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英文旁白结束，赵建军的唢呐接入，很快音调拔高，似一道惊雷，唢呐与二胡弦音缠绕在一起。


    一个刚劲如山河，一个柔婉似流水。


    竟将《凤求凰》里“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深情，与“气吞山河”的大国气象完美融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有深度的表演。


    台下以季明珠为主的评委慢慢坐直身子，不少人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阴影里，李之画的指尖飞快地在琴弦上滑动，却始终配合着聚光灯下的赵建军。


    两人就梳理了三次，却凭着对音乐的默契，让唢呐的刚、二胡的柔、英文独白的浪漫，凝成了一场完全不同的音乐表演。


    评委读懂了《凤求凰》的故事，更让他们听见了中国传统音乐里藏不住的庄严。


    高亢的旋律瞬间灌满排练厅，连走廊的灯泡都跟着颤了颤。


    外面等待考核的人群听到里面的声音，焦躁不已。


    不少熟悉乐理的人，听出来曲子里面的巧思，唢呐之后是缠绵的二胡，配合的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特别是高潮部分让她们听着都觉得热血沸腾。


    正所谓，唢呐一出，谁与争锋。


    画面感扑面而来。


    “完了完了，这唢呐一响，谁都得被比下去。”


    “你们考完的还好，至少不紧张了，我可怎么办？我可是下一位。”


    后面接话的小姑娘都快急哭了。


    这可是首都的文工团，好不容易才有一次对外招工的机会。


    待遇和地位，吊打一众地方团的存在。


    谁不是挤破脑袋要进来？


    里面曲子很快到了尾声。


    “有点意思。”胡主任放下手中的钢笔。


    目光落在李之画身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性味，“摸得清团里接待外宾的需求，还能临时组队配合得这么默契。”


    “刚才那首曲子，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他话锋一转，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你自己改的曲子？”


    李之画姿态从容：“不敢说完全重改，是在原曲的基础上，融入了交响乐的思路”


    只是语气有些遗憾：“其实用小提琴的绵长衬二胡的婉转，再加上定音鼓托住底，更能能保留传统曲调的韵味，又能让外宾更容易了解到旋律里的层次。”


    可惜她只来得及找赵建军帮忙合奏，保证了曲子的高潮部分。


    说着，李之画将自己手里的乐谱交给了评委。


    看完乐谱和李礼之画之前就上交的策划书，胡主眼中的欣赏大甚。


    追问道：“还有你开场那段英文，也是你特意加的？”


    “是。”李之画点头，回答认真，“是为了让外宾能更懂我们上千年的厚重文化，才加了这段引子。”


    “您应该也了解过，咱们传统民乐的意境讲究‘留白’，可外国人大多习惯了直白的表达。”


    “直接听曲子，未必能领会到里面藏的故事”


    说到这儿，看对方并没有打断的意思，接着侃侃而谈：“我查阅资料发现，他们喜欢给艺术作品附上一段背景故事，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算是真正的‘艺术’。”


    “我就是顺着他们的习惯，先用英文把曲子背后的典故捋了捋。”


    “就像刚才表演的《凤求凰》，我加入了司马相如用一曲琴音打动卓文君的渊源。”


    “又提了提咱们古人表达爱慕时，不直白说‘喜欢’，而是借‘凤求凰’的意象藏心意的浪漫。”


    “等这些讲透了再让旋律起头，这样他们听的时候，脑子里有了故事打底，才能品出咱们藏在曲子里的含蓄与深情。”


    胡主任听得频频点头，拿起桌上的考核名单，在李之画的名字旁画了个圈。


    “她这思路好啊，不墨守成规，还能换位思考，很有想法。”


    “关键还精通英文，咱们团经常要代表国家接待外宾，能有个既懂音乐、又能顺畅和外宾沟通的年轻人，太难得了！”


    “对传统民乐也有自己的巧思，不是只会照本宣科，这样的人才......”


    胡主任放下手中的乐谱，又翻开另一份李之画的备选方案，里面同样有完备的策划和乐谱.....


    她转头看向季明珠，“团长，您怎么看？”


    “依我看，这位年轻女同志的灵气和能力，恐怕比您平日里挂在嘴边、极力推荐的那位还要略胜一筹。”


    季明珠此前一直没出声，只静静听着两人对话。


    直到这时，她才缓缓笑了起来，“胡主任，您还真没看走眼。”


    “不过，你有所不知啊！，她就是我这阵子一直跟您极力推荐的人，李之画。”


    胡主任倒是没想到，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


    “看来咱们俩这眼光，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差！一如既往的一致！”


    “怎么样，李同志？现在团里正缺你这样的年轻人。”


    “有没有兴趣来文工团试试？“


    他拍了拍桌，眼神亮得惊人，“来了咱就拧成一股劲！”


    “往后接待外宾，咱不只是演曲子，更要把咱们中国上千年的传承掰开揉碎了，用他们能懂的方式讲透、演活！”


    “让他们知道，咱们的传统民乐里有春秋，有山河，有咱们老祖宗传了千年的气魄！”


    语气里滚烫的热忱，重重敲在李之画心上。


    这话一入耳，胸腔里瞬间涌起一股热流，烫得她鼻尖都有些发酸。


    恍惚间，她想起了教她拉二胡的老师。


    老人总拿着琴弓叹气，说传统民乐就像蒙尘的明珠，明明藏着千年的风、百年的韵，裹着老祖宗传下来的气节。


    却总被人当作“老古董”，鲜少能被外人真正看见、听懂。


    让原本只是叛逆选的二胡的她，因为这话，一直坚持着学了10多年。


    甚至比学钢琴还要认真。


    李之画缓了缓，京都文工团要接待外宾、要向世界展示中国文化，这不正是老师渴望的机会吗？


    想到这儿，她挺直脊背，“谢谢胡主任！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拼尽全力，绝不让您和组织失望！”


    胡主任看着她眼里那股劲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不用这么紧绷，我看你这灵气，就已经胜过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