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有人反映，说咱们的节目不够新颖，翻来覆去总是那些老样子。”


    也不能怪人反应，实在是舞台剧的套路就那么几套，唱歌的也老是围着红歌打转，改来改去都是换汤不换药。


    “这次有外宾访华，正想借节目让他们好好了解咱们国家的底蕴......“


    “你这曲《百鸟朝凤》真是选得妙！“


    “这表现的不正是大国气象吗？“


    老太太说着说着眼睛越来越亮，“何况寓意也好。正好应看那一句‘凤鸟不至世不隆，凤凰鸣矣来岐酆’!”


    “凤凰作为祥瑞之兆，象征着国家的兴盛和繁荣，只有在盛世，凤凰才会出现，百鸟才会来朝，很好地诠释了咱们代表的千年大国的盛世气象。”


    老太太还没完，根本没给李之画插话的余地，又接道：“团里的音乐编导一直是我在兼任，现在实在是年纪上来了，精力不济了。”


    她早就腻歪了这文工团的琐碎事情。


    想当年，她也是正经从炮火里闯出来的，退下来时和老叶的职位不相上下。


    要不然也没资格住进这座大院。


    之所以会被分到文工团当领导，不过是因为当年一起闹革命的队伍里，数她在抗日之前念过女子艺术学院，肚子里装着墨水，又能识谱记词。


    在那会儿，在退下来的一群大老爷们里算是稀罕的“艺术人才”，文工团的担子，稀里糊涂就落到了她肩上。


    眼见李之画望过来，她还煞有介事地扶了扶额头，那模样倒真有几分力不从心的架势。


    李之画：“......”


    她着实没料到，传言里不苟言笑、看起来高冷又严肃的季老师，私底下竟是这副模样。


    这前后反差来得太突然，让她都忘了该怎么接话。


    季明珠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目光炯炯地看着李之画，“你看，你来试试这个工作，怎么样？”


    “咱们要搞个现场考核，我觉得你肯定能行。”


    “原本听说你不喜欢拉二胡，我还琢磨着，另一个登记岗位挺合适的，负责后勤方面的工作。”


    “现在这不是凑巧了？”


    季明珠见李之画低头不语，没有提音乐节目编导有多繁琐，反而避重就轻地开口：“就拿这次外宾访华来说，节目得能展现咱们国家的文化底蕴，还得让外宾看得懂、喜欢看。”


    “这《百鸟朝凤》就挺好，里面的故事带着浪漫色彩，外宾应该会感兴趣。”


    “再者，你那二胡拉得那么好，就该多在乐器演奏节目里露露面，带动其他人一起进步。”


    喝了口茶润润喉，季明珠接着说：“这分钟工作，节目编排和创新才最关键。就像那些红歌，咱们可以尝试用不同的编排方式，或者搭配一些舞蹈，让它有新的生命力。”


    “你不是写了《儿童启蒙读物》？我看了，你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是不缺的，我一看你就不是那些老古板。”


    “至于，协调方面。有我先带着你熟悉。”


    “无非就是服装、道具、灯光、音响这些都得提前准备好，缺了哪一样补上。”


    多和后勤的同志沟通，告诉他们每个节目需要，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就行。


    就像这次要招待外宾，服装得庄重又有特色，道具也得精致，这些都会提前有人帮着一起规划好。


    不需要编导费太多心思。


    关键，石主任在电话里提过，李之画在统筹方面的能力比她的二胡技艺还要突出。


    石主任在电话里面可是提了又提，很是惋惜好不容抢到的人就这么回京都了。


    所有这方面她一点都不担心。


    现在重要的是给团里面吸收新鲜血液。


    “有我担责，你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去做。”她补充道，给李之画吃了颗定心丸。


    季明珠看着她的神情，知道她大概是听进去了，便笑着说：“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这工作不错？”


    “这编导干的也就是节目策划的活，比起演出的文艺兵要自由得多......”


    一直等到一壶花茶喝完,季明珠这才告辞,临走前让她好好考虑。


    李之画站在门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拿不定主意。


    之前叶书礼就和她分析过，出版社的编辑工作自由度更高，自己能掌控的时间会多很多，而且这对她的写作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最主要编辑只是个临时工，不像文工团，一进去就是干部身份，相应要担的责任也更重。


    再说了，她家早年的产业里就有演艺厅和各种音乐会场馆，对编导这行当就算谈不上熟稔，也绝非一无所知。


    哪有季老师说的那么轻松？统筹编排、协调各方，桩桩件件都是硬仗。


    她更不可能真让季老师替自己担责，毕竟是自己的工作，总得扛起来。


    可文工团这边，季明珠的信任和期待又让她难以拒绝。


    更让她犯难的是家里的情况。


    大宝小宝的学习还等着她盯。两个孩子各有各的培养方向，系统里的军队启蒙教材和体育训练计划，哪样都得她先过一遍手。


    先把那些超纲的名词、超前的理念筛掉，换成眼下的说法。


    总不能让这些超前的东西凭空出现，那也太突兀了。


    为了做掩护，她现在每天都要翻阅大量的书籍，装作这些想法是从书本里琢磨出来的。


    一边是文工团的新挑战，一边是出版社的自由空间，还要兼顾孩子们的培养计划，李之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心里也清楚，俩孩子的学习才是顶要紧的事情。


    李之画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晚上叶书礼操练完回来，在一楼客厅没见到李之画，直奔三楼书房。


    一进门，就看到李之画懒懒地躺在阳台上。


    修长的大手轻轻阖上门，走过去拦腰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是不是上门的人太多，累到了？”


    李之画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还好，就是来的人都不认识，招待起来比较费神。”


    跟这些不熟悉的人打交道，她说话都得在心里转好几个弯。


    来的又一个个都是人精，她就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妥帖，平白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