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汤竹雨就去了校长办公室，果不其然，说得都是教学公正、学校形象之类的话，汤竹雨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害臊得不行，毕竟她从小到大就是出了名的乖学生，可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被约谈过。


    还是要找个时间好好跟成成说说啊……


    不过她现在没什么空去想这事了，下午紧接着又有几节课要去上，上完课，她还惦记着要去彤彤家家访的事。


    班主任那里都有一份学生档案，上面的家庭信息都很全面，其实她一开始心里也挺怵得慌的，但家庭住址就在她原来住的地方附近，那里她很熟，周围的邻居也都认识，这会儿才稍稍宽心一些。


    除了邓水彤爸爸的联系方式，上面还有爷爷的电话，她给爷爷打了个电话，这次倒是很快就接了，得知要来家访，他没有很排斥的意思，而是有点担忧地问是不是孩子在学校犯什么错了。


    汤竹雨立刻否认，说不是，孩子在学校里很乖，只是想了解了解家庭情况，对方这才放下心，答应家访的事。


    只是现在已经快要放学了，要是谈洲来接谈瑞成的时候她应该还没结束，于是她又给谈洲发了条信息。


    ‘今天我想去一个学生家里家访，不用麻烦你来接我了。’


    这么说好像有点冷淡，汤竹雨斟酌了一下，又发了一个‘谢谢’的兔子表情包。


    只是这次谈洲没有及时回她，这会儿他应该在忙，所以她没多想，把手机揣进兜里就准备出发了。


    她刚走出办公室放学铃就打了，有人走的比她更快，谈瑞成从远处背着书包跑过来抱着她的腿：“汤老师，走啊走啊，我们一起回家！”


    这小孩的声音有点太大了，大到周围的学生老师都转过头来看她，‘一起回家’这四个字简单，但是连在一起就不那么单纯了，她知道他们只是邻居，并不是住在一起的关系，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汤竹雨又联想到中午校长谈话的内容，顿时又有点热得慌了，她赶快蹲下去捂住他的小嘴：“今天我有点事，我要去家访，你先回家吧……”


    谈瑞成看着有点不高兴，揭开她的手：“家访？你要去哪家访？我也想去。”


    汤竹雨摸摸他的小脑袋，但说话声音还是有意地放低了一些：“就是去我原来住的地方，很近，一会儿就回去了，回去记得告诉外婆，不用等我吃晚饭，你们先吃。”


    谈瑞成不开心地撇撇嘴，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好吧，小孩越走越远，汤竹雨终于站起身，松了一口气。


    “老师再见……”


    汤竹雨回过头，发现是邓水彤，她有点惊讶，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她打招呼，她立刻点头，扬起笑容说了一句再见。


    小女孩很腼腆，点点头就红着脸走了，只可惜她们并不走一条路，因为她住校，要回宿舍楼了。


    汤竹雨心里瞬间就有点酸酸的了，明明年纪这么小，本应该是被照顾的人，现在却要被迫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有没有什么办法呢？


    ……


    那是一个极为清贫的家，水泥地，老式的电视，简单的木质桌椅，但却收拾得很干净，墙上没有什么装饰，只有几张简简单单的、零星的奖状。


    爷爷年纪很大，口齿也有些不清晰，讲的全是南川的方言，说一会儿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所以汤竹雨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从黄昏到夜幕降临。


    但他们聊了很多，她也大致知道了他们家里的情况，父亲酗酒不着家，母亲受不了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现在家里就只靠爷爷的养老金支撑生活，她又旁敲侧击地问了爷爷一般给孩子多少生活费，回答的数目却少的她不敢相信，但在这样的家庭里似乎又好像变得正常了。


    爷爷很不安地问是不是有什么材料费，她摇摇头，很快岔开话题。


    但爷爷对孙女很疼爱，说话期间还讲了很多孩子小时候的事。


    汤竹雨又坐了一会儿，爷爷热情地邀请她吃晚饭，她摇摇头笑着拒绝，怕自己给他们家造成麻烦，匆匆告别离开。


    只是现在真的已经很晚很晚，今天谈洲送她来上班，所以她就没骑着自己的小电驴，来的时候就只能打车，她正想着这会儿还有没有公交车，突然感觉身后有个黑影一直跟着她。


    她瞬间汗毛倒立，快走了几步，身后的人好像也跟着快走了几步，她有点害怕，刚想跑，身后就传来一阵熟悉的男声。


    “小雨，是你吗？”


    能这么叫她的只有谈洲，汤竹雨顿时放下心，回过头，身后的身影路过路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如她想的一般，那人就是谈洲。


    汤竹雨捏着帆布包的手也松了松，她点点头，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疲惫：“是我……你怎么在这儿？”


    谈洲皱着眉，胸膛一起一伏，看起来是刚刚跑过来的，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黑漆漆的眼睛在她身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确认人没事才放下心。


    “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我有点担心你……”


    电话？汤竹雨下意识地去摸兜，打开手机就是微信弹出来消息和电话，她刚刚好像把铃声关掉了。


    汤竹雨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刚刚把铃声关掉了……”


    两人离得近了一点，汤竹雨才看见他额头上的汗，这是跑了多久？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摇摇头，只是神色缓和了很多：“没事，我们回家吧。”


    汤竹雨有点难过，她好像又麻烦他了，但自己也累了一整天，大脑有点宕机，她看着谈洲的眼睛，迟迟没回答。


    谈洲也同样看着她，她迟迟不说话，就是看着他的眼神可怜巴巴的，他正要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汤竹雨开口了。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学校附近有家面馆，特别好吃……我请你去吃，好不好？”


    谈洲即将问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他没犹豫太久，很快点点头。


    “好。”


    他们上车，汤竹雨却下意识地去坐在后排，谈洲想说点什么，但她感觉好累好累，一坐下去就仰着头躺在座椅上，他思虑再三，还是什么都没说。


    行驶了不到十分钟，谈洲再看向后视镜，原本老老实实坐在后座的汤竹雨这会儿已经躺下了，路程颠簸，她竟然睡得这么沉。


    这是有多累？


    他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直到后面响起一阵阵车鸣声，他才注意到，眼前的红灯早早变成了绿灯。


    生怕她被吵到，他立刻继续行驶。


    ……


    汤竹雨梦见了好多好多东西，她又梦见自己回到了高中，梦见数不完的卷子，梦见错了很多题的卷子，梦见了蓉蓉，也梦见了他……


    但梦境转换得很快，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又步入下一个场景，她好像进入了什么天堂，温暖、舒适，好像周围都是棉花一样。


    虽然虚幻，但她对这里好像更为熟悉，更有实感，就在她想进入更深处的时候，她突然醒了。


    更确切的说，是惊醒，汤竹雨不自觉地闷哼了一声，入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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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前排车座和深灰色的地毯，她挣扎着起来，身上盖着的衣服也同时滑落下来。


    大脑又宕机了几秒，她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谈洲的车上睡着了！


    汤竹雨抓着那件外套，立刻坐起身，擦擦刚刚躺的地方，还好没有口水……


    谈洲一直都没睡着，只是一直在闭目养神，一听到汤竹雨的动静就坐起来了，他转身，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汤竹雨观察了一下附近，这是已经到学校门口了，应该是看她睡着了所以一直没叫她，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对不起，我睡了多久？”


    谈洲摇摇头，但很快回她：“一个多小时。”


    睡了这么久，汤竹雨立刻凑到车窗那去看，还好还好，那家店还开着，她把那件外套随手放在旁边：“走吧，我请你吃饭……”


    谈洲点点头，然后又回过头把车锁打开，两个人同时下了车，外面可比车里冷多了，汤竹雨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他们来的已经很晚了，店里就只剩下有点寡淡的阳春面，不过都已经这个点了，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阳春面很简单，两份面条，生抽白糖，再加点猪油就算完事，汤竹雨吃了一口面条，浑身才暖和起来。


    温暖起来，她的心情才终于好了一些，今天是发生了很多事，但是忙一点也挺好的，至少可以忘记不开心的事。


    而且她越忙就越发现，自己烦心的事好像很小很小，小到根本就不至于她在意了那么多年，但是她好像也怪不了当时的自己，毕竟当时的自己也很迷茫，不知所措。


    “你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汤竹雨抬头，谈洲拿着筷子，正看着她，似乎好像是斟酌了很久才问出口，她对他一点也不设防，几乎要说出口的时候，她止住了。


    其实不止曾乐苓，身边的人之前也跟她说过很多次，让她不要那么在意，毕竟她没办法在意每一个学生，没办法帮助每一个人。


    他们说的对，但也许是她年纪还小，总是对一切事抱着理想主义，没有办法对那些事袖手旁观。


    她不知道谈洲会怎么想，但是他的社会经历要比她丰富很多，知道这种事应该也会觉得她挺笨的吧……？


    她搅了搅碗里的面，抿唇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勉强笑笑：“没事，就是今天有点累了。”


    谈洲看着她，似乎是在辨认她说的是否是真的，汤竹雨索性换了一个话题：“成成的生日……你打算怎么过？”


    他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低下头，热气腾腾的蒸汽掩盖住他的脸，他静默两秒：“沁山那边有一个比较大的露营的地方，我觉得那里风景挺好的，你觉得呢？”


    沁山，好像上一次去还是陪着杜蓉去的，只是那一次她也挺累的，没怎么好好玩，这一次去刚好可以好好看看。


    她点点头：“嗯，我觉得挺好的……”


    “那我周六做蛋糕吧，然后再寄存一下快递过去……”


    她这句话说的很小声，就只是自顾自地嘀咕一声而已，但还是被谈洲听了个清楚：“去沁泉那边做吧，那里也可以寄存。”


    这样好像也挺好的，而且那边工具也多一点，汤竹雨笑笑，然后轻轻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更快了，谈洲依旧每天都会送她上下班，汤竹雨天天都忙着上班，空了的时候还会搜搜蛋糕的做法复习一下，她每天都和邓水彤一起吃饭，关系亲近了不少。


    很快到了周六，汤竹雨早早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