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洲低头看着她，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碰见她，他手足无措地摸了摸后颈，黑漆漆的眼睛转来转去：“小，小雨……我……”


    汤竹雨抿唇，朝他弯弯眼角：“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谈洲说不出话了，握着礼盒的手又紧了紧，其实不用他说她就能猜到，他还是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


    他浑身都泛着凉气，脸颊也被冻得红红的，汤竹雨不想再这样等着他的答案了，拽着他的衣角：“走吧，跟我一块回去。”


    谈洲很紧张，紧张到完全忘记问为什么小雨会出门，任由她拉着自己到了家门口。


    只是到了门口，他迟迟没有进去，直到汤竹雨进门换好了拖鞋，他依旧站在那儿，高高壮壮的，足以把外面的灯光遮得严严实实，看着碍事又可怜。


    汤竹雨拉着他的袖子，拽了拽：“进来啊。”


    他本就不打算进去，最多也就只是送个礼就走，家人相聚，没道理让他这样的人进去，可是他一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就勾起了藏在深处的渴望——他想进去，真的很想进去。


    他完全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软绵绵的小手扯着他的衣服，他觉得心里也软软的，直到外婆也走了过来，她的第一反应是惊讶，但很快接受，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今天下雪了，外面可冷了吧？”


    谈洲带的礼盒真的不少，有食补，按摩仪，羊绒围巾，包装并不都是喜庆的红色和金色，一看就是认真挑选，而非随便在超市门口拎几个不实用的东西就过来了。


    都这么认真了，竟然还在门口犹豫那么久要不要进来。


    外婆同意他进来了，谈洲这才有点松动，顺着汤竹雨的力道进了门。


    汤竹雨推了推他的胳膊：“别傻站着了，快换鞋呀。”


    谈洲眼角有点发酸，直愣愣地看着她，然后点点头。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吃了晚饭没有，汤竹雨拉着他到餐桌旁，把保温盒放到桌上，然后又小跑到厨房拿了双筷子和一个盘子。


    “我本来是打算给你们送饺子去的，正好就碰见你了……不知道你吃晚饭了没有，你尝尝，这是我调的馅，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她看见谈洲太激动了，所以语言有点混乱，但总之意思到了就行，谈洲和她一起坐下，他接过筷子，夹了一个饺子喂进嘴里，还没咽下去就说好吃。


    可是汤竹雨却不觉得他敷衍，朝他笑笑：“这个是猪肉白菜的，你想要醋吗？”


    谈洲现在已经很幸福了，不想让她再跑来跑去，于是轻轻摇头，汤竹雨微笑点头，让他多吃点。


    两个人的目光对上，谈洲看看她圆溜溜的眼睛，粉嫩的唇瓣，右边脸颊上的小痣，最后停留在白皙的左脸上，红艳艳的印记已经消失不见，但仍然有一道浅浅的指甲留下的痕迹。


    他的眼神再度落寞起来，汤竹雨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转来转去，最后又停留在那个地方，她揉了揉左脸，轻轻开口：“现在已经好了，没事的，你不用在意。”


    谈洲无意识地攥紧手里的筷子，垂下眼睛：“对不起。”


    道歉已经听了太多遍了，这几天每天早上都能听见谈洲的对不起，汤竹雨摇头：“不用觉得对不起，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说的。”


    “……而且你做的比我做的多多了。”


    谈洲却并不觉得他做了什么，两个人的气氛又一下子冷了起来，外婆从里屋里出来，拿了两个红包：“新年快乐，外婆祝你们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顺心！”


    谈洲立刻站了起来，小雨就算了，他都这么大了还收红包，他又把红包推了回去：“外婆，我不用……”


    外婆又推了回去：“又没有多少，拿着拿着。”


    汤竹雨把红包塞进谈洲的手里：“收着就行，不用推。”


    那个红包被小雨塞到了他的手里，谈洲双手拿着这滚烫的红包，跟汤竹雨对视一眼，汤竹雨对他笑，然后就跟外婆笑意盈盈地说新年快乐，祝她笑口常开，身体越来越健康。


    谈洲先弯腰鞠躬，然后学着她说新年快乐，祝外婆身体健康。


    不过再多的……他就说不出来了，他脸憋得通红，汤竹雨没忍住地笑了几声。


    外婆熬不住，没到十二点就睡了，不过汤竹雨和谈洲就不一样了，毕竟对于年轻人来说，十二点已经不算熬夜了。


    汤竹雨和谈洲一起坐在沙发上，春晚没什么可看的，两个人就索性选了个电影，爱情喜剧片，是去年上的，汤竹雨一直没来得及看。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尴尬，谈洲虽然不擅长说话，但会一直耐心地听小雨说了什么，然后再一句句回她，汤竹雨还从桌上给他拿了个橘子。


    小柴犬这会儿也蹦跶蹦跶地过来，跳到汤竹雨身上求摸摸，汤竹雨抱着狗，跟他玩了一会儿，还没玩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就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汤竹雨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杜蓉，所以她想也没想地摁下接通键。


    杜蓉的声音很大：“新年快乐啊小汤汤！想我了没？”


    汤竹雨笑笑：“嗯，想你了。”


    “哎我天，外婆睡了没有啊？我现在才发现外婆给我的包里塞了个红包，外婆咋这么好呢？”


    汤竹雨看了一眼外婆紧闭的房门：“外婆已经睡了，你收着就行。”


    杜蓉嘿嘿笑，又问她最近过得咋样，脸好了没，汤竹雨一一回复，旁边的谈洲一点声音也不出，也不吃东西，好像生怕吵到她们一样，汤竹雨把手机屏幕往下面挪了一点，推了推他的胳膊，小声说：“这个橘子酸吗？”


    谈洲立刻摇头，然后把手里还剩三分之二的橘子递到她面前，汤竹雨勾勾唇角，摇头：“你吃就行，我等会儿自己剥。”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屏幕那边听得清清楚楚，杜蓉有点不敢置信地问她：“谈洲在你旁边？”


    汤竹雨点点头，又抬头看了一眼谈洲：“你们想打招呼吗？”


    杜蓉呵呵笑了两声：“免了免了。”


    虽然她现在还是不怎么喜欢谈洲，但不可否认，谈洲这人确实还行，而且汤竹雨是真喜欢，她说再多也没用。


    “哎，你跟谁打电话呢？”


    杜蓉的手机被一个男生抢走，立刻就认出汤竹雨了：“哦呦，汤竹雨，好久没见着你了，这段时间过得咋样？”


    那个男生跟她的前男友很熟，因为这层关系，他们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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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还不错。


    汤竹雨礼貌笑笑：“我还好，你们呢？你们最近还好吧？”


    男生调侃地笑，露出两个虎牙：“我倒是还行……就是那位……”


    他把镜头往左边偏，一下就看到了蒋奕的正脸，蒋奕看起来有点生气，但看到汤竹雨，即将挥出去的拳头又收了回来，汤竹雨和蒋奕对上了视线，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可是这次不一样，和以往的任何情况都不一样，汤竹雨第一次看他没有那种心慌局促的感觉，而是平静，平静的仿佛是看一个普通的朋友。


    蒋奕看着许久没见的汤竹雨，心里发酸，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的眼神不一样了。


    本来巧舌如簧的人现在倒是哑巴了，汤竹雨主动开口：“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蒋奕点头：“还好……你怎么样？”


    汤竹雨礼貌笑笑：“挺好的。”


    两个人就再没说什么话了，在屏幕里，蒋奕不仅能看见汤竹雨，还能看见另一个人的手臂，那很显然就是一个男人的。


    那大概就是她男朋友吧。


    明明这是正常的，他却有种感觉，有种他们早已分道扬镳，无话可说的感觉。


    蒋奕拿着手机出神，倒是给了杜蓉抢回来的机会，杜蓉一把将手机夺了回来，又恶狠狠地把他俩教训了一遍才又回到屏幕之中，只是很不巧，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厨房就传来了叫他们吃饭的声音。


    汤竹雨挥挥手：“没事，你们先去吃吧，等会儿再聊。”


    杜蓉十分不满，但只能挥挥手，说下次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视频挂断，安静的气氛从手机一直转递到现实，谈洲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也是，在他面前接陌生人的电话确实不是很好。


    汤竹雨抱着柴犬，想让谈洲不是那么尴尬，于是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谈洲，我能去你家里看看小白他们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谈洲立刻点头，带着汤竹雨和小柴犬一起进了对门，屋里的小狗狗们都围了上来，尾巴摇的像螺旋桨一样，直到汤竹雨和谈洲都进门了，三条狗狗还在往后看。


    直到大门被关上，狗狗们的尾巴摇的慢了下来，看着十分失落。


    在想谁呢？除了谈洲，陪伴他们最久的就是谈瑞成了，除了谈瑞成还能是谁呢？


    汤竹雨把怀里的小柴犬放下，然后去摸摸德牧的脑袋，德牧扑上去求抱抱，但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汤竹雨不知道从哪里看的，其实狗狗也有分离焦虑，住在一起的人突然离开，他们会很没安全感。


    其实汤竹雨心里也不好受，今年是大年三十，本是一家人阖家团圆的日子，结果发生了那样的事，也不知道成成过得怎么样。


    谈洲跟着汤竹雨一起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摸小狗脑袋，他垂着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谈洲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最后两个人还是带着狗狗们又回到了汤竹雨家里，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继续看没看完的电影。


    临近十二点，屋外烟花炮竹的声音大到完全掩盖住了电影，两个人默契地一起扭过头看，烟花美丽极了，层层叠叠的灯光笼罩了整个客厅。


    烟花很漂亮，但都没有什么心情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