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主任伸手敲了敲电扇底座，铁皮外壳发声沉闷。


    “您瞧这底盘，铸铁的有一定重量，就是俩孩子在旁边追着跑也碰不倒胜在安全。”


    正介绍的那台电扇看起来确实不错，老爷子眼中满意。


    他最在意的就是两个曾孙，梁主任这话可算是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扇罩边缘卷着圈细细的金属网，底座正中间还印着“华生”字样，旁边缀着颗小小的五角星。


    老爷子伸手摸了摸扇罩，转头问：“这风扇多少钱？工业券呢？”


    梁主任：“这台定价 118块，需要配两张工业券。”


    “您别看这价儿，这华生牌的电风扇货用料扎实，比起旁的，风力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118块确实不是小数目，够普通工人挣三个多月，再搭上稀罕的工业券，寻常人家哪里舍得轻易下手。


    “而且华生牌的口碑向来好。”他又补充道，眼神扫过柜台里的存货，


    “下面供销社的人都得排队等着，咱们这儿每月也就能分到十多台，但凡新货到了，都是被抢着要的。”


    老爷子看着电扇转起来,里面就一股"呼呼"的风吹出，想着俩曾孙一跑起来就满头汗，便摆了摆手：“行，就这个，开票吧。”


    叶书礼淡定接话，“麻烦，要四台。”


    以后让两孩子分出去单独住一间，加上爷爷和容姨，刚好一个房间一台。


    说着从手里提着的包里拿出两个信封，“爷爷，我来付钱。”


    信封里的，正是李之画两次的稿费，全都给他了。


    老爷子瞅着信封自然认了出来，眉头一挑：“你小子......”


    嘴上这么说，却没接过来，反而往旁边让了让，“让他付，这稿费本就是他媳妇的，既然给了他，正好现在用在实处。”


    梁主任连忙喊来两个售货员清点存货。


    边开票边感慨：这年头一次买四台华生电扇的，这家可是头一份。


    118块一台，四台就是 472块，还能一口气拿出8张工业券......


    实在算得上大手笔。


    又听说是人家媳妇的稿费，梁主任忍不住一眼一眼的悄悄打量穿着军装的叶书礼。


    叶书礼嘴角上扬。


    他并不觉得自己花媳妇的钱有什么不好。


    李之画给他的时候可是说了，这就是他的零花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不慌不忙，从信封里数出钱，一一摆在柜台上，又朝着老爷子拿了工业卷，男人眼里都是愉快。


    买了电风扇，转头，他便拉着李之画往服装柜台走。


    叶家男人祖传的疼媳妇，从前叶奶奶在世时，老爷子在战区打仗，哪怕条件再艰苦，也总想着法子给她寻些稀罕、新奇的物件。


    生活方面没条件也会创造条件.


    他觉得不管什么环境，也不能让嫁给他的人委屈了。


    结婚前，李之画跟婆婆通电话，婆婆就笑着跟她提过这事：“书礼这孩子随根，认定了的人，就掏心掏肺地疼。”


    “往后他要是总给你买这买那，你也别拘束，这是他的心意。”


    到了现在，她算是真正明白婆婆话里的意思。


    家里那些做衣服的布料，一半是土布，一部分是婆婆托华侨商店的朋友捎的进口料子。


    剩下的全是老爷子和叶书礼平日里攒着布票、托人四处淘换的。


    如今有了孙媳妇，在这方面曾孙都要往后排。


    老爷子笑呵呵：“女娃家就得穿得清亮些，大宝小宝是男孩子，有穿的就够了。”


    况且在老爷子心里：孙媳妇那是孝顺又贴心。


    才入夏，她就寄了亲手做的衬衫，针脚细密，连领口都比军衬做得更贴合脖颈，丝毫没因为他常年穿军装就敷衍。


    其他吃的用的，自成婚之后，更是就没断过。


    这些桩桩件件，他都看在眼里。


    售货员早就留意到这一家子，见叶书礼带着李之画走到服装区，连忙从货架上取下一件水红色的确良衬衫。


    “同志您看这个，现在卖得最火的款，挺括不皱，夏天穿凉快又时髦。”


    李之画伸手捻了捻布料，触到滑硬的质感，轻轻摇了摇头，没接话。


    她总觉得这的确良看着光鲜，摸起来却闷得慌，远不如家里那几块掺了桑蚕丝的料子透气。


    只是如今市面上，纯丝绸稀罕，不少原本传统的料子,顶多是些旧的存货。


    能有掺了丝的混纺布料，已是婆婆托了华侨商店的关系才弄到的。


    叶书礼瞧出她的心思，朝售货员温和摆手：“再看看别的吧。”


    转而低声问李之画，“是不是想找软和些的？”


    李之画点点头，目光落在旁边一匹鹅黄色连衣裙,是棉布，虽然容易皱，贴身穿却舒服。


    这年头的确良虽时髦，终究不如棉布来得实在。


    在一家人的参谋下，李之画挑了两套到小腿的布拉吉。


    售货员介绍：“据说是边境刚传过来的新样式，你看肩膀上做了宽大的设计，版型看着特别精神。"


    一套是月白色底缀着细碎蓝花的，另一套是浅绿格子的，都是棉布混纺，摸着手感软糯。


    售货员开票时，老爷子还在旁边念叨：“再挑件的确良的，我看不少女娃就穿那样的。”


    他孙媳妇穿起来，指定更好看。


    李之画笑着摆手：“爷爷，两套够了，而且棉布舒服。”


    老爷子只得作罢：“行，听你的。不过你记着，哪天要是瞧着别的款式喜欢了，再来买。”


    “要是布票不够也别愁，咱们下次去华侨商店，那儿款式多。”


    接着冷哼：“尤其不用给这小子省钱，他手里的钱，不给你花给谁花？”


    叶书礼在旁边听得直笑，转头问李之画：“真不再多挑一件？”


    “刚才那件鹅黄色的，配你肤色正好。”


    李之画摇摇头，拉了拉他的袖子：“够了够了，家里还有旧衣裳能穿。”


    “我饿了，不是说要带我去尝尝烤鸭？”


    小哥俩刚刚还懵懵懂懂，这会儿一听吃，手一指就要往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