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抓了内鬼刘四，屋里的人刚松了半口气。


    钱学森和高工被陆津言请了过来，合计着下一步技术上的事。


    宋雄关是真不放心自个儿妹妹，一步不离地守着。


    几个顶尖人物都坐在这儿，空气里还飘着那盘咸淡不匀的土豆丝味儿，混着点儿刚打了胜仗的烟火气。


    林姝靠在沙发上，脸色苍白，但精神头看着好了不少。


    可这份安宁没持续几分钟，就被一阵要命的电话铃声彻底打破。


    桌上那部红色保密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


    陆津言一把抓起电话，听筒里传来钟国梁压得死死的声音。


    一屋子人的眼神，“唰”地一下全吸引在了陆津言脸上。


    众人就这么看着他的脸色，从面无表情，到寸寸阴沉，最后那双眼睛里的火。


    “……切腹自尽？”


    “……保险柜？”


    “……一张照片？”


    陆津言蹦出的每一个词，都让大伙儿的心往下一沉。


    他挂了电话，眼神穿过所有人，落在林姝身上，一字一字，艰难地把最后那句话说了出来。


    “照片后头，用血写了三个字——”


    “你输了。”


    那句冰凉的“你输了”，让整个客厅的气氛瞬间冻结。


    钱学森和高工他们脸上刚浮现的兴奋劲儿，一下子烟消云散，只剩下震惊和不敢置信。


    宋雄关感觉自己浑身的血“唰”一下全凉了。


    他猛地扭头去看他妹，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他以为妹妹会崩溃，会发抖，至少会哭。


    可她没有。


    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靠在那儿，刚才还亮着点儿神采的眼睛，这会儿一下子全黑了，空得吓人，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那一刻，宋雄关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跑这么远来干嘛了？


    来帮忙？


    狗屁！


    他就是那个亲手把刀递给敌人的蠢货！


    陆津言下意识去抓林姝的手，那刺骨的冰凉让他心头发慌。


    “都出去。”


    他声音不大，但谁都听得出来，这话里压抑的痛苦和不容商量的坚决。


    钱学森的目光从陆津言紧绷的背影，落到沙发上脸色煞白的林姝身上，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与担忧。


    他瞬间明白，此刻任何技术问题都必须为人的情感让路。


    他没有多问，而是主动站起身，对身边同样错愕的高工等人沉声道：“我们先回避一下，让小陆他们自己待会儿。”


    在与陆津言擦身而过时，他停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快地说了一句：“照顾好她，项目的事，不急。”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第一个带头走了出去。


    这位科学泰斗的主动退场，无声地为这场突发的家庭风暴清空了场地，高工和其他专家见状，也立刻心领神会地跟了出去。


    客厅里眨眼就剩下他们兄妹和陆津言三个人。


    “小姝……”


    宋雄关嗓子发干，想说句安慰的话，可嘴张了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姝没哭，也没闹。


    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哥，眼睛熬得通红，但里面空得吓人。


    “哥，这事不怪你。”


    她开口，嗓音沙哑，但每个字都异常平稳，“你是在尽哥哥的责任。但是，你忘了，我也是个兵。”


    她停了一下，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


    “松本浩，他不是在杀人灭口。”


    “他是在警告我。他想让我害怕，让我退缩，像我爸那样，当一辈子被吓破胆的懦夫。”


    “但他算盘打错了。”


    林姝缓缓从沙发上坐直身体，陆津言下意识想去扶，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自己，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肚子挺着，行动不便，但她站得笔直，那股决绝的劲儿，仿佛是从腹中这个小生命里汲取的，谁也别想撼动她分毫。


    “陆津言，”


    她转过头，看着那个满眼都是心疼和后怕的男人，“去，把我的军装拿来。”


    “林姝，你……”


    “拿来。”


    她声音不大，却是不容反驳的命令。


    陆津言看着她眼睛里重新燃起的那团火，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那件叠得方方正正的，特聘技术少校的军装。


    林姝接过军装，没有穿，只是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的是她必须扛起的一切。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宋雄关，又落在陆津言脸上，一字一顿，字字铿锵。


    “游戏，还没完。”


    “我输了一回，不代表就输了全部。”


    “‘赫兹’信号发生器，我亲手把它造出来。松本浩欠我们宋家的血债，我一笔一笔，亲手讨回来。”


    她的话，在空荡荡的屋里，掷地有声。


    宋雄关和陆津言看着眼前的林姝，都被她身上那股子破釜沉舟的狠劲给镇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这已经不是技术攻关了。


    这是宣战。


    一个女儿，一个妻子，一个未来的母亲，对着一个潜藏了几十年的黑暗帝国，发起了不死不休的总攻。


    那一天，林姝没再去实验楼。


    她就在家里的书房，铺开了巨大的图纸。


    陆津言没再劝她休息，只是默默把书房的灯调到最亮，又将一杯温好的牛奶放在她手边。


    孙秀芝成了这栋楼里最坚实的后盾，话不多，却默默包揽了所有人的饮食，换着花样给林姝补充营养。


    而赵虹和甄珠，则组成了最强防线，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死死挡在门外。


    这栋小楼，瞬间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小型作战部。


    而林姝，就是这个作战部的总指挥。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将那些无人能懂的知识拆解、重组，化作一个个公式和图纸，在纸上为仇人构筑坟墓。


    一个个复杂的公式，一张张精密的图，从她笔下流出，把旁边协助的高工和几个年轻研究员看得头皮发麻。


    “这……这不是在画图。”


    一个年轻研究员看着那些天书般的符号，喃喃自语，“她这是……在创造奇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天从亮到黑，又从黑到亮。


    林姝不眠不休，整整画了两天两夜。


    当她放下笔的那一刻，整个人骤然脱力，向后软倒，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陆津言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从椅子上打横抱起，眼底是滔天的心疼与后怕。


    “够了。”


    他将她死死搂在怀里，声音嘶哑，“林姝，够了，咱不干了。”


    “不。”


    林姝靠在他怀里，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把图纸，送去给钱老。”


    “告诉他，我们的‘枪’，造好了。”


    “现在，该我们上膛了。”


    图纸送到钱学森手里时，这位向来稳如泰山的科学大家，看着那叠厚厚的、布满未来科技的图纸，拿图的手，竟控制不住地颤抖。


    “疯子……真是个疯子……”


    他翻来覆去，只念叨着这几个字。


    但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此刻，亮得惊人。


    他知道，林姝给他的不是图纸。


    这是一把钥匙，一把足以捅破这个时代科技天花板的钥匙。


    可就在所有人都为这份图纸激动不已，以为黎明将至时，一封从沪上发来的密电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