餐边角落时，一本硬壳的俄文诗集从她手中“滑落”，悄无声息地留在了那里。


    他知道，那是给他的。是那洞穿一切的眼神之后，真正的信号。


    在所有人手忙脚乱地处理残局时，他以清理现场为由，不动声色地将那本沾着奶油的《叶甫盖尼·奥涅金》收入怀中。


    回到房间，他颤抖着翻开诗集。


    照片就夹在书页中。


    是“樱”！


    那个血色的紫藤花签名！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被压制了二十年的洪流，伴随着剧痛，冲垮了所有精神枷锁。


    他想起来了。


    “樱”，根本不是什么荣耀权限！


    那是他和徐振邦年轻时，对科学伦理立下的最高誓约！


    那一天，他们预见到自己的研究可能被用于扭曲人类心智，于是共同设计了这个符号。


    它代表着科学最纯粹的理想，也代表着一个血的盟誓——若有朝一日，发现有人用他们的心血结晶为恶，将人类关进思想的“鸟笼”，另一人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敲碎牢笼，释放“鸟儿”！


    这个符号，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最终协议”，是点燃对方复仇之火的唯一信标！


    “信仰重塑”为他编织的理想，在故友的血色盟约面前，轰然崩塌。


    他所以为的“方舟”，原来就是他曾发誓要摧毁的“鸟笼”！


    而林姝，她不仅知道这个符号，更用一种决绝的方式，重现了这个盟约！


    她不是在挑衅，她是在执行徐振邦的遗志！


    照片背面，除了那行英文，还有一个用铅笔画得极淡的微型逻辑门符号。


    这个符号，是引爆一切的钥匙。


    回忆结束，伊万诺夫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整整两天两夜，他几乎都在向面前这两位军方高层，倾吐出自己脑中关于“诺亚方舟”的一切。从组织架构、人员名单，到“信仰重塑”技术的每一个残忍细节。


    他提供的每一条信息，都让这个神秘组织的轮廓，如此清晰地暴露在中国情报部门面前。


    他抬起头，眼中是被唤醒的清明与后怕。


    “我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看着陆津言，满是痛苦与迷茫，“我只知道，他们对林姝同志志在必得。”


    “他们称她为‘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最终目标。”


    “他们说，她的价值，超过我们所有人加起来的总和。”


    伊万诺夫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他们还说，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份无法拒绝的‘礼物’。一份，能让她心甘情愿走进鸟笼的礼物。”


    陆津言和元师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忧虑。


    攻心之战，即将到来。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陈舟推着轮椅上的林姝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依旧不好，但那双眼炯炯有神。


    “我们破解了。”


    她将一张写满复杂公式的图纸，放在桌上。


    “那个逻辑门，不是钥匙，也不是路线图。”


    “它是一个后门。”


    “一个能让我们直接进入‘诺亚方舟’内部网络的后门。”


    “但是，”林姝话锋一转，声音冰冷，“这个后门是一次性的，而且有十分钟的时间限制。”


    “一旦启动，十分钟内，我们必须找到想要的东西。否则，就会被对方发现，并被彻底锁死在里面。”


    林姝的目光落在照片背面，那个由她亲手画下的逻辑门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转向陆津言和元师长，声音清晰而冷静：


    “这个逻辑门，是我根据‘海鸥’自首时带来的部分资料，结合我自己的知识现场编造的。”


    在场众人心中一震。


    “它看上去像是‘诺亚方舟’的技术，但核心算法完全不同。我需要陈舟，一个对‘诺亚方舟’技术一无所知的天才，从一个纯粹、全新的角度来破解它。他能破解，恰恰证明了它的独一无二，也证明了它的可行性。”


    “这个所谓的‘后门’，从一开始，就是我为了引诱他们上钩，准备的鱼饵。”


    林姝抬起头，看着陆津言，那双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与信任。


    “我需要你，帮我引蛇出洞。”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盘小小的录音磁带。


    “这盘磁带里，是我根据‘海鸥’提供的技术资料，伪造的一份关于‘曙光’项目二级火箭分离的核心算法。”


    “这份算法，看上去完美无缺。”


    “但实际上，我在里面留了一个致命的逻辑陷阱。”


    “我要你，想办法把这盘磁带，‘不经意’地泄露出去。”


    “泄露给，那个杨文博。”


    “我敢保证，他和他的主子，看到这份‘礼物’时一定会欣喜若狂。”


    “他们会迫不及待地，把它带回老巢。”


    林姝的嘴角勾起笑意。


    “而那个时候，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