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将空碗收拾好放到一旁，


    一碗滚烫的羊肉汤下肚，胃里熨帖得服服帖帖，连思路都清晰了几分。


    经由桐城军区抓捕到的特务经过审问，吐露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其中包括他们常用的联络暗号、信号频率，以及隐蔽的消息传递渠道。


    比如通过黑市摊位上用暗号交接，或是在特定时间往废弃矿洞里塞密信。


    而最让人惊喜的是，军区抓到了一条大鱼。


    跟踪戈妈到罐头厂，发现的那个矮小男人。


    据供述，此人正是潜伏在国内的核心人员，代号“竹先生”。


    原名土肥圆任二，是日本土肥原家族下一任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


    土肥圆家族在当初在境内从事的特务活动和侵略行径，至今还没有停止。


    其叔父更是是甲级战犯，战后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处绞刑。


    土肥圆任二不仅负责传递情报，还掌握着特务的潜伏名单和行动指挥权。


    此前他在罐头厂落脚，绝非偶然。


    桐城不仅交通四通八达，更因地处沿海，水路、陆路往来便利。


    既便于他隐藏身份融入，又能快速衔接外部联络。


    无论是通过港口船只传递消息，还是借由陆路交通网与周边据点互通，都比内陆地区更具隐蔽性和效率。


    这种经常进出货物的工厂，成了他潜伏布局的关键。


    除了已经推测出的特务窝点。


    叶书礼手指直指地图上的各处农场。


    农场知青和下放人员来自五湖四海，人口混杂。


    土肥圆家族在境内的势力盘根错节，要想在其中挑几个冒认别人身份简直易如反掌。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沉敛：“我认为应该着重排查红星农场，戈薇就在里面。”


    “据可靠消息，戈薇的亲生母亲王樱正是土肥圆任二的亲妹妹。”


    生长在国内，却是土肥圆任二的父亲在中国留下的后代。


    又称土肥圆杏子，在组织里，她同样重要。


    土肥圆任二找到她的时候，王樱的女儿刚出生没多久，为了让她听话，土肥圆任二将她的女儿替换进了戈家，也就是戈微。


    她则凭借样貌，顶替了梁副司令儿媳妇的身份，这些年来一直神不知鬼不觉。


    要不是这次她因为戈薇露出马脚，土肥圆任二的布置还轻易发现不了。


    叶书礼语气沉重，“土肥圆任二会选择桐城作为落脚点，和她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他们依靠着梁副司令家那层关系，躲过了多次清查。”


    在场的人闻言，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时候，没人会去深究戈副司令家里是否有人知情。


    梁副司令戎马半生，打了日本又与南部接壤小国的边境交锋。


    前前后后历经的大大小小的战役数不胜数，枪林弹雨里他从未退缩。


    于国家而言，他是铁骨铮铮的英雄。


    今后无非就是干校和下放两种结局。


    更严重的后果，却是大家都不愿意去想的。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半生功勋到晚年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重下来，方才羊肉汤的热度，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重彻底驱散。


    无声的焦灼在众人眼底蔓延。


    在座众人眉头紧锁，脑海里像筛子般滤过家里亲眷、远房亲戚的名单。


    反复掂量着谁可能藏着隐患，谁过往的言行里曾有过不易察觉的不妥。


    其间，有位年轻军官在里面格外显眼。


    他方才本是会议室里最意气风发的一个 ，吃饭席间，还有不少人在打趣他即将做新郎。


    领证办酒席就定在了这个月的11号。


    而对象正是往西十公里外，靠山村里一位漂亮女知青。


    就连叶书礼，都被他热情地邀请有空去喝杯喜酒，沾沾喜气。


    这会儿，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关节，脸色猛地沉了下去。


    方才还带着笑意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


    握着笔的手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连带着笔杆都微微发颤。


    这一幕不仅叶书礼看在眼里，其他人也都瞧得真切。


    众人目光明明灭灭，会议室里一时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方才激烈讨论着的计划，在有意无意间停止了下来。


    谁都清楚，当务之急，是保证在场人都能清清白白。


    或许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身边就是安全的。


    戈副司令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会议紧急暂停。


    他们不敢赌。


    叶书礼之所以能带队。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和他带过来的人都是确定没有问题的。


    只要不小心多放过一个特务，他们就像阴暗角落里的爬虫，稍不留意便会蔓延成灾。


    西北军区因为叶书礼他们的到来开始全面戒严。


    内松外紧的情况下，诱饵已经抛出去，静等鱼儿上钩。


    随着土肥原贤二这条线索的浮出。


    原本零散的信息瞬间串联成线，此次抓捕计划由军区向外扩散。


    大量的人力被投入到人员身份核查中。


    “拔出萝卜带出泥”，潜藏的特务被顺藤摸瓜揪出一大串。


    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像王樱那样的 “混血”。


    全是当年日本侵略者在国内留下的后代。


    这些人在国内落地生根，最大的40多岁，娶妻生子后开枝散叶。


    形成了不容小觑的规模。


    其中一些则是因为被拿住了把柄，成为潜伏的棋子。


    有当地警局与民兵组织的全力协助，排查、围堵、审讯环环相扣，整个行动进展十分顺利。


    会议室里，墙上的地图已被红笔圈出了数十个抓捕点。


    每圈中一个，便意味着又一处隐患被清除。


    记录总人数的那一栏，数字与日俱增。


    上面每一个名字，都意味着那人至少能在方圆十公里内搅风搅雨。


    他们熟悉地形，藏于人群，若真要搞破坏，防不胜防。


    窗外的天光比前几日亮得早了些，军区大院里偶尔夹杂着零星的鞭炮炸响，带着点年节尾声的松弛。


    气温回升，冲淡了连日来的紧绷。


    食堂飘出的不再是羊肉汤的香气，而是寻常的窝窝头。


    日子悄然到了 11号。


    本该在今天热热闹闹结婚的那位年轻军官，终究是没能成。


    当天会议一暂停，他便主动申请接受调查。


    原因是他怀疑即将结婚的对象有问题。


    不过因为那小子够谨慎，并没有透露过任何重要信息。


    现在人没事，只是因为要避嫌，退出了此次的活动。


    连续多日没有合眼，闭眼在宿舍里假寐。


    听着外面孩子的吵闹声，叶书礼开始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