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里面，叶书礼盯着垃圾桶中浸透血水的纱布，喉头发紧。


    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抬眼看见李之画发白的唇角，


    叶书礼手脚发麻，


    “李同志，坚持住，看见孩子头发了！”


    窗外的北风突然呼啸起来，卷着雪粒子拍打玻璃。


    这是，下雪了?


    “出来了！”护士欣喜的声音很快被孩子嘹亮的哭声盖住，


    护士举起一个浑身通红的孩子，上面沾着未干的血迹，


    生了一个，李之画肚子并没有消下去多少。


    “准备好，肚子里面还有一个。”


    李之画此刻已近乎脱力，


    她本是连痛经都没有经历的人，此刻腹中翻涌的剧痛如潮水般将她吞没。每一次宫缩都像是有双手在肚子里绞动。


    指甲深深抠进叶书礼的手背，却仍觉得疼得发懵。


    叶书礼自己的手比妻子抖得更厉害。


    他瞳孔地震，还有一个？


    看了床上一点儿也不惊讶的李之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怪不得准备做摇篮的材料时，她非要自己备双份。


    回握着她另一只手，声音里带着哽咽，“快了，画画，你很棒，等肚子里面这一个生完，就能休息了。”


    医生也在鼓励，“李同志，你已经生了一个，这一个会快上很多。”


    “来，积蓄力量，使劲儿，”


    李之画咬着牙暗暗发力，只觉得筋骨都要散架了。


    真要命啊。


    她要是个男人不必忍受生育之苦多好？


    医生抽空查看了先娩出的孩子，见小家伙皮肤红润、手脚舒展，不由笑了：“孩子很健康，这长手长脚的，倒真像孩子爸爸。”


    见李之画面色苍白、眼神涣散，“先别急着使劲，咱们缓口气。生孩子本就是闯鬼门关的事儿，但你现在各项指标都好，只是有些脱力，这是正常的。


    来，跟着我深呼吸 , 吸气，屏住——好，吐出来。”


    不知重复了多少回，当李之画快陷入混沌时，终于听见第二个孩子的哭声。


    李之画两眼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孩子都很健康，恭喜你生了对双胞胎！” 医生和护士忙着清理产房，将两个裹着襁褓的小家伙轻轻放在李之画身侧。


    她却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抽走，整个人软塌塌地陷在汗湿的床单里。


    挣扎着死死拉住叶书礼的手，眼前蒙着层水雾，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好痛.....”


    生理泪水大颗大颗砸在枕头上，混着汗水将鬓角的碎发粘成一团。


    狼狈不堪。


    ——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哪怕用八抬大轿抬她，她也绝不再受这份罪了！


    两团粉嘟嘟的小生命突然闯入视野，扯着小嗓干嚎，让叶书礼眼眶骤然发烫。


    他顾不上周围的医护人员，就着手上的力道，俯身轻轻将妻子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汗湿的额头，“谢谢你，画画，辛苦了。”


    “睡吧，我在，孩子我会照顾好。”


    产房缓缓打开，李之画和孩子被推出产房，李母和容姨等在外面，连忙上来一起看人，刚好听到了这句。


    “先别睡，画画，这里有汤你先喝了再睡。”容姨扬了扬手中的保温桶。


    李母眼泪直在眼睛里面打转，爱怜的摸摸闺女的头，拿毛巾给她擦干了头上的汗渍，


    这才打开随身包裹，取出一条柔软的羊毛围巾轻轻给她戴上，


    回到病房，李之画靠在枕头上，喝着带着淡淡药香的鸡汤，听母亲碎碎念：


    “闺女，咱们吃饱了再睡。”


    “来,吃点肉，肉才有营养。”


    絮絮叨叨中，看见李之画没有血色的小脸，眼泪到底是落了下来，怕惹闺女伤心，忙转过身轻轻擦掉。


    忽然看见母亲转身时快速抹泪的动作，喉咙一酸，却没力气开口劝慰。


    叶书礼抱着孩子站在床边，几次想搭手都插不上空，只能眼睁睁看着岳母和容姨忙前忙后地给妻子擦身、盖被子。


    吃完东西，悄悄购买了商城的产后修复药服下，身上有了暖意，加上手脚边都是暖瓶。


    李之画眼皮越来越重，


    迷糊中听见护士交代喂奶时间和护理事项，孩子饿得直哭，


    孩子应该是饿了，她如实是想到，


    她刚想睁眼，却被一只大手轻轻拍打：“画画，睡吧，我来处理就行。”


    叶书礼早已做足了功课 —— 他翻看过许多案例，又常听妻子念叨育儿经，知道会有奶水不足或者直接用奶粉喂养的情况，孩子一样很健康。


    这一次回来这么晚，就是因为绕道内蒙古，特意找到了当地口碑最好的奶粉加工厂，一次性订购了两年用量的奶粉。


    何况他还联系了在国外的小姨，不出一个月就能收到从新西兰寄来的羊奶粉。


    “有奶粉呢，孩子饿不着。” 他低声哄着，替妻子掖了掖被角，看她眉头舒展，起身从柜里取出温着的奶瓶。


    小家伙闻到奶味立刻止住了啼哭，粉嫩的小嘴裹住奶嘴，发出 “咕嘟咕嘟” 的吞咽声。


    叶书礼托着婴儿的小屁股轻轻摇晃，床头包装质朴的奶粉，是他跑了三个旗县才找到的牧区直供鲜奶制品，比城里供销社卖的更让人放心。


    病房里的哭声渐渐平息。


    李之画在半梦半醒间听见丈夫低声和李母交流换尿布的技巧，偶尔传来婴儿的打嗝声，混着窗外‘簌簌’雪落声，刮过的海风发出‘呜呜’的呼啸声，


    药物的作用加上极度疲惫，她很快陷入深眠。


    再次醒来已是第三日中午，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头，外面白茫茫一片。


    手脚边的暖瓶还热乎乎，余光看到角落燃着的火炉子。


    睡了整整一天的李之画此刻倍感满足。


    她试着轻轻挪动身体，发现身上的痛感已消失殆尽，就连胸前也没有了胀闷感。


    不愧是商城提供的修复药物，效果竟如此显著！


    李之画侧头望去，叶书礼歪在床边打盹，胡茬冒了青黑一片，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男人立刻惊醒，扶着她靠起，将温水杯递到唇边。


    “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沙哑着声音问，目光落在男人手边的婴儿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