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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婚不宜迟》 第41章 第41章 婚纱照
翌日。
晨曦初露, 薄雾笼罩着颐和园。
此刻,这座皇家园林尚未对公众开放。
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划破长空, 更显天地辽阔。
几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无声地停在指定入口。
车门打开, 早已就位的顶尖妆造团队鱼贯而出, 动作迅捷专业。
他们携带着特制的防尘箱,里面是昨夜刚从沪城空运抵京的婚纱礼服。
没有喧哗, 只有行李箱滚轮在路上发出的轻微“辘辘”声,以及工作人员压低嗓音的确认指令声。
叶瓷已在一个温暖私密的移动化妆间内完成了妆造。
她身着主婚纱, 婚纱的设计极致简约, 采用顶级象牙白真丝缎,剪裁贴合她清落高挑的身形。
巨大的曳地裙摆自然铺展, 唯一的装饰是精巧的肩部设计, 几缕近乎透明的薄纱线条缠绕, 露出她纤长优美的脖颈。
妆造上,为了衬托她清冷的眼眸与天生的优越骨相, 造型师为她梳了低挽发髻,妆容极淡,仅以一抹裸色豆沙粉唇彩点缀。
蔺之序站在一旁等待。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墨蓝色天鹅绒晨礼服, 同色系的马甲,内搭挺括的白色衬衫, 领口系着温莎结。
摄影师齐默, 业内以捕捉光影和情绪著称的大师,此刻正带着助手迅速勘察最佳机位。
他低声与灯光师交流着,手指快速比划着光线的角度:“佛香阁的轮廓光要打在蔺先生侧后方,勾勒轮廓即可。”
“叶小姐这边,柔光箱再补一点, 重点突出她纱裙的质感和面部的清冷感……对,就是现在这个光线,稍纵即逝!”
拍摄开始了。
在佛香阁巍峨的背景下,在层林尽染的秋色中,蔺之序与叶瓷并肩而立,或相对而视,或一前一后缓步行走在铺满金黄银杏叶的长廊下。
没有刻意夸张的摆拍姿势,摄影师齐默追求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意境与人物之间流动的情感。
他敏锐地捕捉着那些细微的瞬间:
蔺之序微微侧首,垂眸凝视叶瓷时,眼中深潭般的专注。
叶瓷提着巨大的裙摆,拂过落叶时,她微微蹙眉又瞬间舒展的细微表情。
一阵秋风掠过湖面,卷起几片红叶,擦着叶瓷飞舞的裙裾而过,蔺之序下意识抬手为她挡风的动作。
两人在长廊尽头凭栏远眺,晨光勾勒出他们沉默和谐的剪影,远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天地浩渺,唯此二人。
拍过主婚纱,两人又换了一套融入中式元素的轻礼服。
叶瓷的是一件改良旗袍式样的裙装,面料是顶级香云纱,颜色是淡雅的“雨过天青”色,只在领口和袖口点缀着苏绣缠枝纹。
蔺之序则是一身同色系的立领中式礼服,材质是挺括的丝麻混纺,没有任何绣花,仅靠流畅的版型和精良的质感取胜。
他们在西堤的拱桥边,在谐趣园的曲径回廊间留下身影,古典的东方意蕴与人物本身的现代气质奇妙地融合。
整个上午,工作人员各司其职,拍摄过程十分高效。
午后两点,一架流线型的湾流私人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江南某市的专属停机坪上。
舱门打开,与北方的干爽秋意不同,这里空气极湿润。
二十分钟后,车队驶入一条绿荫如盖的小路,最终停在一座粉墙黛瓦的园林前。
门楣上悬着一方朴拙的乌木匾额,上面写着“苏园”二字,字迹清癯有力。
这里是温书言的祖宅,与颐和园的皇家气象不同,苏园极致婉约。
亭台楼阁,曲径回廊,假山池沼,无不精巧雅致,移步换景。
下午的拍摄风格也随之转变。
叶瓷换上了轻盈的珍珠白缎面礼服。
蔺之序是一身深灰色法兰绒西服,内搭浅灰羊绒衫,往日的迫人气场被略略中和,整个人更显温润儒雅。
拍摄在园林深处进行。
摄影师捕捉着两人在九曲回廊中相携漫步,阳光透过雕花漏窗,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图案。
还有叶瓷独自倚靠在水榭的朱栏边,凝望着池中游鱼,而蔺之序站在不远处回廊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
最后在黄昏降临前迷人的“蓝调时刻”,两人坐在临水的月洞门旁的石凳上。
暖金色的夕照勾勒着他们的侧影,水面上倒映着点点灯光,如同散落的星辰。
摄影师屏住呼吸,连续按下快门,捕捉这惊艳的瞬间。
转场间隙,摄影团队在园中一处安静的抱厦内稍作休息,整理设备。
蔺之序走到不远处临水的假山旁接电话。
夕阳余晖拖着他挺拔的身影,漾在水中。
叶瓷坐在抱厦内的美人靠上,手中捧着一杯工作人员刚递来的桂花茶。
低头喝两口,她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的那道背影。
深灰色法兰绒西服在暮色中呈现出一种内敛的质感,将他整个人的轮廓都衬得格外沉静。
此时,他微微侧首,一手闲适地插在西裤口袋,另一手握手机专注听着,偶尔低声回应几句,嗓音磁沉而模糊。
她听不清内容,可他独特的气场却无声漫开,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静凝。
叶瓷心念微动,接着,她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机。
没有刻意寻找角度,只是凭着直觉,对着那个浸染在暮色与水光中的背影,轻轻按下了快门。
手机屏幕定格。
画面有些许的模糊和颗粒感,反而更添一份氛围。
深灰色的挺拔身影,背景是古老的粉墙,假山石,波光粼粼的池水,以及水边几丛摇曳的残荷。
只是一个背影,却传递出令人安心的力量感。
叶瓷低头欣赏了几眼,然后将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壁纸。
对面,蔺之序刚好结束通话,转过身来。
“处理好了?”叶瓷放下茶杯,问道。
“嗯。”蔺之序在她身旁站定,“刚才,妈来电话,说婚期已经定了,下个月十八号,她让我们抽时间,安排双方家长再正式见个面。”
叶瓷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眉眼略弯,“嗯,回家后,我和哥哥说一下。”
等待摄影团队收工时,叶瓷起身来到回廊,两边木栏漆面早已褪去光泽,露出木纹原本的肌理,触感粗粝。
蔺之序偏头问她:“多久没回来过了?”
叶瓷收回手,想了想,“十二年。外公生病后,就搬去了海城,这里就再没人长住了。”
蔺之序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她旁边。
远处传来竹筒接水的“咚”声,是古老的计时装置在运作。
站了会儿,“我们到那边看看。”叶瓷抬步往东侧小径走,裙摆扫过石阶上零落的桂花,蔺之序默契跟上。
小径尽头是一方浅潭,潭边立着半人高的太湖石。
“小时候掉进去过。”
叶瓷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
她的声线清冷,融了笑后,就像冰裂初阳,清冽里蓦地淌出暖意来。
蔺之序垂眸看她。
暮光透过枫树枝桠,在她侧脸投下细碎的光点。
他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微微颤动,像停驻的蝶。
蔺之序问:“后来呢?”
叶瓷笑,“后来嘛,外公罚我抄了三遍《兰亭序》。”
蔺之序也笑。
提到外公,叶瓷有一种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
她跟蔺之序讲这里的每处景,还有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就像那天在巴黎街头,她讲自己的外婆一样,叶瓷一下和他聊了许多。
蔺之序始终跟着她,只在关键时候应一声。
叶瓷很享受和他聊天的过程,从上次在巴黎,她就发现蔺之序是个很优秀的听众。
他的沉默不是空白,而是像一张细密的网,总能稳妥地接住她所有的回忆。
两人逛到后园竹亭里,叶瓷指着亭柱上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这是我从五岁到十四岁的身高记录。”
说完,她发现,最上面那一道只到蔺之序胸口的位置。
叶瓷指着那条刻痕,告诉他,“这是我最后一次量,一米六七。”
她说完,一直安静的蔺之序忽然抬手,掌心覆上她的手背,“你又长高了五厘米。”
叶瓷笑着歪头看他,“你知道我的身高?”
蔺之序笑了下,手指轻轻抚她指节,“当然,这些都是最基本的。”
听他这样说,叶瓷眼底漾开一丝好奇:“那,你对我还有哪些了解?”
蔺之序指尖若有似无地继续抚着她的指节。
订婚之前,汤静娴为了让他尽快熟悉叶瓷,给他弄来了一份关于她的资料。
蔺之序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只一遍,那些条目数字便清晰地印在了脑子里。
她的生日,她的手机号,还有她毕业于中央圣马丁,二十四岁成立霓坊工作室,弹得一手好钢琴,喜欢咖啡不加糖……
那些文字快速拼凑出一个符合他期待的“蔺太太”形象,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心里又生出一种抗拒。
他不想要一份被旁人总结,毫无温度的档案。他想要的是褪去所有标签和预设后,那个真实的叶瓷。
蔺之序想了想,“我注意到,你画完图之后,总会把笔放在纸边,而不是任何笔筒里。”
叶瓷轻轻“呀”了一声,随即笑起来,“这都被你发现了……”
她想起叶北庭这些年给她买的各式笔筒,从精巧的陶瓷到智能的收纳,最后都逃不过被闲置的命运。
蔺之序看她,声音放得很缓,“叶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慢慢了解你。”
竹叶沙响。
叶瓷笑着点点头,“嗯。不过,你也要给我时间,我们要相互了解。”
蔺之序笑,“好。”
夜幕深沉。
回程的机舱内,灯光调得很暗,营造出适合休息的氛围。
叶瓷靠在宽大舒适的真皮座椅里,她给温翎发消息:【妈,婚期已定,11月18日。】
没过多久,屏幕亮起。
温翎:【好的,妈妈收到】
叶瓷看着屏幕,数秒,她按熄了屏幕,将手机放在一旁的小桌板上。
舷窗外是漆黑的天幕和下方遥远城市璀璨的灯火。
婚纱照拍完了,婚期定了,家长要见面了,人生的轨迹正沿着既定的方向向前滑行。
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混合着对未来的期待,在这万米高空的寂静中,在她心头悄然盛放。
第42章 第42章 什么时候搬到婚房?
手机在床头柜上第三次震动时, 叶瓷终于从沉梦里挣出。
她翻了个身,摸索着接起。
“叶总!仓库……仓库B区和C区漏水了!”
小于的声音像一根针,瞬间刺穿了她残留的睡意。
“云纹绸和古董蕾丝, 还有意大利来的胚布……全泡在水里了!”
叶瓷猛地坐起, 真丝睡裙的吊带滑落手臂。
窗外, 厚重铅色透着清冷的灰白色。
看了眼时间,六点十五分。
“我马上到。”
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冷静, 但指尖已经不受控制地掐进了掌心。
那批古董蕾丝是从法国拍卖行购得的绝版藏品,有钱也买不到第二匹。
衣帽间的感应灯随着她急促的脚步亮起, 光线柔和地照亮一排排质感卓然的衣物。
叶瓷无暇挑选, 迅速抽出一件烟灰色羊绒高领衫,驼色大衣和一条休闲长裤。
简单洗漱, 长发被她三两下挽起, 几缕碎发因为沾了水汽, 正垂在光洁的颈侧,她无心整理, 胡乱抽出一管口红,色号也没来得及看就涂了,然后开始下楼。
“小姐, 你的咖啡——”
厨房里,秦姨端着刚煮好的手冲咖啡迎上来。
“来不及了, 工作室有急事。”
叶瓷说着, 人已经抓过玄关处的车钥匙,转瞬,只留下一阵清冽的橙花尾调和匆忙的背影。
秦姨那句“小姐下雨了,当心路滑”被关在了门后。
使馆区的街道在深秋的冷雨中显得分外肃穆。
雨水在挡风玻璃上汇成细流,雨刮器规律地左右摆动。
车载香薰系统释放着令人心静的雪松气息, 却压不住叶瓷心头的焦灼。
她戴上蓝牙耳机,对方接通后,她也没有开场客套,“林总,我需要紧急调用去年那批意大利原厂云纹绸的库存……对,所有色号,和去年春季那批同产地同工艺的。”
“另外,帮我查一下苏黎世纺织博物馆是否有类似年份和工艺的蕾丝复刻品。”
“任何线索,立刻通知我。”
转过最后一个弯道时,叶瓷看见了站在工作室门口的仓库管理员老张。
对方佝偻着背,手里攥着顶湿透的鸭舌帽,雨水正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到皱巴巴的工装服上。
“叶总,我……”
老张的声音比外面的雨声还要颤抖。
叶瓷目光扫过他湿透的工装裤和沾满泥水的胶鞋,她伸手轻轻按住老人颤抖的肩膀:“张师傅,别急,先带我去看看情况。”
老张的眼里已经蓄着泪水:“叶总,我知道那些面料的价值不可估算,我——”
“天灾人祸,谁都不想的。”
叶瓷从包里取出纸巾递给他,“您在这工作这么久,从没出过差错。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一起想办法。”
听她这样说,老张迅速抹了把脸,快步跟上。
推开仓库门,空气里混杂着霉味和湿气。
B区货架下方,积水在防尘布上延开深色的水痕。
叶瓷蹲下身,裤脚浸入冰冷的积水边缘,她小心翼翼地挑起一片浸泡在水中的古董蕾丝。
曾经精美绝伦的镂空花纹,此刻像失水的花瓣,蔫软扭曲,光泽尽失。
她缓缓深吸一口气,随即放下。
环顾四周受损的货架时,她能感觉到喉咙发紧,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正冲上鼻腔。
从霓坊工作室成立至今,遇到的难题不少,被客户刁难,被供应商欺骗……但从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样让她感到窒息。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带着作品去国际上参赛,那时的紧张充满希望。
而此刻,紧张之余只剩冰冷。
“叶总。”
叶瓷回头,就听见小于说,“你的裤脚都湿了,这里先交给我们,你回去换下吧。”
叶瓷低头看了眼,“没事。”
“上周发现几处渗水点,”老张的声音在叶瓷身后低低响起,“物业紧急修补过,可这雨断断续续下了两周,昨晚突然大了,是我没盯紧……”
叶瓷站起身,水珠顺着裤线滑落,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圆点,“小于,保险公司报案流程走完了吗?”
小于:“报案了,但定损理赔需要时间,最快也要一周以上。”
小于递上平板,屏幕上详细列着损失清单,触目惊心的数字和面料名称让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接下来的十个小时,叶瓷带领团队在潮湿的仓库里,像抢救濒危文物一样,将尚有挽救可能的面料分拣,隔离,紧急处理。
接着,她又连续开了几个跨时区视频会议,与意大利,瑞士,日本的供应商进行沟通。
“叶总,还有几个VIP客户没通知,”小于看着叶瓷疲惫的模样,“还是让杜总去联系吧,您休息会儿。”
叶瓷没应,半天,“小于,给我一杯咖啡。”
小于忙应着,“马上就来。”
喝咖啡的功夫,叶瓷致电了那几个VIP客户,解释不可抗力导致的延误。
当最后一封确认邮件发出,使馆区的路灯已在夜色中亮起。
雨终于停了。
深秋特有的清冽寒气从窗口涌进来。
叶瓷靠在办公室的单人沙发上,那是以人体工学精确设计的弧度,此刻却支撑不住全身的酸软。
一天的紧绷,决策,损耗评估还有不断的沟通,让她筋疲力竭。
然而,对于她来说,筋骨的疲惫并没有什么,反倒是精神上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闭着眼,用力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门外“咔哒”声响起。
来人没有敲门,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
门缝里泻入走廊的光线,叶瓷望过去,是蔺之序。
他站在门口,像一株沉稳的冷杉。
叶瓷看着他,下一秒,绷到极致的心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
压下的酸楚和委屈毫无预兆地漫了上来,立时淹没了她所有强装的镇定。
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叶瓷站起来,直直地朝着门口奔去。
几步,她就到了蔺之序面前,伸手环住,脸埋进他胸口。
熟悉的沉木香令人心安。
蔺之序的身体在她扑入怀中的那一刻,稳稳地将她接住。
良久,他磁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叶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叶瓷声音喃喃,“仓库出了点状况,刚处理完。”
蔺之序嗯了声,没有追问细节,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在她微微颤抖的脊背上轻轻抚着。
两人都没再说话,就这样安静的抱着,渐渐地,叶瓷感觉自己绷紧的神经正一寸寸松弛下来。
又过了会儿,叶瓷离开他的怀抱。
蔺之序垂眸看她,确认她的状况还可以,于是抬手拿起他刚带来的红茶,“喝点暖的。”
叶瓷这才注意到,他来时手里是带着东西的,刚才抱她时,他将红茶随手放在一旁,腾出手来接纳她。
这个场景,和上次在巴黎一样,那天她主动过去抱他,他也是将郁金香放下。
叶瓷啜饮两口,抬眼问他,“你怎么来工作室了?”
蔺之序:“中午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后来又发信息,也没有回复,所以下班后就过来看看。”
叶瓷听他这样说,想起手机一直在包里,一天了,都没拿出来过。
她起身准备去玄关柜上拿包,蔺之序按下她肩膀,“我去拿。”
托特包挂在衣架上,是他见过她背的次数最多的一款。
叶瓷告诉他,“手机在内袋夹层里。”
蔺之序闻言,从里面拿出了手机,手指无意间碰到解锁健,屏幕瞬时亮起。
然后,他看到了她的手机屏保。
有些眼熟的背景,粉墙,假山石和波光粼粼的池水,他认出是在苏园拍的。
画面里的主角只有一个背影,深灰色西装,是他自己。
他回想,大概是他昨天接电话时,叶瓷抓拍的,只是,她竟然设置成手机屏保,这让他有些意外。
叶瓷已经接过手机,然后当着他的面解锁,两人坐的近,她笑着将屏幕转向他,“这是你。”
蔺之序也笑,“我很荣幸。”
这是发自内心的话,荣幸到觉得很幸福。
叶瓷凑近他脸庞,笑声小小的,“因为我很喜欢这一张照片,想每天都看到他。”
蔺之序垂眸,她的脸融在落地灯的光晕里,眼底有倦色,眼神却仍旧清亮,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庞,“我会努力让你更喜欢。”
叶瓷笑,“好啊。”
说笑两句,她觉得轻松多了。
蔺之序问,“饿不饿?”
看她的样子,应该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
叶瓷点点头,“有点。”
蔺之序笑,“想吃什么?”
叶瓷想了想,“我们还是出去吃吧,我想走一走,透透气。”
蔺之序看她,“会不会太累?”
叶瓷笑,“饭馆离这里不远,刚好雨停了,外面空气也好。”
蔺之序眼眸里掠过了然的光,“好,我陪你出去走走。”
说着,他站起身,顺手拿起她搭在椅背上的驼色大衣。
叶瓷跟着起身。
大厅外,雨后深秋的夜空被洗刷得清透,几颗寒星点在墨蓝天幕。
蔺之序拉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使馆区的梧桐树影在路灯下摇曳。
两人正走着,远处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近,车灯刺破暮色,最终停在两人面前。
后座车窗缓缓降下,是叶北庭。
叶瓷:“哥哥?”
叶北庭目光在妹妹和蔺之序交握的手上短暂停留,然后问她,“仓库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早起下楼用餐时,秦姨告诉他,小姐一大早慌慌张张地去了工作室,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叶北庭当即给她打电话,没人接。
然后又打到她工作室前台,得知是仓库漏水了。
他自己最近在忙物流园项目,行程排得很满,下午还要去工厂考察,于是就安排司机先去打听情况。
司机回来后汇报:“小姐正在处理,说暂时还不需要帮忙。”
他听了,心里微微一定。
他是知道妹妹的能力的,一时半会儿也能撑得住。
直到傍晚天色渐沉,他推掉了两个饭局,手头的工作再紧要也比不过亲眼确认一下,于是,从公司出来,他径直驱车来找叶瓷。
这时,又看到蔺之序也在,他悬了半天的心终于稳了。
叶瓷走到车旁,眼睛微弯,“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哥哥打个电话就好,不用再专门跑一趟。”
叶北庭笑:“亲眼看到你没事,我才放心。”
叶瓷:“哥哥还没吃饭吧?我和蔺之序正要去呢,我们一起吧?”
叶北庭视线隔空看向她身后的蔺之序,两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我就不去了。”他笑道,“待会儿又显得我碍眼。”
叶瓷被打趣,也不再邀请,笑着说,“那好吧。”
叶北庭言归正传,“你们去吧,我这边还有些事,先走了。”
叶瓷冲他摆摆手,“哥哥再见。”
很快,暗红色的尾灯消失在拐角。
叶瓷站在原地,感觉蔺之序的手指安抚性地摩挲过她的手背。
“冷吗?”他问。
叶瓷轻轻摇头,刚想说“还好”,身体就被他顺势一带,拥进臂弯里。
步行十来分钟,叶瓷指向西侧的一条小巷,蔺之序认出了那个拱门,“老陈记?”
叶瓷笑,“对。”
两人之前来过一次。
蔺之序记得很清楚,那天在这个五十平米的小餐馆里,叶瓷第一次向外人介绍他,她称呼他“老公”。
餐馆内暖黄的灯光下,几桌食客低声交谈,瓷碗相碰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
老板娘一见他们进门,立刻热情招呼:“叶总监来啦!”
叶瓷笑着点头,习惯性地走向上次的座位。
窗户半开,窗台上仍旧放着两盆薄荷盆栽。
蔺之序替叶瓷拉开椅子,椅子腿在磨得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叶瓷脱下风衣,露出里面烟灰色的羊绒衫,蔺之序接过她的外套,连同自己的一起放在旁边的空椅上。
“还是老样子?酸汤水饺和虾仔拌面?”老板娘一边用抹布擦着本就干净的桌面,一边笑着问叶瓷,眼角眉梢都是熟稔。
叶瓷笑,“嗯,不过今天再加两个菜。”说着,她拿过菜单,“栗子烧鸡,醋溜白菜丝儿,麻烦您了。”
“好的!等着啊,马上就好!”
等餐的功夫,蔺之序拿起一次性筷子,学着上次叶瓷的动作,两根筷子互相摩擦,上面的倒刺很快被磨平。
他递给叶瓷,然后又从筷笼里拿出另一双。
叶瓷看他动作熟练,笑了下,“有进步。”
蔺之序也笑,“谢谢。”
这时,服务生端来热腾腾的大麦茶,蔺之序接过粗陶茶壶,给叶瓷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在嘈杂环境中也能保持的沉静气度。
叶瓷捧着暖了会儿手,然后开始小口喝茶。
对面电视里一团热闹,厨房方向传来食材下锅的“滋啦”爆响。
蔺之序看她,“面料的事,后续还有什么棘手的?”
叶瓷放下杯子,“意大利的云纹绸已经确认了库存,颜色批次需要统一筛选。最关键的是运输时限。”
她微微蹙眉,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点,她在计算时间表。
“原定的商业航班舱位紧张,最快也要排到五天后,但这批料子赶着进染厂,下周三之前必须到位,否则会影响后续三个系列的交期。”
蔺之序安静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她说完,他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按了几下。
片刻,他将手机屏幕转向叶瓷。
上面是一封刚发送出去的邮件确认函,收件方是某国际货运航空公司的核心管理层人员。
内容言简意赅,“确认明日上午十时整,专属货机舱位,温控及特殊押运保障已就绪。”
“明早十点,专机舱位。”
蔺之序的声音平稳无波,“时间和保障都安排好了,你看这样可以吗?”
叶瓷的目光在那封邮件上停留了几秒,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可以了,正好。”
这时,服务生端着一个大托盘过来,金黄油亮的栗子烧鸡,还有一碟碧绿爽脆的醋溜白菜丝。
饥饿感瞬间被勾起。
叶瓷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吸饱汤汁,软糯香甜的栗子送入口中,温热的甜香瞬间抚慰了空乏的胃。
她又挑起一箸面条,吹了吹热气,小口吸溜着,鲜美的汤头顺着喉咙滑下,整个人都暖和舒展起来。
蔺之序看着她专注进食的样子,笑了笑。
他拿起自己的筷子,夹起一块栗子,慢条斯理地吃着。
从餐馆出来已经八点多了。
两人手拉手散步回到工作室。
叶瓷:“你接下来要忙吗?”
蔺之序看她,“不忙。”
叶瓷笑,“回到休息室后,我想让你陪我看部电影。”
这个念头是突然萌发的,平日里除了工作,她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很少,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画设计图,这还是和工作相关的。
如果还有其他娱乐项目的话,那就是窝在沙发里追剧看电影了。
蔺之序也笑,“好。”
来到顶层休息室,蔺之序开始操作连接墙幕上的笔记本电脑。
“要不要喝一杯咖啡?”叶瓷弯腰问他。
蔺之序对着屏幕,偏头看她一眼,“好。”
叶瓷轻轻点头,起身去厨房,沏了两杯咖啡。
回来,她将蓝釉骨瓷杯放在他手边,这时,蔺之序已经连接好了投影,问她,“想看什么电影?”
叶瓷:“《诺丁山》”
她特别喜欢这部片子,隔上些日子就会翻出来重温一下。
蔺之序点点头,依言打开视频播放软件。
熟悉的画面和旋律。
叶瓷拿着杯子靠坐在沙发里,这时蔺之序也起身过来和她坐在一起。
叶瓷告诉他,“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年电影节小范围重映《诺丁山》,我逃了下午的课,一个人跑去电影院看。”
蔺之序笑了下。
叶瓷也笑,又说,“我那时候觉得,能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开一家小小的旅行书店,就像威廉那样,是件很浪漫的事。”
蔺之序听着她轻松的语气,手覆在她手背上,他越来越发现,叶瓷是一个自我调节能力很强的人,她不会让自己长久地困在负面情绪里。
就像今天,在那样高压的状态下,她都可以很快调整过来。
叶瓷抿一口咖啡,“你以前看过这部电影吗?”
蔺之序:“知道这部片子,但没完整看过。”
叶瓷突然好奇,“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片子?”
蔺之序想了想,然后实事求是,“我没怎么进过电影院,电影的话,看得很少。”
具体看过什么片子,时间太久了,他没印象。
上学时忙学业,毕业回国打理家族事务,他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是被提前规划好了的,日复一日,按部就班,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
叶瓷哦了声,笑道,“以后,你可以经常陪我看。”
蔺之序笑,“好。”
电影正播放到著名长镜头片段,威廉穿越波特贝罗市场,四季更迭,背景音乐《She》响起。
蔺之序拿起咖啡喝几口。
电影结束后,他起身去厨房将咖啡杯洗了,回到沙发旁,他拉住她的手,“婚期还剩九天,婚后,你想住在哪里?”
叶瓷认真地思考了几秒。
蔺家老宅底蕴深厚,环境清幽,但对她而言,每日通勤的时间成本实在太高。
“老宅很好,但离工作室太远了。”
她侧过头看他,“还是金融区的那套平层吧,我们两人上班都方便。”
“好。”蔺之序应道,随即,“什么时候搬过去?我让人提前准备准备。”
叶瓷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蜷了蜷,“等婚礼过后吧,这几天,我先回家看看需要带什么。”
她想到那套顶级配置的婚房,设备齐全,日常用品也都有。
她的生活一向简约,重要的不过是那些设计稿,画图用具和几件有纪念意义的小物。
蔺之序点点头:“需要添置什么,或者有什么想法,想好了随时发给我,我来准备。”
叶瓷嗯了声。
他的认真让她心头微暖,也让她更真实地感受到“婚姻”二字的分量。
她想了想,目前确实没有特别需要添加的大件物品。
她微微歪头,带着点轻松:“嗯……暂时好像也没什么要准备的。”
“好,”蔺之序从善如流,目光依旧锁着她,带着一丝极淡的纵容,“那就等你想好了,随时告诉我。”
叶瓷:“嗯。”
室内再次陷入温馨的静谧。
就在这时,蔺之序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他拿起,电话是梁屿培打来的,他对叶瓷简短解释了一句,站起身,拿着手机走向露台。
高大身影映在玻璃窗上,与外面浩瀚的灯火星河重叠,显得既孤拔又融入其中。
“嗯,知道了,现在过去。”他语调平稳,通话很快结束。
蔺之序转身走回沙发边,“司恒组的局,推了几次,这次实在不好推脱。”
“嗯,去吧。”叶瓷理解地点点头。
蔺之序抬手抚抚她头发,“早点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叶瓷笑,“嗯。”
第43章 第43章 娇娇软软
盛域集团。
蔺之序坐在主位, 会议已进行到季度业务复盘环节。
亚太区总裁正用激光笔点着投影上的数据曲线,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
蔺之序看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面前摊开的纸质报告。
在亚太区总裁话音落下的间隙, 他没有立刻回应, 沉默让会议室的空气仿佛暂凝了几秒。
“交付周期敏感度提升, ”蔺之序终于开口,声音不高, “是需求预测模型偏差,还是生产环节的瓶颈固化?”
他抬眼, 目光精准地投向供应链负责人。
供应链总监立刻坐直身体, 待对方汇报结束,蔺之序拿笔在“海外供应商”条目下划了一道极浅的线。
“弹性不足, 本质是议价权和协同深度不够。”
他语气平淡, 却一针见血。
“是, 蔺总,方案今天下班前提交初步框架。”
两位负责人立刻应声, 快速记录。
会议节奏紧凑。
话题转向季度财务分析,各部门主管开始汇报。
蔺之序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平板电脑数据流上,就在这时, 私人手机在桌面下极轻地振动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垂眸瞥了一眼。
屏幕亮起。
叶瓷:【面料已安全抵达,品相完美, 谢谢】后面跟了一个小小的太阳表情。
蔺之序的视线在那枚小太阳上停留了会儿, 手指在屏幕边缘极轻地敲了下,随即抬眼,目光重新落回正在发言的财务总监脸上,示意对方继续。
会议节奏没有丝毫被打断的痕迹。
汇报持续了约二十分钟,中场休息, 潘岩和几个工作人员在座位间迅速穿梭,为众人更换热咖啡和矿泉水。
蔺之序拿起手机,解锁。
蔺之序:【晚上一起吃饭?】
回复几乎是立刻弹出,【今天要赶工,我们定了外卖,你来的话,我再多加一份。】
蔺之序:【好。】
聊天结束。
蔺之序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偏头对身侧的潘岩低声交代,“下午四点后所有行程清空或延后。”
潘岩心领神会,立即在随身平板电脑上操作起来。
会议下半场围绕新季度战略重点展开。
蔺之序主导着讨论方向,思维清晰,决策果断。
当最后一个议题尘埃落定,他环视全场:“今天讨论的决议项,相关责任人24小时内提交细化执行方案,散会。”
话音落下,会议室内的紧绷感才稍稍散去,众人起身收拾文件。
下午五点,霓坊工作室灯火通明。
叶瓷正和版师低声讨论着腰线的弧度和褶皱的堆叠效果。
门被轻轻叩响,小于探头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叶总监,蔺总来了,在您休息室。”
叶瓷嗯了声,然后转脸对版师说:“先按这个调整。”
推开休息室的门,她看到蔺之序正站在嵌入式冰箱前。
冰箱门敞开着,内部明亮的LED冷光勾勒出他俊挺的背影轮廓。
他已脱下西装外套,仅穿着合身的白衬衣和西裤。
听到动静,他转身,手里还拿着纸袋,上面印着“芝乐坊”的Logo。
“忙过了?”他问。
既然她来了,他也就不再往冰箱里放了,遂回手合门。
叶瓷摇摇头,“没有,刚告一段落。”
蔺之序把纸袋放在小吧台上,“路过‘芝乐坊’,正好有刚出炉的栗子挞和原味可颂。”
叶瓷打开袋子,拿出一个栗子挞,咬一口,“嗯,味道不错。”
蔺之序笑笑,问她,“想喝点什么?”
叶瓷:“红茶吧。”
蔺之序闻言,转身熟稔地拿出两个杯子,开始煮水准备泡茶。
热水壶发出轻鸣。
叶瓷走过去,倚靠在小吧台边,看着他从容的泡茶。
外面暮色沉沉,室内只开了几盏氛围灯。
“你要不要尝一口?”
叶瓷指尖轻拈着一块栗子挞,酥皮泛着蜜糖光泽,几粒金黄的栗子碎从边缘微微探出头。
蔺之序刚好放下水壶,听她这样说,动作微顿。
他垂眸,目光从她纤细的手指移到那块精致的甜点上,接着,他缓缓倾身,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下一角。
动作极慢,他的唇几乎擦过她的指尖。
栗子的甜香在唇齿间化开,蔺之序喉结微动,两人之间不过寸许距离,呼吸几乎交融。
“甜吗?”
叶瓷问,声音也低了几分。
蔺之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就着这个姿势又咬了一口。
这次他的唇明确地碰到了她的指尖,温热柔软。
他慢慢咀嚼,“嗯,很甜。”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暗哑,不知是在评价栗子挞,还是别的什么。
叶瓷也咬一口栗子挞,平复心情。
外卖来了,蔺之序接过纸袋,手指解开系绳,他一眼就认出了,是老陈家的家常菜。
清炒时蔬,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冬瓜排骨汤。
他将餐盒一一摆开,叶瓷接过他递来的筷子,两人相对而坐。
叶瓷夹了一块排骨,酱汁浓郁,她微微眯了眯眼,像是被这熟悉的味道取悦。
蔺之序注意到她的表情,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伸手盛了一碗汤推到她面前。
“小心烫。”
他低声道。
两人刚用过餐,有人敲门,蔺之序起身去开门。
“蔺总。”
叶瓷听见小于的声音,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忙走过去。
小于看见叶瓷,笑道,“司机不认得路,我就带他过来了。”
叶瓷微一偏头,认出旁边那人是蔺之序的司机小刘。
视线再转,她看到了一株茶梅。
灰青釉的陶盆,墨绿叶片间隐着数个紧实花苞。
植株不高,但枝干走势苍劲利落,显然是被人精心挑选过的。
叶瓷突然想起那天的茶楼,她说茶梅很漂亮,当时蔺之序问她是不是喜欢,她说喜欢。
不过,当时只是有感而发,转头便忘了。
这时,蔺之序声音响起,对着叶瓷,“你看看放在哪里合适?”
叶瓷收起回忆,笑道,“放露台吧。”
小于和司机离开后,叶瓷看蔺之序,“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
蔺之序知道她的意思,他朝她走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悄然缩短。
“你说过的话,我一般都记得。”
休息室里异常安静,能听到窗外遥远的车流声。
那株茶梅在他们之间静静散发着幽微的清香。
叶瓷伸手圈住蔺之序的腰身,“谢谢,我很喜欢这棵茶梅。”
蔺之序笑,伸手回抱了她。
客厅茶几上,叶瓷的手机响了。
叶瓷松开他,走过去拿起,“妈?”
温翎的声音传来,“小瓷在忙吗?”
“还好,妈妈到了?”叶瓷问。
温翎昨天给她发信息,说从瑞士回国后,先去海城待两天,然后再来京北。
“嗯,到海城了。陪陪你外公,他精神不错。”
温翎的声音带着轻松,“你婚期近了,妈妈总得提前回来张罗张罗。”
“明天下午的航班,我和你外公一起飞京北,大概两点到。”
叶瓷笑,“好,我明天下午到机场接你们,家里房间都收拾好了,您和外公——”
“不用麻烦了。”温翎打断她,“我们住酒店就好,方便些。”
叶瓷明白了,她不愿意回家,默了一瞬,“好我知道了,那,明天见。”
温翎:“嗯,明天见,现在外公想跟你说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老人爽朗的笑语。
叶瓷又和温书言聊了几句家常,叮嘱他注意身体,才挂断电话。
放下尚有微温的手机,叶瓷看向蔺之序,“妈妈和外公明天下午来京北。”
因为温翎不打算回家里住,叶瓷一下想到了过去的许多事情,她微微出神的样子被蔺之序捕捉到,“怎么了叶瓷?”
叶瓷抬眼,如实告诉他,“妈妈和外公住酒店。”
蔺之序点点头,“我来安排。”
“云亭就在使馆区,套房安静,服务也周全,离你的工作室和婚礼场地都不远。”
云亭是盛域集团旗下最顶级的隐奢酒店之一,以私密性和管家服务著称。
叶瓷看着他沉静的眼眸,“好。”
蔺之序安排云亭酒店确实是最优解,省去了她临时订高端套房的麻烦,也最大限度地照顾了温翎需要的隐私和距离感。
“明天下午几点接机?”蔺之序问。
叶瓷:“两点。”
“工作安排得开吗?需要我去接吗?”他的提议直接而自然。
叶瓷摇头:“不用,我去就好。”
蔺之序没有坚持,只应了一声:“嗯。”
时间指向九点。
“今晚还有个很重要的应酬,推不开。”
蔺之序拿起搭在玄关衣架上的西装外套,眼神在她脸上停顿片刻,“明天下午,有事随时打电话联系我。”
叶瓷笑,“好,知道了。”
蔺之序微一颔首,正要转身,又两步来到她跟前,手臂一带,将人揽进了怀里。
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了下,怀里人娇娇软软,不敢多停留,怕自己动情。
两人松开,蔺之序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步入走廊。
休息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
叶瓷走到露台,俯身观察家里的新客,茶梅粉白花瓣细腻如绡,边缘晕着淡淡绯色,清丽又贵气。
这种沉静的生命力,完美地融入了小小露台。
第44章 第44章 想你
霓坊工作室。
会议室里还残留着上一场留下的关于面料受损和财务压力的凝结感。
叶瓷没有落座, 直接站在长桌尽头,她穿着米白色羊绒衫,长发松松挽起, 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沉静眉眼。
“仓库的损失已成定局, 账面缺口需要尽快填补。单纯依靠高定业务回血周期过长, 我们需要更稳健的现金流支撑核心。”
“各位面前现在放着的是最近的市场调研,调研显示, 我们的品牌认知度和客户忠诚度,已经具备向下延伸的基础。”
投影亮起, 屏幕上是几组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对比图:
左侧是霓坊标志性的高定礼服, 右侧是基于其核心廓形简化的成衣设计,线条利落, 质感卓然, 一眼便能看出血脉渊源。
叶瓷目光扫过在座的运营, 设计,市场核心骨干,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我提议,即刻启动成衣副线计划。”
“目标是三个月内, 在京北,沪城, 港城三地核心商圈, 开设首批旗舰店。同时,线上同步发售。”
会议室鸦雀无音,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终于,运营总监率先开口:“叶总,线下门店成本高昂, 选址,装修,人员配备——”
“附录里有详细预算和风险对冲预案。”叶瓷打断他。
说着,她又看向市场总监,“首批三家,走小型独立精品店模式,线上预热同步启动,重点讲‘高定基因,日常奢享’的故事。”
“设计团队要注意,面料标准不能降,工艺细节必须在线。下个月中旬我要看到完整样衣和成本核算。”
清晰的指令一条条下达,众人快速记录。
叶瓷看了眼腕表,指针指向十二点五十分,“散会。”
话音落下,她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焦糖色羊绒大衣。
……
京北国际机场T3航站楼,国际到达出口人|流如织。
叶瓷站在接机人群稍前的位置,目光注视着通道。
下午两点十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温翎穿着一身质感上乘的珍珠灰色羊绒套装,外搭同色系长款大衣,仪态优雅,她推着行李车,旁边是温书言。
老人家看到叶瓷,脸上挂笑,远远地就挥了挥手。
“外公!妈!”
叶瓷快步迎上去,先轻轻拥抱了一下外公。
转向母亲时,温翎笑着伸手抱了抱她,“等久了吧?”
“刚到一会儿。”叶瓷自然地接过母亲手中的推车,“路上顺利吗?”
温书言笑,“顺利,就是人老了,坐久了腰有点酸。”
正说着,他的目光打量着外孙女,“阿瓷又瘦了,工作要紧,也要注意身体呀。”
叶瓷笑,“还好,外公。”
她推着行李车,引着他们往外走,“哥哥最近盯一个物流园的地块开发,施工前准备千头万绪,也忙得连轴转,让我跟您和妈说一声。”
温翎点点头,没多问,只是紧了紧颈间的丝巾。
航站楼前,是京北略显萧瑟的天空。
——
云亭酒店大堂。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白茶香氛若有若无,背景是极低音量,几乎融入空气的古典钢琴曲。
这里的一切都遵循着“隐奢”的法则,低调却又在每一个细节处彰显着无可匹敌的质感。
大堂经理周廉,一位年近四十,表情管理完美的专业人士,此刻正站在服务台后,看似在检查预约记录,眼角的余光却每隔几秒便不受控制地飘向休息区深处。
那里,临窗的位置,蔺之序靠坐在一张宽大的深棕色皮质沙发里。他脱去了西装外套,只穿着合身的烟灰色马甲和白衬衣,袖口挽至小臂,露出一块低调的铂金腕表。
他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黑咖啡,膝上摊开一份财经报纸,姿态看似放松,但周廉敏锐地捕捉到他每隔几分钟便抬腕看表的动作。
那动作极快,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时间被精确切割的掌控感。
周廉的心脏跳得比平时快了几分。
这位极少出现在旗下酒店大堂的集团掌舵人,此刻坐在这里,显然不是为了喝一杯咖啡或看一份报纸。
他在这里等人,而且等了超过二十分钟。
这在蔺之序以分钟计算行程的日常里,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奢侈”行为。
周廉示意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过去,蔺之序的目光从报纸上抬起,平静地看了服务生一眼,微微颔首:“不用了,谢谢。”
周廉内心了然,能让蔺总如此等待的,也只有那位叶小姐了。
据盛域集团高层圈透出的消息,蔺总近日就要和叶小姐完婚了。
周廉根据今天下午的订餐标准推测,此次要接待的应该是重要客人。
通过耳麦,周廉用最轻的声音再次确认了顶层餐厅包厢的准备情况和专属管家的待命状态,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
当叶瓷带着温翎和外公走进来时,一眼便看到休息区沙发里那道熟悉的身影。
蔺之序已经起身,深色的羊绒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沉稳的气度与这环境浑然一体。
他几步迎上前,先向温书言微微躬身,态度恭敬自然:“外公,一路辛苦了。”
随即,他转向温翎,“温阿姨,您好,欢迎回京北。”
“之序有心了。”温书言笑容满面。
温翎也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麻烦你久等。”
“应该的,餐厅已经备好,外公和阿姨可以先稍事休息,或者直接用餐?”蔺之序侧身引路,动作礼貌。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家顶级酒店最好的背书,无声地宣告着来客的分量。
周廉看着一行人去了专属电梯,感觉自己的猜测很准确。
顶层“观澜”包厢。
布置清雅,以深木色和米白为主调,一盆姿态遒劲的罗汉松盆景置于案头,平添几分雅致。
落座后,侍者奉上热茶和精致的开胃小点。
蔺之序亲自为两位布茶,动作流畅自然。
温书言兴致很高,夹起一个虾饺放入口中,满足地点头:“嗯,这味道正!比海城一些老字号也不差。”
他看向蔺之序,“之序啊,你这地方选得好,东西也讲究。”
“外公喜欢就好。”蔺之序微笑回应。
温书言放下筷子,话题一转:“上次在海城,看你写的几个字,笔力遒劲,章法沉稳,有大家风范啊!年纪轻轻,难得!一直都想问问你,练了多久了?”
蔺之序放下茶杯,态度谦逊:“外公过奖了。小时候被祖父逼着临帖,练了十几年颜体和欧体,后来忙工作,都生疏了。”
“上次在外公书房,看到您收藏的那幅文徵明的《赤壁赋》扇面,笔意空灵,才是真正的好字,让我受益匪浅。”
这番话既坦诚又恭维得恰到好处,温书言听得心花怒放,“哈哈哈,好!有眼光!我那把扇面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收来的。”
温书言:“书法这东西,练的是心性。我看你做事沉稳细致,跟这字里透出的筋骨是一脉相承。”
温翎在一旁安静用餐,听着父亲与蔺之序的对话,她看得出,蔺之序对书法并非附庸风雅,是真的懂,也愿意陪老人家聊这些“无用之事”。
这份耐心和涵养,也是难得可贵。
席间气氛融洽温馨。
待最后一道精致的杨枝甘露甜品用毕,温翎从随身考究的手袋中,取出了一个用暗红色云锦包裹的信封。
她轻轻推到蔺之序面前,“之序,这个你收下。改口费,是个心意,也是祝福。”
蔺之序双手接过,“谢谢……妈。”
温书言看着这一幕,眼中笑意更浓。
他随即也拿出一个略厚的文件袋,递向叶瓷,“阿瓷,这个给你。”
叶瓷有些疑惑地接过,解开缠绕的丝线,抽出里面的文件。
当“苏园产权转让授权书”几个大字映入视线里时,她抬头看向对方,“外公这……苏园?不行,这太贵重了。”
苏园,是温家几代人的根基。
温书言摆摆手,笑容豁达,“拿着,我和你外婆守着它一辈子,是时候交给你们年轻人了。那园子大,景也好,空着可惜。”
说着,他的目光在叶瓷和蔺之序之间流转,“以后啊,等你们有了孩子,小家伙在回廊里跑,在假山上爬,在荷花池边喂鱼,自由自在的,多好!”
一股酸涩直冲叶瓷的鼻尖和眼眶,喉咙像是被突然堵住。
她握着授权书,嘴唇动了动,声音里已经带上哽咽,“外公……”
温书言哈哈一笑,拍拍她的手:“傻囡囡,高兴的事,哭什么。”
“以后多带之序回来住住,让他也看看咱们苏园的景致。之序的字写得好,正好给园子里几个新修的亭子题匾。”
蔺之序应着,然后适时开口,将话题过渡到更实际的安排:“外公,明天中午,家父家母想设宴,正式拜会二老。不知您二位明日是否方便?”
温翎和温书言对视一眼,点点头:“客随主便,你们安排就好。”
蔺之序看向叶瓷,征询她的意见:“地点就定在这里如何?”
“酒店的‘听松阁’是独立的宴会厅,环境和私密性都好,菜品也精致。外公他们刚下飞机,在这里用餐休息最方便。”
叶瓷看着他,他考虑到了两个长辈的状态,
这份体贴,细致入微。
她点头,笑道,“好,就在这里。”
——
“听松阁”位于云亭酒店东翼,是一处完全独立,自带小庭院的私人宴会所。
此刻,阁内温暖如春。
落地窗外是使馆区的静谧景象,金黄的银杏叶在阳光下如同碎金。
室内装饰着明式家具和几幅意境深远的当代水墨。
一只素雅的天青色南宋龙泉窑梅瓶静立案头,插着几支姿态清逸的枯荷与芦花,平添几分禅意与古韵。
私人管家正在布置餐具。
蔺建昆与汤静娴已先一步抵达。
蔺建昆一身考究的中山装,汤静娴穿着香云纱旗袍,外搭同色系羊绒开衫,仪态端庄,笑容和煦。
看到温书言一行人进来,两人立刻起身相迎。
“温老,一路辛苦了,快请坐。”蔺建昆快步上前与温书言握手。
“温女士,欢迎欢迎!”
汤静娴走过来亲切地挽住温翎的手臂,笑容诚挚,“可把你们盼来了。”
温书言目光扫过室内的陈设,笑道,“蔺先生,蔺夫人,太客气了。这地方选得好啊,闹中取静,雅致。”
叶北庭也到了,穿着合体的黑色西装,与蔺之序并肩而立,两人颔首打招呼,默契十足。
叶瓷站在温翎身侧,向蔺家父母微笑问好。
寒暄过后,一众人落座。
私人管家示意侍者开始上菜,是定制的粤菜宴席,食材顶级,不见花哨炫技,只以本味和火候取胜。
“北庭最近在忙的那个物流园项目,我听之序提过两句,规划得很前沿啊。”蔺建昆看向叶北庭,主动提起话题。
叶北庭谦逊笑道,“蔺伯伯过奖了,现在还处于起步阶段,很多地方还在摸索当中。主要是位置不错,政策也支持。”
“位置是根本,”蔺建昆点头,然后看向温书言,“温老当年在海城西区的那片地,眼光也是极准,如今成了黄金地段。”
提到往事,温书言抚掌笑道:“哈哈,那时候可没想那么多,就觉得靠着水运方便。倒是你们蔺家,这些年稳扎稳打,根基深厚,之序接手后更是青出于蓝啊。”
话语里,温书言毫不掩饰对蔺之序的欣赏,“上次在海城,看他写的字,那沉稳劲头,就知道是个能成大事的。”
蔺之序为温书言斟了一杯酒,姿态恭谨:“外公谬赞了,是祖父和父亲教导有方,我不过是守成。倒是外公的收藏和鉴赏眼光,让我受益匪浅,上次在海城看到的文徵明扇面,回去后还摹写了几次,才发现笔力远远不够。”
“哦?还临摹了?”温书言兴致更高,身体微微前倾,“之序,下次再来海城,带上你的字,我们再好好切磋切磋。书法这东西,重在心静气凝,我看你就有这份定力。”
他们几个男士聊着,这边,汤静娴笑着对温翎说:“温女士,您看,这一老一少,倒投缘得很。”
温翎也笑。
随后,她看着女儿和蔺之序,“之序很好,沉稳细致,阿瓷性子也静,两人能互相理解扶持就好。我们做长辈的,看着他们平安顺遂,就是最大的心愿了。”
汤静娴笑,“是呢。”
席间,话题围绕着两家的渊源,以及京北和海城的风物,气氛融洽。
宴会结束时,天光入暮。
云亭酒店门廊的灯光下,一辆黑色奔驰无声地滑至门前。
管家拉开车门,蔺建昆与汤静娴向众人道别。
“温老,改日一定要来家里坐坐。”蔺建昆握着温书言的手,“我那儿还有些老茶,正好请您品鉴。”
温书言笑,“好。”
汤静娴礼貌地抱了抱温翎:“婚礼的事你放心,有什么想法随时联系我。”
温翎笑着点头,“好。”
目送父母的车驶离,蔺之序转身看向微醺的温书言。
老人家面色泛红,但精神还不错,正拉着叶北庭说着什么。
数分钟,叶北庭的车也过来了。
“外公,我送您回房间休息。”蔺之序上前一步,稳稳扶住温书言。
专属电梯内,柚木饰面的轿厢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
温书言拍了拍蔺之序的肩膀:“之序啊,外公今天好高兴的。”
“外公喜欢就好。”蔺之序按下顶层按钮,电梯无声上升。
“阿瓷这孩子,从小性子就静。”温书言眯着眼睛,语气里带着回忆,“她爸妈离婚那档子事……唉,不提了不提了,好在现在有你。”
蔺之序目光微动,随后轻轻点头。
电梯停在顶层。
蔺之序:“到了,外公。”
总统套房的门廊处,早有管家静候。
蔺之序将温书言安顿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转头吩咐:“准备两份醒酒汤,温度要刚好入口。”
管家:“好的,蔺总。”
套房内灯光调至最舒适的亮度。
落地窗外,京北的夜景如星河倾泻。
蔺之序解开西装扣子,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修长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他酒量极佳,但今晚陪着长辈也喝了不少,此刻眼底泛着淡淡的血丝。
门铃轻响。
管家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盏青瓷小碗,热气氤氲。
“蔺总,您的醒酒汤。”
蔺之序接过,一饮而尽。
汤水温润,带着陈皮和山楂的酸甜,很快便抚平了胃里的灼热。
他刚要起身,套房的门再次打开,是叶瓷。
她已经换下了晚宴时的礼服,穿着简单的连衣裙和一件羊绒罩衫,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
看到蔺之序,她问,“外公睡了?”
“嗯,管家刚服侍他喝完醒酒汤。”蔺之序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目光落在她身上,“怎么过来了?”
“妈妈刚安顿好,我过来看看外公。”叶瓷扫过他略显疲惫的眉眼,然后她走到茶几前,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喝点水。”
蔺之序接过水杯,手指不经意擦过她。
水温刚好,不烫不凉。
叶瓷看着他喝完,正要接过空杯,手腕突然被握住,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拉到了隔壁的套间,门也反锁上了。
蔺之序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他垂着眼,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惯有的沉木香,在安静的套房里显得格外魅人。
他已经两天没好好看她了。
从接机到宴请,再到今日双方家长见面,他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分寸,连目光都不敢在她身上多停留。
可此刻,或许是酒精作祟,又或许是夜深人静,他突然不想再克制。
叶瓷的手腕被他握着,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比平时更高,指节微微收紧,像是怕她抽离。
他的唇贴在她的手背上,停留的时间比礼节性的亲吻长了许多。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累不累?”他低声问。
叶瓷摇头,目光落在他微垂的睫毛上。
他的领带早已松开,衬衫领口解了两颗扣子,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锁骨,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暖色。
她没抽回手,只是轻声问:“你喝多了?”
蔺之序低笑了一声,拇指蹭了蹭她的腕骨,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没醉。”他抬眼看她,眼底映着灯光,“只是有点想你。”
这句话轻得几乎像是错觉,可叶瓷听得清清楚楚。
蔺之序抬手轻轻替她将一缕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明天临时去沪城处理点事,”他顿了顿,“后天晚上回来。”
叶瓷:“好,注意安全。”
蔺之序笑了下,手指仍停留在她的耳畔,若有似无地触碰着她的肌肤,像是贪恋这一点点亲近。
两人又陷入沉默。
这种沉默像一层柔软的茧,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最终,叶瓷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蔺之序:“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叶瓷制止他,“我已经叫了车。”
蔺之序点点头,“那好。”
两人一起下电梯,叶瓷又说,“沪城降温了,记得带件厚外套。”
蔺之序怔了下,眼底随即闪过笑意:“好。”
叶宅。
三楼衣帽间里,叶瓷在收拾衣物。
她没有打开所有的衣柜,只是拉开了中间的两个抽屉。
里面整齐叠放着她日常穿着的羊绒衫,真丝衬衣和贴身衣物。
她手指拂过那些柔软熟悉的布料,挑选了几件最常穿的,质感舒适的基础款放进防尘袋里。
然后,她又去了书房。
选了一些书,设计图稿和几个画图用具。
第二天清晨,硬质旅行箱放在玄关。
里面正是她昨夜挑选的衣物和书籍,她将婚房地址发给了等候的司机小刘。
“这两个箱子送到后交给管家就行。”
司机接过:“好的,小姐。”
车子驶离。
叶瓷给蔺之序发了一条信息。
叶瓷:【几件衣服和书让司机送过去了,放在那里就好,不用动,等我有空了自己收拾。】
对面消息秒回。
蔺之序:【好。】
第45章 第45章 柔软得让人发狂
工作室。
营销总监任薇正在汇报工作。
“魏心许团队主动释放的信号很积极。她在电影节红毯那套礼服, 微博话题阅读量破亿,团队主动@了我们官方账号。”
说着,她将平板转向叶瓷, 屏幕上正是魏心许身着那件深V领, 背部镂空鱼尾裙的照片。
任薇的声音继续:“我们已经进行友好互动, 并精选了后台制作花絮,发布后, 粉丝反响热烈,品牌关键词搜索量激增35%。”
叶瓷:“互动要保持专业格调, 避免过度娱乐化。”
任薇:“好的叶总。”
会议进展无缝切换。
一个小时后, 叶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堆积的订单确认,样衣审核和新系列面料测试报告……
等她揉着发酸的脖颈抬头, 工作室已空无一人, 看了眼手机, 晚上八点半。
点过外卖,她又滑开微信, 置顶聊天框里,最后一条还是她中午发给蔺之序的消息。
叶瓷:【忙吗?】
蔺之序没有回复。
叶瓷想,沪城的项目想必正到紧要关头。
在休息室用餐完毕, 她起身去浴室洗漱,换上舒适的睡裙出来, 她把自己抛进沙发里。
躺了会儿, 没什么困意,叶瓷随手点开一部评分不错的纪录片,关于文艺复兴时期的织物艺术。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轻却清晰的叩门声响起。
“笃笃笃。”
节奏沉稳,带着一种熟悉的韵律感。
叶瓷捞了件开衫披上, 鞋也没穿,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竟是蔺之序。
叶瓷又惊又喜,她以为他明天才会回来,忍着激动,她拉开了门。
廊灯柔和的光线下,蔺之序站在那里。
西装搭在臂弯,他只穿着一件烟灰色羊绒衫和同色系长裤,头发不像白日里梳得一丝不苟,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额前。
叶瓷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两天未见,思念像澎湃的潮水,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漫过胸口,压得呼吸都轻了。
良久,叶瓷问:“吃过饭了吗?”
蔺之序:“在飞机上用过了,你呢?”
沪城这趟出差,行程紧凑,他直到登机前才有时间拿出手机看一眼。
他看到她数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想着还是等落地京北后直接过来找她。
叶瓷笑,“点了份虾仔拌面,刚吃过。”
叶瓷看到他眉宇间隐约的倦色,轻声问:“怎么又专门跑来一趟?”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蔺之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疲惫被某种柔软情绪取代,“想见你。”
简单的三个字,叶瓷心尖微颤了下。
他风尘仆仆地赶来,不为别的,只因为想念。
叶瓷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两人还在门口站着。
“进来吧。”
叶瓷伸手搭在他手臂上。
门关上的瞬间,带起的流动空气突然也变得粘稠起来。
蔺之序站在玄关处,垂眸看了眼她身上的睡裙,领口露出一截纤细锁骨,发尾还是熟悉的橙花味道。
他的咽了咽喉咙,“这两天工作累不累?”
“还好。”
叶瓷走向小茶几,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沪城的工作顺利吗?”
蔺之序接过水杯,“嗯,比较顺利。”
茶几上的平板正在播放着纪录片,叶瓷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笑了下,“无聊打发时间。”
蔺之序点点头,刚好杯子里的水也喝完了,叶瓷伸手准备去接,十指相触,不知是谁先动了下,思念又被勾缠。
这时,蔺之序放下水杯,然后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人拉近。
叶瓷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怀里,鼻尖蹭到他羊绒衫柔软的纹理。
她微抬眼,看见他的喉结在她视线里滚动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好像有某种危险的信号在相贴的肢体间流窜。
蔺之序的唇擦过她耳际,在将触未触的毫厘之间,滚烫的吐息钻进耳蜗:“这两天……”尾音消失在突然收紧的臂弯里。
他的鼻梁埋进她颈侧,深深吸气,像要把她的气息刻进肺叶。
叶瓷的手指收紧,这个拥抱太用力,肋骨隐隐发痛,却也奇异地填补了某种空缺。
她的额头擦过他突起的喉结,感受到那处皮肤变得绷紧,接着,她听到他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闷哼。
“……真的想你了。”
蔺之序的声音再次响起,贴着她耳畔,带着暗哑。
叶瓷的心跳得有些快,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带着侵略性的情愫。
她眼睫动了动,他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起初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触碰,像在确认彼此的存在。
但当她无意识地轻抿了一下他的唇,蔺之序的呼吸立刻加重许多,他的手掌贴上她后腰,将她更紧地按向自己,吻也突然加深。
带着两天未见的思念和压抑的渴望,滚烫而缠绵。
叶瓷的手指揪紧他衣襟,指尖陷入柔软的羊绒中,她能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腰间那只手掌越来越重的力道。
不知过了多久,蔺之序稍稍退开,他呼吸粗重地抵着她的额头:“可以吗?”
低哑的三个字落下,像火星溅进干草。
叶瓷仰头,正撞进他幽深的眼底——那里面的克制裂开细缝,翻涌着白日绝不可能显露的欲求。
她微微点头,下一秒就被他打横抱起。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蔺之序的臂弯稳如磐石,大步走向里间的沙发。
叶瓷被轻轻放在柔软的靠垫上,蔺之序单膝跪在沙发边缘,俯身再次吻住她。
这次更加深入,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强势,叶瓷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隔着单薄的衣料,热度灼人。
蔺之序的手掌抚上她纤细腰身,长指在衣摆边缘徘徊试探,最终却克制地停住。
他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不能再继续了。”
他说给两个人听,更是在警醒自己。
叶瓷的睫毛轻颤,脸颊绯红,她明白他的意思,什么都没准备。
蔺之序深吸一口气,让身体缓了会儿,然后伸手将她散乱的衣领整理好。
叶瓷有些不敢看他,只感觉他向前倾身,距离再次拉近,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额发。
他像是想吻她,却又在最后一刻,将唇克制地印在了她的发顶。
叶瓷的呼吸还没平复,蔺之序也察觉到了,“还好吗?”
叶瓷轻轻点头,感觉被他触碰过的发顶一片灼热。
“好。”
蔺之序直起身,眼底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下,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只是眸色好像比夜色更深。
“我得回趟老宅,”他低声道,“妈那边,还有些婚礼细节要最后敲定。”
叶瓷:“嗯。”
蔺之序看着她,“早点休息。”
门关上的瞬间,叶瓷重新回到客厅,纪录片早已自动播放到下一集。
楼下,劳斯莱斯幻影安静地停在车位上。
蔺之序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对司机吩咐:“回老宅。”
车子平稳驶出。
蔺之序低头解开两颗纽扣,身体里的血液还未完全平复,微一闭眼,脑海里全是叶瓷情动时湿润的眼眸和泛红的耳尖,他感觉自己的手上还残留着她肌肤的触感,柔软得让人发狂。
车窗外的霓虹光影飞速掠过,他靠在后座养神片刻,“明天上午,把后备箱里那个黑色盒子送到婚房。交给管家,让他放在书房。”
“好的,蔺总。”司机应道。
蔺之序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投向窗外流动的夜色。
后备箱里的黑色盒子,是他在沪城会议间隙,特意绕路到一家百年老字号文具行挑选的画具套装。
顶级椴木画板,一套德国产的专业绘图针管笔,特制的防疲劳握笔套,还有几卷她惯用的进口半透明硫酸纸。
他知道她有晚上画图的习惯,婚房的书房,自然要为她备好这些。
——
进入十一月中旬,寒意渐浓,使馆区的梧桐叶落了大半,露出遒劲的枝干。
工作室里,叶瓷正俯身在一件成衣样衣前,与版师王师傅交谈。
就在这时,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机屏幕无声亮起,又暗下,旋即再次亮起,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执着。
叶瓷瞥了一眼,屏幕上连续跳出温翎的几条信息。
温翎:【婚宴回礼的丝巾花色定了两款,一款是苏绣的蝶恋花,一款是素雅的云水纹,你看哪个更合心意?[图片][图片]】
温翎:【蔺家那边确认的伴手礼礼盒样式也发来了,是竹编的,很别致,你看看?[图片]】
温翎:【[图片]看看这两个桌花方案,你倾向于铃兰配郁金香,还是铃兰配蝴蝶兰?】
温翎:【[名单.pdf]这是最终确认的宾客名单,你过目一下,看看有没有需要特别留意或增减的?】
叶瓷捏了捏眉心,那些要选择的图片,冗长的宾客名单,看久了让人头晕眼花。
叶瓷:【妈,你来拿主意吧,我都可以的。】
回复过,她将手机放回工作台上。
婚礼的各项事宜都由两家经验丰富的长辈们操持着,几乎不需要她这位准新娘额外费力。
大有一种婚期近在眼前,她本人已经置身事外的感觉。
叶瓷:“王师傅,按刚才说的调整,下午三点前给我看新版。”
刚处理完手头的事,助理小于轻叩门:“叶总监,魏小姐到了。”
会客室里,魏心许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墙上悬挂的一幅抽象面料拼贴画。
听到脚步声,她转身,笑容明媚,“叶总监,打扰了。”
“魏小姐,请坐。” 叶瓷示意她在布艺沙发落座,“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魏心许:“咖啡吧,谢谢。”
叶瓷笑了下,然后走到角落的咖啡机旁,动作熟稔地开始操作。
很快,她将一杯油脂丰盈,香气四溢的现磨拿铁放在魏心许面前。
魏心许笑,“谢谢。叶总监,今天冒昧来访,是想当面跟你道谢,你设计的那套礼服,我很喜欢。”
叶瓷笑了下,“你喜欢就好,让顾客对我们的设计满意,一直是我们工作室的追求。”
话是体面话,可从叶瓷嘴里说出来,魏心许只觉得很真诚。
她坦言,“以前我的形象定位比较模糊,但那件礼服,它帮我找到了一个精准的风格标签。”
“现在递过来的本子,角色契合度都高了很多。这背后,全是您的功劳。”
叶瓷笑着纠正,“是魏小姐自身的气质撑起了设计。”
她设计衣服,初衷只是表达美和工艺,能帮助到穿着者找到自我定位,是意外的收获。
魏心许也笑,“不管怎么说,我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叶总监,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地方你定。”
叶瓷略一思索,没推辞,“好。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本帮菜,口味地道,环境也清净。”
她选择了一家口碑好但绝非天价,也不会给艺人带来过度曝光风险的餐馆。
午餐时间,两人坐在靠窗的一角。
魏心许很放松,点了几道招牌菜:蟹粉豆腐、油爆虾、腌笃鲜。
菜很快上桌,热气腾腾。
席间,魏心许聊起拍戏的趣事,对时尚的理解,言语风趣,见识不俗,丝毫没有娱乐圈的浮躁。
叶瓷话不多,但听得专注,偶尔回应几句,气氛轻松自然。
餐毕,魏心许拿出手机,“叶总监,方便加个微信吗?纯粹私人交情,不谈工作。以后我来京北,或者你去海城,咱们还能约饭聊天。”
叶瓷极少加客户私人微信,但看着魏心许坦率的眼睛,她略一沉吟,“好。”
“太棒了,”魏心许看着手机上新出现的联系人,笑容灿烂:“听说你快结婚了?恭喜恭喜!”
“谢谢。”叶瓷笑。
告别魏心许,叶瓷驱车前往云亭酒店,刚驶入酒店环岛,她就收到了蔺之序发来的消息。
蔺之序:【你现在在酒店吗?】
叶瓷:【刚到。】
蔺之序:【好的,我十分钟后到。】
顶层总统套房的起居室。
温书言正拿着一份《收藏家》杂志,指着上面一块鸽血石拓片给温翎看:“你看这‘血’的走向,活得很。”
温翎含笑听着,看到叶瓷进来,招招手:“小瓷来了,你外公又淘到宝贝了。”
叶瓷走过去,陪外公品鉴了一番,又听温翎说了些婚礼筹备的细节。
午餐由酒店管家送入套房,三人围坐在桌旁,正说着,套房的门铃轻响。
管家开门,蔺之序走了进来。
他穿着深色西装,显然是从正式场合直接过来的,眉间还带着未散的严谨。
“外公,妈。”蔺之序颔首致意,目光随即落在叶瓷身上,深邃眼眸里染了暖意。
温书言看到他很高兴:“之序来了,正好正好,一起吃饭。”
温翎也笑:“快坐,刚让厨房加了菜。”
蔺之序自然地走到叶瓷身旁的空位坐下,解开西装外套的一粒扣。
管家无声又迅速地添置了一套餐具。
“会开完了?”叶瓷低声问,给他倒了杯温水。
“中场休息。”蔺之序接过水杯,两人手指不经意擦过,“刚好到用餐时间了,过来蹭顿饭。”
他语气平静,但特意推掉会议间隙的餐叙赶过来,这份用心不言而喻。
午餐是粤式小点搭配几道清淡热炒。
有豉汁蒸凤爪,清蒸石斑鱼还有一道上汤豆苗。
“之序,尝尝这个,皮薄馅靓,很地道。”温书言热情地推荐。
蔺之序依言夹了一个:“确实很好。”
“这石斑火候也刚好,”温翎给叶瓷夹了一块雪白的鱼肉,她知道叶瓷刚在外面和客户吃了饭,“再吃一点儿,味道不错。”
“谢谢妈。”叶瓷应道。
正吃着,温翎问蔺之序,婚礼事宜是否都安排好了。
“基本都安排妥当了,”蔺之序放下筷子,看向叶瓷,“流程我稍后发给你,很简单,没有冗杂的环节。”
温翎点头:“这样好,阿瓷不喜欢太闹腾。我们也没什么意见,你们年轻人觉得舒服最重要。”
“对了,”温书言想起什么,对蔺之序说,“之序啊,你上次在海城写的那幅字,我让人裱好了,回头挂到苏园的书房去。”
蔺之序谦和一笑:“外公喜欢是我的荣幸。”
叶瓷安静地吃饭,听着身边亲人的交谈,感受到蔺之序偶尔投来的目光。
他坐在她身边,这本身就给她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而很快,两人要结婚了。
一想到这里,叶瓷心里也像这窗外的阳光一样,暖烘烘的。
午餐快结束时,蔺之序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然后略带歉意地说:“外公,妈,下午的会议要开始了,我得先走。”
“快去快去,正事要紧。”温书言挥挥手。
温翎也叮嘱了句,“路上注意安全。”
蔺之序起身,对叶瓷低声道:“流程发你了,得空看一看,觉得有不合适的,你再告诉我。”
“好。”叶瓷点头。
送走蔺之序,叶瓷回到座位。打开他发来的婚礼流程,文档上没有花哨的排版,只有简洁清晰的文字。
叶瓷在看到“外公牵你入场”时,心头一暖。
这份流程,剔除了所有繁复的环节,只保留了最核心的仪式。
尤其是由外公牵引这一项,她知道是蔺之序特意安排的。
叶瓷看向餐桌旁的温书言,“外公,婚礼那天,蔺之序安排您牵我入场。”
温书言的手顿在半空,筷子尖的糖藕微微晃动。随后,他放下筷子,“这,真的?”
“嗯。”叶瓷伸手覆上他的手背,笑着撒娇,“你愿意接这个差事吗?”
温书言笑,“当然愿意了,外公牵着你,就像小时候送你去上学一样!”
叶瓷喉咙发紧。
她想起第一次上学,温书言牵着她的手,说“阿瓷,不要怕。”
如今他要牵着她的手,把她交到另一个人生阶段。
蔺之序很懂她。
他知道这个安排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她心底所想,然后巧妙地把事情都安排得很妥当。
想到这里,叶瓷给他回复:【婚礼流程看过了,我觉得很好。】
叶瓷:【谢谢你,老公】——
作者有话说:明天[红心]叶小姐和蔺总大喜,婚后余生甜甜甜
第46章 第46章 甜蜜新婚
晨光微熹。
叶宅的铁艺大门上缠着暗红绸缎, 庭院里的松柏也挂上了寓意吉祥的朱砂色小灯笼。
管家和叔穿戴整齐,正在庭院里确认最后的细节。
“和管家,聘礼和回礼都摆好了吗?”温翎从主宅走出来, 一袭浅香槟色旗袍, 发髻挽得一丝不苟。
“都按清单摆放妥当了, 夫人。”和叔微微欠身,“蔺家送来的那套四合院文件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温翎点头, “好。”
三楼,叶瓷正坐在梳妆台前, 化妆师在为她做最后的妆造。
她的婚纱简约至极——象牙白的真丝缎面, 流畅的鱼尾廓形,仅在腰间点缀着一道精致的立体褶裥, 头纱是同样质地的真丝薄纱, 边缘绣着若隐若现的铃兰暗纹。
“姐, 你太美了!”
叶溦站在一旁,穿着淡粉色的伴娘裙。
除了叶溦, 霓坊工作室里几个关系亲近,性格开朗的年轻设计师,还有助理小于组成了伴娘团。
有人敲门, 是叶北庭。
他看向叶瓷和一旁的化妆师,“都准备好了吗?蔺家的车队快到了。”
叶瓷对着镜子, “就要好了。”
楼下客厅里, 气氛宁静而忙碌。
聘礼与嫁妆分列两侧,没有夸张的堆砌,却件件彰显着不凡。
温书言和叶家的几位同族叔伯正聊着天,叶北庭从笑谈里抽身,“和叔, 再去检查一遍茶具,待会儿敬茶要用那套乾隆年间的青花。”
和叔:“好的少爷。”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叶溦提着裙摆跑进来,“姐!姐夫的车队到大门外了!”
热闹的声浪很快来到三楼。
门外,以司恒为首的伴郎团正使出浑身解数让开门。
“想接走我们叶总监,可没那么容易,”小于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要先考核,考核通过才能进来。”
“对对对!考核不过关,红包加倍哦!”其他伴娘笑着附和。
隔着门板,伴娘团开始了第一轮的测试。
“这是什么?”
裴时看着伴娘手里的绣绷,一脸懵。
亚麻布上已经用浅色水消笔勾描出一枝简约的铃兰轮廓,旁边配着几片绿叶,线条干净优雅,正适合初学者上手。
绣绷边缘还贴心地别着五根穿好浅绿和纯白丝线的绣花针。
“想接走高定设计师,总得懂点针线活吧?”小于笑着晃了晃绣绷,“要求不高,新郎和伴郎们每人绣三针,但要连成一枝完整的铃兰。”
伴郎团闻令顿时哀嚎起来。
蒋昀铮直接傻眼了,“这这这,五哥,我有点儿头大……”
梁屿培自告奋勇,挽起袖口去接绣绷,结果绣绷没碰到,自己手指先被针尖扎了下。
“我出师不利啊。”
司恒看向蔺之序,苦笑,“五哥,这也太难了吧。”
裴时:“我长这么大还没摸过针呢,不过为了五哥的幸福,我今天拼了。”
蔺之序已经着手研究秀绷,他比裴时强一点,他摸过针,但也仅此而已。
门后面,伴娘团的笑声传来,“大家快点哦,每人只要绣三针,加油加油。”
蔺之序拿起针,沿着浅色水消笔的痕迹在铃兰花苞顶端绣了三下。
雪白丝线在缎面上绽开一粒饱满的立体小花。
“不是吧五哥,你还会绣花?”裴时的下巴都要惊掉了,“你背着我们还偷学了这门手艺呢?”
蔺之序把绣绷递给他,“这上面有提前画好的笔迹,你照着扎针就行。”
门内的人听到“扎针”两个字,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裴时看了几秒,针尖颤颤巍巍,终于绣出了歪歪扭扭的茎秆。
司恒的针脚倒是整齐,可惜把绿叶绣成了仙人掌。
蒋昀铮怎么都绣不好,干脆在线尾打了个蝴蝶结充数。
门内小于伸手接过绣绷,大家边围观这幅“集体创作”边笑,最后,绣绷传回到了叶瓷手里。
铃兰低垂的花苞,舒展的绿叶和修长的茎秆终于连成一体,虽然针脚参差不齐,却透着笨拙的真诚。
叶溦笑着凑近,“姐,可以过关吗?”
叶瓷笑,点点头,“可以。”
小于又来到门口,“第二关,请新郎用一句诗说出对新婚的祝福!”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蔺之序几乎是脱口而出。
司恒鼓掌,“五哥你好厉害!还会现场作诗。”
“……”
旁边的蒋昀铮忍不住了,“不是我说你啊你个开茶楼的,怎么一点儿底蕴都没有?”
司恒不解,“我怎么就没底蕴了?”
裴时也要气笑了,抬手搭对方肩上,“哥哥,让我来给你普及一下,五哥刚才说的那两句诗是我们上中学时背的,不是他自己现场作的诗,你明白了吗?”
“……”
司恒给自己找补,“我上的国际学校,没学过这个。”
几人正说着,这时,小于的声音传来:“好,那最后一个来了哦,请新郎和伴郎团接力背诵《滕王阁序》全文!”
“啊?”
“我天!”
门外顿时又炸开了锅。
司恒第一个摆手:“我弃权,这个我更不行了。”
裴时坦言,“我只会‘落霞与孤鹜齐飞’这句,”说完,他转头看向其他伴郎,“小梁哥,你不是北大的吗?”
被点名的梁屿培疯狂摆手:“我学计算机的,上次背古文还是高考。”
叶溦贴着门缝看了会儿外面,然后跟叶瓷小声汇报:“姐,这题会不会太难了?”
蔺之序思索了片刻,很快,“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他的声音沉稳,却在背到‘飞阁流丹,下临无地’时突然卡壳。
刚刚在手机上恶补过的蒋昀铮赶紧接上,背了几句后,他看向蔺之序,“五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蔺之序回想起一段后,继续背诵,结果又在“扶摇可接”处再次停顿。
房间内,叶瓷忍不住轻笑出声。
向来游刃有余的蔺总,此刻正被一首千古名篇难得焦头烂额。
“到我了到我了!”
梁屿培突然抢过话头,吞吐了数句,最后卡了在‘无路请缨’处。
伴郎们已经乱作一团。
最后,众人的希望又都寄托在了蔺之序身上。
磕磕绊绊,终于,蔺之序背到了结尾处。
当“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落下时,四周一阵欢呼。
“五哥你太厉害啦!”
司恒激动地拍他肩膀,“什么时候偷偷补的课?快说,是不是嫂子提前跟你泄题了?”
蔺之序笑着否认,“这是高考前背的。”
门内,小于正把手机录像递给叶瓷。
叶瓷看了几眼,现在时间不足,她让小于把视频传给自己,回头再慢慢看。
小于比个“OK”的手势。
这时,叶溦对着门外,“姐夫,最后对姐姐说句情话就放你进来哦!”
门外安静一刹。
蔺之序的声音响起,穿过木门清晰地传来:
“叶瓷,婚不宜迟,恰逢其时,我愿以爱为聘,共赴白首之约。”
“哇哦~”
“五哥,你也太会了吧!”
“这太甜了,齁死我算了!”
“我是单身狗,别虐我!”
伴郎团你一句我一句的惊呼。
只听门锁咔哒轻响,“答得漂亮!红包开路!”
伴郎们闻言,门缝立即塞进来厚厚数叠设计别致,印有新人姓氏缩写和铃兰图案的红包。
门终于打开。
蔺之序站在最前方,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剪裁无可挑剔的黑色戗驳领塔士多礼服,面料是顶级的深黑色羊绒混纺,衬得他肩宽背直,身姿挺拔如松。
他脸上没有太多夸张的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看到叶瓷的一瞬,仿佛被点亮。
叶瓷站在那里,一袭简约的象牙白缎面婚纱,腰间一道精致的褶皱设计勾勒出曼妙曲线,头纱轻覆,清丽如画。
蔺之序呼吸微凝,然后,他一步步走近,脚步沉稳。
伴娘们笑着退开。
终于,他在叶瓷面前站定,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面庞,似乎要将这一刻刻进灵魂深处。
凝视中,他上前一步,在满堂亲友的见证下单膝跪地:“叶瓷,我来接你。”
叶瓷抬眸,对视间,她轻轻点头,唇角扬起一个清浅又动人的弧度。
她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蔺之序的手指立刻收拢,与她十指紧扣。
在众人的祝福和欢声笑语中,蔺之序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新娘,一步步走出闺房,走下铺着红毯的楼梯。
叶瓷婚纱长长的拖尾在身后流淌,如同月华铺地。
楼下客厅,两位新人给温翎敬了茶,温书言将叶瓷的手郑重地交到蔺之序手中,“之序,阿瓷就交给你了。”
蔺之序声音坚定,“我会用一生珍惜她。”
宅邸门口,迎亲的车队静静等候。
没有夸张的超跑阵列,而是八辆线条流畅,光泽深沉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车头装饰着与新郎手捧花同款的铃兰与常春藤小花束。
车身光洁如镜,倒映着初冬澄澈的天空和叶宅喜庆的装饰。
蔺之序为叶瓷打开主婚车的车门,手掌细心地护着她的头顶。
叶瓷坐进后座,巨大的裙摆被小心地整理好,蔺之序随即坐到她身边。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嬉闹。
蔺之序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指紧扣,没有松开。
车子缓缓发动,他侧过头,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心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稳。
蔺家老宅此刻被装点得庄重而喜庆。
正厅里,蔺建昆与汤静娴端坐主位,叶北庭代表叶家坐于一侧。
厅堂布置得典雅大气,紫檀木的家具光润沉稳,博古架上的瓷器典雅精致。
蔺之序与叶瓷身着传统的中式礼服,并肩而立,两人向长辈鞠躬敬茶。
“爸,妈,请喝茶。”
蔺之序的声音沉稳,双手将白玉盖碗奉给蔺建昆。
“好,好!”
蔺建昆笑容满面,接过茶盏,轻啜一口,随即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光泽内敛的十根小黄鱼金条,“金玉良缘,百年好合!”
汤静娴接过叶瓷敬上的茶,眼中泛着欣慰泪光,她取出一对水头极足,翠色欲滴的龙凤呈祥翡翠玉佩,亲自为新人佩戴在腰间:“金玉满堂,平安顺遂。”
敬茶礼成,满堂笑语。
仪式的主场设在京郊一处顶级私密园林酒店。
“星河厅”现场布置着数万朵从保加利亚空运而来的新鲜玫瑰。
仪式台两侧,是高低错落的绿色蕨类植物,洁白的铃兰和缠绕着星点灯串的常春藤拱门,营造出空灵浪漫又生机勃勃的森林秘境氛围。
宾客席位是简洁的透明亚克力座椅,点缀着同色系鲜花,确保每一位宾客的视线都毫无遮挡。
轻柔的弦乐背景声中,宾客们身着优雅得体的礼服陆续落座。
时间指向吉时。
悠扬深沉的管风琴声奏响,宴会厅尽头,巨大的门缓缓开启。
叶瓷挽着温书言的手臂,出现在光芒之中。
长长的头纱与曳地裙摆融为一体,随着她的步伐,在玫瑰铺就的“银河”上轻盈流淌。
温书言穿着挺括的中山装,他挺直了背脊,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庄重。
全场宾客的目光都追随着祖孙二人。
管风琴的旋律恢弘而深情。
叶瓷的目光穿越人群,落在仪式台尽头等待她的男人身上。
蔺之序站在那里,一身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
当温书言郑重地将叶瓷的手交到他手中时,蔺之序的手掌立即包裹住她的。
在证婚人的主持下,新人交换誓言。
接下来是交换戒指。
叶溦捧上一个丝绒托盘,司仪揭开盒盖,两枚Cartier 1895系列铂金素圈对戒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上。
戒圈设计简约经典,唯一的亮点是女戒中央镶嵌着一颗淡粉色钻石,大小恰到好处,光华内敛。
男戒是在相同位置镶嵌着一颗纯净的无色钻石,象征守护与坚定。
蔺之序执起叶瓷的手,将戒指郑重地推入她的无名指根。
叶瓷亦为他戴上那枚象征着守护的戒指。
礼成,蔺之序轻轻掀起叶瓷的头纱。
四目相对,他俯身,在全场宾客的见证和祝福下,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
掌声如潮水般响起,玫瑰花瓣雨从穹顶缓缓飘落。
这时,宴会环节的主持人司恒走上台,他穿着深蓝色西装,笑容带着几分随性的熟稔。
“各位尊贵的来宾,下午好!我是司恒。”
他对着话筒,声音清朗,“我是新郎蔺之序的朋友,虽然我比他大一个月——”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可从小到大,因为那一帮人,”司恒顿了下,下巴示意台下伴郎那一桌,“都喊新郎五哥,弄得我也不好另类,所以我也一直跟着喊五哥。”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
“这帮人,喝了我家上好的茶叶十几年,愣是一分钱没给过。”
“今天我能站在这当主持人,全靠这十几年积攒下来的‘茶债’换来的荣耀!”
全场哄堂大笑,连向来清冷的叶瓷也忍不住莞尔。
笑声渐歇,司恒转向新人,眼神变得温和认真:“那么,第一个问题给我们的新郎蔺之序先生,请问,认识我们美丽的新娘叶瓷小姐之后,你自己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蔺之序接过话筒,眸光落在叶瓷沉静的侧脸上。
她今天略施粉黛,清丽的五官在柔光下美得惊人,尤其那双眼睛,像盛了山泉。
他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笑意,声音透过话筒清晰传出:“最大的改变?”
他带着点自嘲的坦诚,“大概是,我学会了……工作时走神。”
“哦?”司恒挑眉,台下宾客也发出会心的笑声和低语。
“嗯,”蔺之序点头,眼睛依旧胶着在叶瓷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意,“以前觉得时间就是效率,分秒必争。现在,会不自觉地停下来,想想她此刻在做什么,设计稿画到哪一步了,咖啡凉了没有。”
这份来自工作狂的甜蜜“表白”,让台下掌声和笑声更热烈了。
司恒笑着点头,问出了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那么,蔺先生,你是在哪一个瞬间,确切地知道自己爱上了叶瓷小姐?有没有一个特别的时刻?”
蔺之序看一眼叶瓷,宴会厅的灯光落在她眉眼间。
“具体哪一天爱上,我无法精确说出,”他的声音低沉,“感情是在相处的每一天里,一点一滴升温变化的。我需要时间去判断,是责任使然,还是真正的心之所向。”
“但当我意识到这份感情存在的时候,它已经像呼吸一样自然,无法割舍了。”
停了下,他接着道,“不过,有一个场景我记得非常清楚。那是她个人品牌高定秀压轴登场谢幕的时候,我看到她站在镁光灯下,接受着如潮的掌声和赞誉。”
“她脸上有疲惫,但更多的是沉静。”
“那一刻,灯光很亮,掌声很响,我看到她站在那里,像一颗发光的星辰。心里有个声音无比清晰地告诉我:就是她。我想守护这份光芒,想与她并肩,看她在属于她的领域里,永远闪耀。”
他低沉而真挚的话语,引得掌声如雷鸣。
叶瓷抬眸看着他,清冷的眼底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水光潋滟。
司恒也被这份深情感动,他深吸一口气,转向叶瓷,话筒递向她:“那么,美丽的新娘,现在该你回答问题了,你是在什么时候,爱上了我们这位终于学会‘走神’的蔺先生?”
叶瓷刚要接过话筒,蔺之序的手臂却自然地环上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侧轻轻一带。
他微微俯身,凑近话筒,目光扫过全场,带着难得的狡黠和独占欲,声音传遍宴会厅:
“我可以当着全世界的面对她表白心意,毫无保留。但是——”他刻意停顿,环顾四周,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我老婆对我的表白,这么珍贵的时刻,我只想一个人听,一个人珍藏。”
“哇哦——!”
司恒带头起哄,全场爆发出更热烈的笑声,掌声和口哨声,气氛瞬间被推向高潮。
叶瓷的脸颊飞上红霞,在他怀里抬头时,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甜蜜和纵容。
宴会正式开始。
侍者们身着统一的制服,无声地穿梭于宾客之间。
米其林三星主厨团队精心打造的婚宴菜单,悠扬的古典弦乐四重奏在厅内流淌。
开宴没多久,蔺之序牵着叶瓷开始敬酒。
首先来到主桌,蔺家父母,叶北庭和温翎温书言,以及叶瓷的恩师——彭罄。
见两位新人走过来,彭罄笑着拉住叶瓷的手,眼中满是欣慰:“看到你找到归宿,事业家庭双丰收,老师为你高兴,祝你们百年好合!”
叶瓷笑,“谢谢老师!”
这时,一桌人都举了杯,温翎看着两人,“要互相体谅,妈妈祝你们白头偕老。”
叶瓷点头,“谢谢妈。”
离开主桌,又敬了几个家族叔伯,两人很快来到了司恒那一桌。
蒋昀铮等人早已按捺不住,纷纷起身。
“五哥!恭喜恭喜!”
梁屿培:“五哥,今天这杯必须干了!”
他坏笑着举起一个大的酒杯。
裴时在旁边起哄:“就是,今天可不能推辞。”
蔺之序挑眉,从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赢得满桌喝彩。
“嫂子,”蒋昀铮举着香槟过来,“以后可要多管管他,别让他整天泡在公司。”
蔺之序笑着揽住叶瓷的腰,“以后有老婆管了,我乐意之至。”
众人笑,司恒接话,“有空的时候和五哥来茶楼,热烈欢迎。”
叶瓷也笑,“嗯。”
裴时问:“蜜月准备选哪儿?马尔代夫还是大溪地?或者私人小岛来个深度游?”
蔺之序与叶瓷相视一笑,将酒杯与众人轻碰:“还没定,都听老婆的。”
语气里的宠溺不言而喻。
放下酒杯,蔺之序握紧叶瓷的手,“走吧,我们去下一桌。”
他护着她,两人并肩走向下一桌宾客。
叶瓷裙摆拂过铺满玫瑰的地面,如同踏着星河前行。
晚上八点半。
浴室里传来淅沥水声,二十分钟后,水声止,吹风机的细微嗡鸣响起。
蔺之序坐在客厅沙发里,笔记本电脑上是尚未处理完的简报。
他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视线却有些无法聚焦。
里面持续不断的细微嗡鸣,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穿透与浴室相隔的墙壁,缠着他的神经。
他试图集中注意力,一行文字反复看了三遍,仍抓不住任何信息。
合上电脑,他起身走向书房。
叶瓷从浴室出来,身上裹着白色浴袍,脸颊被热气蒸出淡淡的粉晕。
在梳妆台前护肤时,她看到前几天让司机送来的那个深灰色行李箱安静地立在墙边。
她俯身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叠放着她挑选的几件真丝衬衣,羊绒衫和贴身衣物,还有几本专业书籍。
她将衣物一件件挂进衣帽间,然后挑了件真丝睡裙换上。
箱子里只剩书了,一次也搬不完,她先拿了上面几本,走向书房。
门轴无声转动,暖调光线从门缝溢出,落在她赤着的脚背上。
蔺之序听到声响,倏然抬头。
叶瓷站在光影交界处,睡裙的丝质下摆被穿堂风轻轻拂动。
布料贴着腿上的细腻肌肤,涤开一圈又一圈的柔软波浪。
余波在蔺之序心头漾着。
他喉结轻微沉降,这时,叶瓷的声音响起,“打扰你了吗?”
蔺之序已经起身走过来,“没有。”
他伸手接过她怀里的书,然后放到书架上,“还有吗?”
叶瓷:“还有几本在外边箱子里。”
蔺之序闻言,出了书房,很快,他将她的面料色卡册和灵感剪贴本也拿了过来,手里还多了一个黑子硬质盒子。
蔺之序将她的面料色卡码放在书架上,转身又将那个黑色盒子递给她。
盒子上没有任何品牌标识,叶瓷有些疑惑地打开。
是一套顶级的专业画具。
纹理细腻的椴木画板,德国产专业绘图针管笔,还有几个特制的防疲劳握笔套和几卷她惯用的进口半透明硫酸纸。
叶瓷惊喜:“你什么时候买的?”
蔺之序:“上次在沪城出差时顺手买的。”
叶瓷笑了下,拿起其中一根笔,试了试手感,很不错。
接着,她将画板放在书桌最顺手的位置,又将针管笔一一插进笔筒。
这个角落,因为这套妥帖的画图工具,瞬间有了归属感。
“都收拾好了?”蔺之序问。
“嗯。”叶瓷点点头。
蔺之序合上电脑,两人拉着手出了书房。
回到卧室,叶瓷靠在床头,伸手划开平板屏幕,视频片段自动播放起来,画面里,蔺之序低头在白色绣绷上落下针脚。
阳光透过门缝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连睫毛投下的暗影都清晰可见。
视频切换到背诵《滕王阁序》的环节,他背到“扶摇可接”时突然卡壳,喉结咽了咽,耳尖也微微泛红,伴郎团在旁边笑闹着起哄。
叶瓷唇角弯起,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蔺之序,向来持重端方的蔺总,被一篇古文为难得差点额头沁汗。
视频结束,她又将进度条拖回他绣铃兰的那段。
浴室的水声停了。
蔺之序擦着头发走出来,身上套了件烟灰色丝质睡袍,腰带松松系着,领口露出一片还带着水汽的胸膛。
微湿的黑发随意地搭在额前,洗去了白日里的所有锋芒,显露出一种难得的居家慵懒。
他的眸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上,“在看什么?”
叶瓷加大了一点音量,“不会吧五哥,你还会绣花?”
蔺之序听出来了,笑了下。
宽大的双人床上,铺着簇新的,质地极柔软的床品。
大红色的真丝喜被,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的“囍”字和缠绕的并蒂莲图案,是汤静娴特意请苏绣大师定制的。
蔺之序掀开被子一角坐下。
“累吗?”他侧过身,面对着她。
距离很近,她闻到他身上干燥温暖的檀香调。
叶瓷摇摇头,身体因为他的靠近而微微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还好。”
一天的喧嚣过后,此刻的宁静显得尤为珍贵。
片刻,蔺之序问她:“想去哪里度蜜月?”
叶瓷眨了眨眼,婚礼的疲惫和对新环境的新鲜感交织,让她此刻对“蜜月”这个充满期待的词,一时竟有些空茫。
她认真地想了想,脑海中掠过许多地名,却又觉得都差了点意思。
“暂时……还没想好。”
她如实回答,然后又偏头看向他,“你呢?有想去的地方吗?”
蔺之序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像是也在思索,很快,他坦诚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的生活被精确的计划填满,唯独关于“放松”和“享受”本身,缺乏具体的想象。
这个“不知道”从向来目标明确的蔺之序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奇异的反差。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轻轻笑了起来。
低低的笑声响在卧室里,打破了最后一丝难喻的局促,只剩心照不宣的轻松。
“那……”
叶瓷的唇角弯起,眼底映着床头灯细碎的光,“等我们什么时候想好了,就立刻出发?”
“好。”
蔺之序应道,低沉笑意里含着纵容,“随时。”
笑声渐歇,氛围一下变得粘稠起来。
这时,蔺之序的手臂自然地伸过来,穿过她的颈后,将她轻轻拢在怀里。
平板上的视频画面已经暂停,叶瓷笑着侧过脸问他,“要不要一起看?”
蔺之序嗯了声,叶瓷将平板往中间移了移,蔺之序伸手接住,放到两人都能看见的角度。
他的胸口扣着她的后背,沐浴后的热气混着他的男性气息将她完全包裹。
蔺之序伸手点开播放,视频里立时传来嘈杂的起哄声:“五哥你行不行啊!”
蔺之序默着,他的呼吸拂过叶瓷耳畔,手臂正环在她腰间,热度一点点渗进来。
叶瓷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随着视频里他磕磕绊绊的背诵节奏,发出极轻的笑。
“我当时在想,”他突然开口,唇几乎贴在她耳廓上,“如果你开门看到我这么狼狈,会不会笑出来。”
视频播到他最终背完全文时,伴郎团的欢呼炸开。
下一秒,蔺之序贴上她后颈凸起的骨节,呼吸灼热:“叶瓷。”
声音格外磁沉。
叶瓷轻颤着想躲,却被他扣住了手腕。
平板滑落在羽绒被上,视频自动循环播放,伴郎们的笑闹声成了暧昧的背景音。
蔺之序沿着她后颈的骨节往下,在每一个关节处停留,像在拆解一件珍贵的礼服。
“蔺之序……”
“嗯?”
他应得漫不经心,齿尖磨着她颈侧细嫩的皮肤,留下淡红印记。
视频里正好播到他将铃兰举到门缝前:“可以了吗?”
蔺之序忽然撑起身,逆着床头灯的光看她。
叶瓷的身体起初还有些僵硬,但很快在他体温的熨帖下放松下来,终于找到了最契合的姿势。
“可以吗?”他低声问。
嗓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
叶瓷没有回答。
一种无声的应允,在昏暗中传递。
蔺之序的呼吸节奏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他原本只是撑在她脸庞的手掌,试探性地缓缓移到了她的腰际。
一路向下,如同虔诚的朝圣者。
叶瓷无意识地揪紧了他睡袍背后的衣料,生涩地回应着。
感官被他完全占据,世界仿佛缩小到只剩下这张床和这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蔺之序微微喘|息着,额头抵着她的,曜黑眼眸里翻涌着浓烈的情愫。
他撑起身体,一只手伸向床头柜的抽屉。
轻微的滑轨声响起。
他拿出一个小小的方形铝箔包装。
这是他前几天特意备下的。
事实上,早在两人领回结婚证那天,这个念头就曾在他脑海里短暂地闪现过——在婚房里准备一些。
但那时,这念头也仅仅是一掠而过,未曾停留。
当时,他们之间虽有夫妻之名,但和叶瓷的感情还远没有到情至浓处的程度。
他一向是极有耐心的人,也足够自律,对于感情,尤其如此。
他欣赏她,同样的,也尊重她。
蔺之序理想中的状态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就像现在,他得到了她的首肯。
他低头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尾,本能地,他的喉结沉降了一下。
一室静谧。
呼吸交错间,檀木气息与清浅的橙花香纠缠成网,密不透风。
不知何时滑到地毯上的平板还在自动播放着视频,像极轻的白噪音,掩盖了某些被咬碎在唇|齿间的音节。
叶瓷的头发在枕上铺开一片鸦羽色的雾,有几缕黏在汗湿的颈间。
呼吸灼人,烫在耳廓。
热意熏得她眼眶发潮,视线也变得模糊。
窗外,京北的灯火渐次熄灭。
地毯上的平板终于耗尽电量,黑屏前最后闪过的,是视频里他穿过漫天玫瑰花瓣,走向她的身影。
第47章 第47章 反客为主
曦光如同稀释的蜂蜜, 缓慢渗透顶级遮光帘的缝隙,在卧室的地毯上晕开一道朦胧的金边。
室内仍残留着檀木与橙花的气息,除此之外,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慵懒暖香。
叶瓷是在一种奇异的舒适与酸软交织的感觉中醒来的。
意识尚未完全清明, 她伸手往旁边探了探, 蔺之序不在。
她没有立刻睁眼,而是在羽绒被里又窝了一会儿。
卧室寂静, 只有她自己清浅的呼吸,还有远处城市苏醒前模糊的低噪。
身体里仍残存着昨夜的记忆, 鲜明炽热。
三次, 很完整。
定了定神,她掀被下床去洗漱。
镜子里的自己, 眼底有淡淡的倦意, 但气色却意外得好。
过了会儿, 保姆的声音从主卧门外传来,“太太, 您醒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叶瓷正在衣帽间里挑选衣服。
“嗯,知道了。”
她的区域, 挂满了剪裁精良,质感上乘的套装, 连衣裙和大衣, 色调以中性,大地色系为主,鲜有张扬的亮色。
蔺之序的成套西装和衬衣在另一侧,深灰,藏蓝, 炭黑整齐划一,熨帖有型。
叶瓷的手指滑过一排羊绒大衣,最终停在一件浅燕麦色羊绒双排扣大衣上,内搭选了一件同色系的高领针织衫,下身是垂坠感极好的深灰色羊毛阔腿裤。
“先生……呢?是去晨跑了吗?”
叶瓷一边将选好的衣服拿出,一边问道,她声音平静,但问完才察觉到一些与平日不同的停顿。
保姆笑道,“先生六点多就下楼晨跑去了。特意交代别吵着你,让你多休息会儿。”
“管家刚打来电话,今天先生和太太要回老宅用午饭,车九点半来接。”
叶瓷嗯了声。
和蔺之序回老宅吃饭,是新婚礼节。
对着穿衣镜,她刚拿出一对耳钉,就听见了保姆和蔺之序打招呼的声音。
她转头望去,蔺之序站在玄关处,一身黑色运动装,正回手合门。
似乎是心有所感,在距离卧室几步时,他倏然抬头,然后,他看到了站在衣帽间的叶瓷。
四目相接,蔺之序抬腿走来。
镜中映出两人的身影,他站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一双黑眸落在她侧着的颈项和手里的耳钉上。
“让我来吧?”
蔺之序自然伸出手,叶瓷在镜子里和他对视,她没有犹豫,将耳钉递给了他。
“睡得好吗?”
说话间,他的指腹擦过她耳后的肌肤。
“嗯。”叶瓷应了一声,顿了下,带着自己都未意识到的依赖,“就是腰有点酸。”
凌晨时,蔺之序仍意犹未尽,缠着她索要了第三次。
叶瓷受不住他持续的力道,眼尾也红了,蔺之序停下,伸手捞起她,抱在怀里,然后很自然地,解锁了新姿势。
一切都是新奇的,刚开始时,叶瓷还不得要领,后来在他的引导下,就很顺利地进行下去了。
……
两人回到餐厅,蔺之序替她拉开椅子。
叶瓷坐下,看他走到对面落座。
他拿起餐刀将蓝莓酱涂抹在面包上,然后,放到了她面前的餐碟里。
叶瓷:“谢谢。”
蔺之序笑了下。
叶瓷小口吃着面包,眼睛看向对面,他刚换上的白色衬衣,领带还未系。
此刻,衿贵沉稳的男人做着充满生活烟火气的小事——为他的新婚妻子涂抹面包酱。
叶瓷看着,心里突然漾开一阵暖意,从今往后,年年岁岁,晨昏朝夕,她的生命里将彻底融入另一个人的痕迹。
蔺之序用餐完毕,抬眸看她,眼睛掠过她放在桌面上的左手,素净的手指上戴着婚戒。
他突然想起刚才在衣帽间,她说的话,于是,伸手覆在她手背上。
“叶瓷,我们现在是真正的夫妻了,以后,像昨晚那样的亲热会很多,你有什么想法,或者对我有什么要求,都要告诉我,我会满足你,让你愉快。”
叶瓷听他这样说,脸刷地就红了。
他的话很直白也很真诚,没有半点轻浮之意。
叶瓷拿起杯子,又抿了口瑰夏,然后点点头,“嗯。”
——
蔺家老宅仍保留着昨日的喜庆氛围。
车子停稳,蔺之序先下了车,绕到叶瓷这边,一手挡在车门上方,另一只手虚扶她身侧。
这个细小的动作被等候在影壁前的季叔看在眼里,脸上露出笑。
“少爷,少奶奶,回来了!”
叶瓷笑着打招呼,“季叔好。”
季叔笑,又祝福两人,“新婚快乐!”
蔺之序笑了下,“谢谢季叔。”
午餐安排在正厅旁的小花厅里。
一张圆桌,铺着素色桌旗,摆着数道家常却极为讲究的菜肴。
“来,尝尝这个,”汤静娴拿起公筷,夹了一片纹理分明的牛肉放在叶瓷面前的小碟里,“王师傅的拿手酱牛肉。”
蔺建昆笑着点头:“王师傅的手艺是传家宝了。小瓷多吃点,这‘四平八稳’的菜啊,就图个团圆美满的好意头。”
汤静娴也笑,介绍着桌上的四个凉菜和四个热菜,还讲了每道菜的寓意。
蔺之序用荷叶饼裹好京酱肉丝,放上配菜,然后卷成一个漂亮的小卷,放到叶瓷手边。
叶瓷笑着接过,“谢谢。”
正用着餐,蔺念一抱着一大捧花过来了,“嫂子,这是送给你的,我刚去花房摘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哥哥说,嫂子很会插花,这些是我修剪的,搭配得好不好?”
叶瓷笑着接过,白色山茶花是主角,点缀着几朵腊梅,又用尤加利叶和银灰色的蕨叶作为衬托。
叶瓷低头轻嗅,花香清冷馥郁。
“修得很干净,搭配得也很有灵气,很漂亮,我非常喜欢。”
蔺念一笑,“谢谢嫂子夸奖!”
午餐后,蔺之序需要回公司处理一个临时的重要事项。
他走后,司机将叶瓷送回了婚房。
偌大的房子很安静,身体上的倦意和昨夜消耗的体力终于全面袭来。
叶瓷褪下外出的大衣,换上柔软的家居服,几乎是沾到主卧那张宽大舒适的床,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再醒来时,暮色四合。
卧室里只开了几盏氛围灯,保姆见她醒了,端来一杯温度刚好的红枣桂圆茶。
叶瓷笑着道了声谢。
保姆问:“太太,晚上想吃什么?”
叶瓷暂时还不饿,“你去休息吧,需要的话,我再喊你。”
保姆点点头,“好的太太。”
叶瓷捧起杯子喝几口,闲来无事,她来到客厅沙发里,腿上盖着条羊绒盖毯,打开平板,找了一部节奏缓慢的经典文艺片。
正看着,她听见门禁系统发出“嘀”声,接着,玄关处传来衣料窸窣和脚步声。
蔺之序走了进来,他脱下大衣,随手搭在衣帽架上。
叶瓷的目光从平板上抬起,落在他身上。
他里面穿着白色衬衣,手里还提着几个印着简单logo的纸袋和保温餐盒。
“回来了?”
叶瓷轻声问,暂停了平板上的电影。
“嗯。”
蔺之序应着,走到冰箱边的小吧台旁,将纸袋和保温餐盒放下。
他一边解开袖扣,将衬衣袖子挽起,一边说:“路过‘蓝莓’,看到新到的丹东草莓和榴莲慕斯不错,给你带了点。还有一份即食的燕窝羹和虾仔面。”
“现在要吃吗?”蔺之序问她。
叶瓷想了想,“给我来一块儿榴莲慕斯吧。”
蔺之序笑,“好。”
他将纸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然后又打开冰箱冷藏室。
码放整齐后,蔺之序端着一个瓷盘过来,上面是他给她预留的榴莲慕斯。
他把瓷盘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正好在她伸手可及的位置。
“我还有个跨时区的视频会议,在书房。”蔺之序看了眼腕表,“可能要晚点结束,你看电影或者做点别的,不用等我。”
叶瓷点点头:“好,你去忙。”
蔺之序俯身,很自然地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才转身走向书房。
实木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几乎是门关上的瞬间,叶瓷隐约听到他切换成流利英语的低沉嗓音透过门板传来。
叶瓷小口吃着,最后还剩一点儿,她已经饱了,起身收拾好餐具,她重新窝回沙发,继续看电影。
一个小时后,当叶瓷终于感觉到困倦,关掉平板,起身回主卧洗漱完毕躺下时,书房的门依然紧闭着。
视频会议比她预想得更长。
她躺进蓬松的羽绒被里,在昏暗与舒适的氛围里,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床垫微微下陷,接着,清淡的檀木香气掠过鼻尖,很快又被他真实的体温覆盖。
叶瓷在睡梦中本能地向热源靠去,脊背恰好落进坚实的怀抱里。
蔺之序的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腰身,将她圈得更紧。
下一秒,吻落在她后颈,沿着肌肤细腻的纹理向上游移。
叶瓷的睡意被这亲昵的触碰搅散,身体深处涌起一阵悸动,她在他怀里轻轻转过身,脸颊贴上他胸口蹭了蹭。
蔺之序颈侧肌肉倏然绷紧,拉出一道利落的线,下一秒,他揽住她纤细腰身,反客为主。
第48章 第48章 甜蜜探班
蔺之序晨跑回来时, 卧室的窗帘还紧闭着,光线昏沉静谧。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看到叶瓷仍陷在蓬松的被褥里, 半张脸埋在枕头中, 呼吸均匀。
蔺之序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进浴室。
热水冲掉晨跑后的薄汗, 他擦着头发出来,叶瓷连姿势都没变过。
他换了家居服, 拿起平板正准备去书房, 转念一想,又折身回来, 重新靠在她身侧坐下。
邮件界面亮起, 他调暗了屏幕亮度, 手指在键盘上轻敲,偶尔侧眸看一眼身旁熟睡的人。
叶瓷是在他回复第三封邮件时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 向旁边探去,这一次,指尖触碰到的是带着体温的坚实臂膀。
蔺之序觉察到她的动作, 立刻暂停了工作,平板放到一旁, “醒了?”
“嗯。”
叶瓷应了下, 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软糯。
这时,她顺势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小臂上,蔺之序的手自然滑下,落在她后背抚了抚。
“睡得好吗?”
叶瓷闭着眼“嗯”了一声,又过了几秒才问:“你今天没去晨跑吗?”
蔺之序笑了下, “晨跑结束,刚回来了。”
叶瓷这才睁开眼,视线落在他已经换好的衣服上,又瞥见床头柜上的平板,屏幕还亮着邮件界面。
“几点了?”
蔺之序看表,“八点二十五。”
时间不早了,叶瓷掀被下床。
早餐已经备好。
保姆见两人过来,笑着道:“先生,太太,今天有鲜虾云吞和现烤的可颂。”
蔺之序拉开椅子,等叶瓷坐下后才落座。
“几点出发?”叶瓷问,小口喝着汤。
今天是婚后回门的日子。
“司机十点到。”蔺之序看了眼腕表。
叶瓷指尖捏着可颂的一角,慢悠悠地撕着吃,“嗯。”
蔺之序看着她,忽然伸手,拇指蹭过她唇角,“可颂屑。”
她怔了下,随即笑着抿了抿唇。
早餐结束,蔺之序站在衣帽间门口,看叶瓷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浅杏色的大衣,又挑了一条丝巾。
她系丝巾的手指灵活,三两下就打出一个精致的结。
“走吧。”她转身,见他还在看自己,挑眉,“怎么了?”
蔺之序没说话,伸手在她丝巾的褶皱上轻轻抚了一下,像是确认它足够熨帖。
然后,他握住她的手,两人一起出门。
司机早已等在车旁。
蔺之序护着叶瓷坐进后座,自己才绕到另一侧上车。
缓缓出发,蔺之序将手机递给她,会话框里是汤静娴发来的礼单,列得详尽周全。
叶瓷扫了一眼,都是些体面又不显浮夸的东西。
蔺之序:“我又添了两盒老山参和一套汝窑茶具,外公应该会喜欢。”
叶瓷点点头。
车厢安静,蔺之序侧眸看她一眼,然后伸手,掌心覆上她搁在座椅上的手。
车窗外,街景匀速后退,光影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腰还酸吗?”蔺之序问。
叶瓷耳尖一热,立刻又摇了摇头。
昨晚的他柔情无限,耐心十足,她的任何反应都能及时捕捉,就像平日里,他处处以她的感受为主一样,床上的他亦是如此。
蔺之序的拇指在她手背上,力道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叶瓷垂眼看着他的手,“你昨晚睡得好吗?”
蔺之序偏脸看她,“当然。”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瞥了眼屏幕。
“请讲。”
电话是潘岩打来的,数分钟后,“先按预案处理,我晚点回公司。”
说完,蔺之序挂断电话。
车驶入叶宅,叶瓷远远就看见叶溦和叶湛已经站在台阶上等着了。
车停稳,叶湛几步跨下台阶,笑嘻嘻地拉开车门,“姐!姐夫!”
叶溦也凑过来,“姐姐新婚快乐!”
院里十分热闹,佣人们忙着从后备箱取礼物,和叔在一旁指挥着。
玄关处,温翎和温书言已经迎了出来,双方打了照面,一行人热闹地往西厅走。
桌上是精心准备的家宴。
大多是叶瓷从小爱吃的家常菜式,还有几道明显照顾蔺之序口味的清淡小炒。
“小瓷,尝尝这个。”
温翎夹了一块狮子头放到叶瓷碗里。
叶瓷笑,“谢谢妈。”
对面,叶北庭端起茶杯,朝蔺之序示意,“听说你们在斯德哥尔摩的项目启动了?”
蔺之序放下筷子,“上周刚签完最终协议。”
叶北庭:“北欧那边的环保标准很严吧?”
“是。”
蔺之序语气平稳,“不过团队提前做了预案,材料都是选的本地供应商。”
温书言原本正慢悠悠地剥着一只虾,闻言抬头,“做企业就该这样,眼光放长远。”
他将剥好的虾肉放到叶瓷碗里,话却是对蔺之序和叶北庭说的,“阿瓷小时候跟我去茶山,我就教她,好茶树要养三十年才能采。现在的年轻人,都太着急。”
两人认真听着,“外公说的是。”
叶溦正往嘴里塞一块糖醋排骨,笑着插嘴,“姐夫,那你养了几年茶树呀?”
桌上一众人都笑起来。
温翎转向叶瓷,“这次回来,给你带了点东西。”
叶瓷:“什么?”
温翎:“是几位瑞士新锐设计师的作品集,知道你忙,但偶尔也该给自己充充电。”
叶瓷笑,“嗯,妈妈这次能不能多住几天?”
温翎摇头,手指轻轻转动着茶杯,“下午就得走,日内瓦那边还有个慈善拍卖会要筹备。”
说着,她看了眼周温书言,“你外公倒是能多留一阵。”
“我也不能再住下去了,”温书言笑,“海城商会下个月换届,一堆老家伙等着我去镇场子。”
蔺之序突然开口,“妈在做的慈善项目,是儿童艺术教育那个?”
温翎有些惊讶他会知道,点了点头。
蔺之序:“我们基金会最近也在关注这个领域,如果有需要资源对接的地方,您随时联系我。”
温翎笑,“好的。”
这时,温书言笑着举杯,“吃饭继续,谁都不要再聊工作了,”边说着,他看向叶北庭,笑道,“北庭,今天聊工作是你起的头。”
叶北庭笑出了声,“好好好,我检讨,我自罚一杯。”
午餐后,大家移步茶室,继续喝茶聊天。
蔺之序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无声亮起,他拿起看了一眼,眉心微蹙了瞬,旋即又恢复平静。
叶瓷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她靠近他一点,低声问:“有事?”
蔺之序侧过头,声音压得很低,“海外项目那边出了点状况,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
叶瓷:“你去忙,这里有我。”
蔺之序走后,叶瓷陪温翎和温书言又聊了许久。
傍晚五点,两人启程回海城。
看着车驶远,叶瓷心里有些空落,但很快又被回归日常轨道的安定感取代。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有一条十分钟前的消息。
蔺之序:【临时有个会议,会晚点结束,吃饭不用等我。】
叶瓷:【好的。】
回复过,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闪现。
略迟疑了下,她打开手机导航,输入盛域集团。
——
盛域集团总部大楼。
叶瓷跟着导航提示找到了集团的公共停车场,缓缓倒车入位时,她并未注意到不远处,几个刚下班正准备去聚餐的年轻职员停下了脚步。
“哇哦,Portofino,还是樱花粉!限量版啊!”
财务部小程:“这车好眼熟?”
“当然眼熟!上次蔺总开过一次,虽然就那一次,但我绝对不会记错,那可是我第一次见他开跑车。”
“所以这是……总裁夫人的车?”
车窗贴了深色膜,几人看不清驾驶座上的人,但这并不妨碍想象。
小程拿手机抓拍,然后迅速打开群聊——吃瓜二分队。
小程:【B2公共区,粉色Portofino!目测总裁夫人本尊![图片模糊但能看清车标和车牌]】
群里瞬间炸开锅:
【真的假的?夫人来查岗了?】
【什么查岗!是甜蜜探班吧!蔺总今天不是在二十八楼开会吗?】
【嗷嗷嗷!虽然没看到人,但能拥有这车和蔺总的,绝对是仙品姐姐!】
【有幸在婚礼现场远远看到过蔺总和叶小姐,那气质那颜值,绝了,两人站在一起就是顶配两个字!】
【慕了慕了,蔺总那样的男人,果然得是同样天花板级别的女人才能拿下。】
【没人觉得叶小姐开这车配这颜值,飒爆了吗?蔺总好福气。】
叶瓷停好车,推门下来。
“叶小姐?”
叶瓷转头,看到一个穿着合体西装的年轻男人,手里拿着平板。
潘岩微微欠身,“你好,我是蔺总的助理。”
这是潘岩第一次见到她本人,第一感觉就是,和蔺总很般配。
简单的浅杏色大衣,脖颈纤细白皙,微卷长发自然松散,露出一枚小巧的珍珠母贝耳钉。
通身是一种被精心呵护滋养出的矜贵,却并无娇气,反而透着沉静的独立感。
叶瓷笑了下,“你好。”
潘岩:“你是来找蔺总的吧?他还在会议室。”
蔺之序让他下楼送一个合作方代表,双方告别后,路过停车场,他就看到了这辆醒目的跑车,不过,从刚才在会议室里蔺总的反应来看,应该还不知道叶小姐要过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辆车已经录入过公司系统了,权限和蔺总的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潘岩说,“叶小姐,请随我来,这边有总裁专属电梯。”
叶瓷:“谢谢。”
潘岩引着她,避开外部办公区域,通过需要权限刷卡的电梯,直达顶层总裁办。
“叶小姐,你的车牌已经录入公司系统了,下次你可以直接开进专属车位。”
叶瓷有些意外,“哦。”
转念一想,应该是蔺之序第一次去叶家参加家宴,后来因为她要回工作室处理工作,蔺之序就开了她的车回公司。
然后,他就将车牌录入了。
潘岩:“叶小姐,蔺总的会议距中场休息还有二十分钟,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叶瓷转过脸,“好。”
潘岩嗯了声,走出去两步后,又想起来,“你想喝点什么?咖啡?我们茶水间还有花茶。”
叶瓷笑了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潘岩点头,“好。”
对方合上门出去后,叶瓷来到会客沙发坐下,眼睛环顾整间办公室。
空间宽敞,设计极简,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毫无遮挡的城市天际线。
黑胡桃木书架上摆放着书籍和艺术品,秩序井然,一丝不苟。
就像蔺之序本人一样。
坐了会儿,叶瓷拿出手机,戴上蓝牙耳机,点开一部下载好的时装纪录片消磨时间。
会议室氛围严肃。
长长的会议桌尽头,蔺之序坐在首位。
正在汇报工作的是海外分部负责人,关于某个欧洲高端品牌并购案的进展,屏幕上展示着财务数据模型和市场分析图表。
偶尔,蔺之序开口,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
会议高效进行着,直至中场休息。
众人起身活动喝茶,潘岩走到蔺之序旁边,俯身低语了几句。
瞬间,会议桌上数个离得近的高管都敏锐地察觉到,主位上那位周身迫人的低气压,似乎一下消融了几分。
不过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一时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瓷手里的纪录片还未过半,蔺之序的消息就进来了。
蔺之序:【潘岩说你来了,正在办公室?】
叶瓷回复:【嗯,我在回家无事可做,所以就来找你了。】
蔺之序:【好,我会尽快结束这边的工作,辛苦老婆等我。】
叶瓷看着‘老婆’两字,没忍住笑起来,【安心开会。】
蔺之序收了手机,会议继续进行。
没有不透风的墙,刚才中场休息,有人已经得到消息,蔺总夫人今天来探班了,此刻,人正在总裁办公室。
接下来的时间里,蔺之序抬手看腕表的次数明显增多。
终于,在听完最后一项议程的简要陈述后,蔺之序没有像往常一样进行更深入的质询和总结,而是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会议。
“今天先到这里,具体细节明天上午十点前发到我邮箱。”
众人略显诧异的同时,也都立刻起身。
蔺之序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他推开总裁办的门,冷硬规整的空间里,叶瓷正坐在沙发里,身上的浅杏色长款大衣像一层细腻的奶油包裹着她。
听到开门声,叶瓷抬起头,视线相遇。
蔺之序没有说话,他大步走过去,在她起身的时候,伸出手臂将人揽进了怀里。
他身上还带着会议刚结束的谨肃,以及淡淡的雪茄味,大概是某位高管抽的。
“怎么过来了?”蔺之序问,下颌蹭了蹭她鬓边。
叶瓷:“没什么事,就想来找你。”
蔺之序笑了下,然后问她,“饿了吧?晚上想吃什么?”
叶瓷笑,“还好,潘助理刚才给我送了点吃的。”
蔺之序垂眸扫过旁边的茶几,上面有一杯咖啡,还有一小碟手工曲奇和马卡龙。
他又抱了她一会儿,才低声说:“我还有点收尾工作,十分钟。”
叶瓷:“好,你去忙。”
蔺之序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着手处理几个紧急邮件。
叶瓷端起咖啡,小口啜饮着,视线游走,最后又停驻在伏案工作的男人身上。
他神情专注,指节分明的手在键盘上敲击,手背微微凸起的青筋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叶瓷安静看着,这双手曾在意乱情迷时带着灼人温度在她腰侧流连,而后缓慢用力收紧,指节因克制微微泛白。
这种极致的反差像细细的钩子,轻巧地就扯动了叶瓷的心弦。
不到十分钟,蔺之序合上了电脑。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走向叶瓷,向她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家。”
叶瓷搭上他,被他轻轻拉起身。
两人并肩的那刻,叶瓷主动攀住他,下一秒,贝齿磕着软骨,她在他喉结上轻轻咬了一下。
蔺之序的呼吸骤然一滞,喉结不受控制地刮了几次,碾过她那一下带着微妙痛感的轻咬。
感觉尖锐又模糊,猝不及防地窜过他全身。
蔺之序握住她手臂的掌心收紧,指节的力量几乎要透过衣料烙进她的皮肤。
良久,他垂下眼,视线沉沉地压下来,落在她脸上,近在咫尺。
“叶瓷。”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的,“我会忍不住的。”
这时,叶瓷将脸埋进他怀里,“我心血来潮,想看看你的反应。”
不过,当看到他黑眸里的暗火时,她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冲动了。
蔺之序平复呼吸,半天,“我们回家。”
第49章 第49章 失控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黑色慕尚正安静地等着。
季叔站在车边,为两人打开后座车门。
车子平稳地驶出,很快就汇入了夜晚的车流。
车内空间宽敞私密, 隔音极好。
蔺之序松开领带, 侧头看她:“今晚想吃什么?”
叶瓷:“我已经发给保姆了。”
蔺之序:“好。”
说着, 他手臂伸过来,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车子穿过大半个城市, 两人回到婚房。
饭闭,保姆将一切收拾好, 就离开了。
叶瓷从浴室出来时, 蔺之序正坐在卧室的单人沙发里看手机,听到动静, 他抬眼望过去。
叶瓷穿着烟粉色的真丝吊带睡裙, 长发披散着, 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上面的瓶瓶罐罐开始护肤。
真丝布料随着动作贴伏流动, 隐约勾勒出柔美的线条。
片刻,蔺之序起身走过去,从身后拥住她, 下巴搁在她纤细的肩窝。
“叶瓷。”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低沉性感。
“嗯?”她微微侧头, 脸颊擦过他下颌。
蔺之序圈住她腰身的手臂紧了紧, “今天很高兴。”
叶瓷笑,“因为我去找你?”
蔺之序:“嗯,像一种意外的礼物。”
叶瓷弯弯唇角,这时,蔺之序扳过她的肩膀, “还有你的主动。”
一直以来,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包括两人之间逐渐升温的关系。
他是引导者,看着她从清冷疏离到渐渐为他融化,他珍视这个过程,也耐心等待着。
而今天,她竟毫无预兆地越过了那条无形的线。
蔺之序心里有一股滚烫的狂喜,这感觉远比任何一笔成功的交易都更让他兴奋。
当她咬上来的那一刻,他很满足——她想要他,以这种直接又带着点笨拙生涩的方式。
这是突如其来的馈赠。
叶瓷了然,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咬他喉结,她笑了下,“你喜欢我的主动吗?”
被问,蔺之序眸色转深,然后,她听见他低低嗯了声。
叶瓷懂了,她从他怀里挣脱,两条手臂圈住他后颈,下一秒,她吻上他的唇。
卧室里陡然陷入一片过于温柔的缱绻之中。
当叶瓷结束这个吻时,蔺之序低哑的嗓音擦过她耳廓,“撩完了?”
叶瓷抬头,他的目光正锁住她,里面翻滚着被彻底撩动后的,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根本不容她回答,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
上午九点。
各部门的核心成员正襟危坐,叶瓷坐在会议桌主位,手里的绘图铅笔无意识地涂写着。
生产总监李栋:“叶总,关于‘风之语’系列的量产方案,经过前期评估,我们建议分区域选择代工厂合作,这样更灵活,风险也小。”
幕布切换,地图上珠三角和长三角区域被高亮标出。
接着,他详细分析了两个区域各自的优势。
叶瓷微微颔首,“工厂要实地考察,然后出一份报告和最终评估。”
李栋:“好。”
会议无缝衔接。
营销总监任薇站起身,幕布上换成几份PPT和区位图。
她展示了每个选址的实景照片,人流数据分析和租金对比,“叶总,最终还需要您定夺。”
叶瓷在日程表上做标记,“下午我去国贸和王府现场考察。”她抬眼又看向任薇,“沪城那边,你亲自到现场,再和项目负责人对接一下,看看能不能把租金谈下来。”
任薇点头,“好的。”
叶瓷想了想,“李总监明天和我去代工厂实地考察,八点出发。”
旁边的小于快速记录,“好的叶总,机票和对接人的信息我稍后发您手机。”
接下来的几天,叶瓷为各项考察工作忙碌着。
人一旦忙起来就容易忽略时间。
这天,从冗长的会议里脱身,叶瓷随手打开日历看了眼,她发现自己已经四天没回家了。
与此同时,城郊一家顶级俱乐部内。
蔺之序坐在牌桌旁,面前的筹码堆得不算高,神色是一贯的沉稳,只是偶尔目光会掠过腕表表盘。
坐在他对面的蒋昀铮,叼着烟,打出一张牌,笑道:“啧,五哥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这种局,怕是要三催四请才赏脸咯?”
“说不定再过阵子,直接人间蒸发,老婆孩子热炕头去了。” 司恒说完,旁边几人跟着笑起来。
“真是没想到,五哥也有这一天。”
蔺之序被打趣,眼皮都没抬,从牌池里摸了一张,随手打出,动作流畅。
下家的裴时眼疾手快地碰了,然后他笑嘻嘻地问:“对了,听说嫂子工作室的成衣系列快上了,这段时间恐怕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吧?”
蔺之序动作停下,接着指尖在牌面上轻轻敲了敲,才“嗯”了一声。
话里也听不出情绪:“她这几天是忙。”
很忙,特别忙。
顿了顿,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又道,“我已经四天没见着她人了。”
这几天,她京北沪城两边飞,他打去的电话基本没人接,发的消息也总是隔了大半天才有回复。
裴时惊讶地“哇哦”一声:“五哥,你这新婚燕尔的,原来一直在独守空房啊?”
“哈哈哈”
“五哥,这老婆不在家,晚上你一个人睡觉是不是很空虚很寂寞啊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
蔺之序没理会调侃,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牌上,却有些难以聚焦。
他们几个说得都是实话,没尝到甜头的时候,欲望可以被压制,可如今,他已经尝到滋味了,并且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再让他戒掉,谈何容易。
轮到他出牌,蔺之序罕见地迟疑了几秒,手指在两张牌之间犹豫,最终打出的那张,让裴时立刻眉开眼笑地推倒了牌:“胡了,清一色!给钱给钱!”
接下来的两局,蔺之序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他计算精密的牌路因为裴时的那句“新婚燕尔,独守空房”变得有些凌乱,几次该碰不碰,该杠不杠,筹码肉眼可见地流向了裴时和司恒那边。
连赢几局的蒋昀铮都忍不住调侃:“五哥,你这手气……是思念成疾影响了牌技啊。”
蔺之序没接话,他刚端起手边的杯子,这时,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婚房保姆。
牌桌上的谈笑声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蔺之序拿起手机,划开接听键,“什么事?”他的目光已经离开了进行中的牌桌。
保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先生,打扰您了。太太回来了,说是不饿,就直接去洗漱休息了,让我别准备晚饭也别喊她。”
“这,这都睡下快两个多小时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有点拿不准,晚饭备不备?要不要去叫醒她吃点东西?我怕她空着肚子睡到半夜不舒服——”
保姆的话还没说完,蔺之序已经起身。
动作有些大,带得身下的椅子发出一阵摩擦声。
他看也没看桌上愕然的牌友和尚未结束的牌局,只对着电话简短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你先备点清淡的晚饭,我马上回来,不用叫醒她。”
话音落下,他直接挂了电话。
目光扫过牌桌,“你们几个继续,账记我这儿。” 说完,他已经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朝门口走去。
牌室里安静下来。
司恒和蒋昀铮面面相觑,看一眼蔺之序消失的方向,再看看他面前那堆筹码,“完了完了,五哥完了。”
梁屿培:“真是不可思议,五哥竟然都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司恒看梁屿培,“你说的不对啊,人家还没孩子呢。”
蒋昀铮笑,“这不五哥已经回去造孩子了嘛,快了快了,大家都提前备好份子钱吧啊。”
——
第二天清晨。
厨房里传来瓷器声响,保姆在布餐。
叶瓷换好衣服出来,坐在餐桌前,她打开手机看今天的工作安排。
正看着,蔺之序在她对面落座,保姆适时端上他的那份早餐:简单的煎蛋,全麦面包和蔬菜沙拉。
刀叉偶尔碰到骨瓷盘,发出微响。
叶瓷放回手机,“欧洲那边的供应链解决了?”
蔺之序抬眸,“对,已经解决了。”
她很少关注他的工作,供应链危机这事还是新婚回门那天,他和叶北庭在饭桌上聊了几句。
她当时听到了,也就记下了。
蔺之序放下咖啡,“昨天下午四点签完了最后一份协议。”
叶瓷点点头,眼睛无意识地落在他手上,然后,她看见了他腕间暗红的抓痕。
那是她昨晚失控的证明。
大概蔺之序也觉察到了,他笑了下,又抬手整理了下腕表,表带恰好遮挡住那道痕迹。
“苦吗?要不要加糖?”他示意她手里的杯子。
叶瓷唇角微弯:“不用。”
两人继续用餐,叶瓷不自觉地又看了眼他的手腕,提提勇气,“疼吗?”
蔺之序反应过来,笑了声,“不疼。”
话题来到这里,叶瓷干脆一问到底,“那你后背呢?疼吗?”
好多细节她都记不太清了,就像他手腕上的抓痕,她都没印象,不过,她很确定,他后背和肩膀上肯定有。
蔺之序笑,又说一遍,“不疼。”
叶瓷喝一口咖啡,“嗯。”
早餐结束。
蔺之序说,“今天我送你去工作室。”
叶瓷也已经站起身,边整理羊绒衫的袖口,“我自己开车就好。”
她语气如常,目光却下意识避开了他。
这时,蔺之序绕过餐桌走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因为身高差,他的视线自然地落在她严丝合缝的高领羊绒衫上。
接着,他微微倾身,“昨晚太累了,坐车还能休息一下。”
心照不宣的暗示,瞬间击穿了叶瓷努力维持的平静。
早起洗漱时,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皙白皮肤上,几处深浅不一的印记触目惊心,像雪地里绽开的暗色玫瑰,从颈侧一路向下,一直隐没进睡袍里。
为了掩盖,她今天特意选了件高领羊绒衫。
片刻,她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点几乎听不见的鼻音:“嗯。”
蔺之序的唇角向上牵动,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自然地伸出手,掌心向上,等待着她。
叶瓷将自己的手放上去,立刻被他的温度包裹。
电梯下行时,蔺之序说,“晚上我去接你。”
叶瓷:“好。”
下午,叶瓷在面料库检查样品时,小于推门进来,“总监,魏心许到了。”
“带她到一号试衣间稍等,我马上过去。” 叶瓷说完,将手里那块乌干纱放回原位,标签朝外。
一号试衣间宽敞明亮,三面环绕着巨大的落地镜,映照出无数个空间。
听到推门声,魏心许转身迎上来,“叶总监,好久不见!”
叶瓷笑了下,都说红气养人,如今的魏心许已是一线咖位,星光灼灼。
她示意对方站到中央的圆形地台上。
“礼服是为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准备的?” 叶瓷一边示意助理小于记录关键尺寸数据,一边问。
“是,闭幕式红毯和颁奖礼。”
魏心许姿态放松却保持着优雅,“谢谢你啊叶总监。”
叶瓷不明就里,笑问,“谢我什么?”
魏心许:“谢你对我的帮助,不然我哪有机会出头。”
叶瓷忽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这时,魏心许的语气也认真起来,“那件被你调换了面料的礼服,我是最近才知道的。”
“你给我用的根本不是合同里写的醋酸缎,而是重磅真丝缎。”
叶瓷正俯身量她小腿的长度,闻言动作没有停,“重磅真丝缎的垂坠感和光泽,更能衬出你的气质。”
魏心许看向她,对方一脸平静,手上专注着工作,话不多却莫名让人安心。
圈内人都说霓坊的叶总监是清冷美人骨,不喜社交。
“叶总监,我们算是朋友吗?”
叶瓷抬眼,笑了下,“是吧,我们都已经加了微信了。”
魏心许笑着点点头,“对。”
量体结束,叶瓷拿出设计稿,跟她讲了式样和面料选择,直到傍晚,最终的设计方案和主辅料搭配才尘埃落定。
“基础试样下周出来。” 叶瓷放下手中的样本,对助理小于交代了一句,才又转向魏心许,“保持状态。”
对方笑,“嗯!”
魏心许走后,叶瓷也要准备下班了。
这几天气温骤降,已经发布了好几次寒潮预警。
叶瓷拢了拢大衣领口,再次抬眼时,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稳稳停到她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蔺之序的侧脸。
今天没带司机,他自己开车过来了。
叶瓷笑了下,径直走向副驾驶,车门拉开,一阵浓郁的玫瑰香扑面而来。
副驾驶座上,一大束朱丽叶玫瑰,蜜桃色的花瓣层层叠叠。
蔺之序:“路过花店,看到开得不错。”
叶瓷系好安全带,将花抱在怀里,又凑近闻了闻。
“我很喜欢。”
蔺之序笑,“喜欢就好。”
车门落锁,发出轻微的咔哒,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后,叶瓷看他一眼,没有犹豫,身体自然地朝驾驶座的方向倾了倾,手臂穿过他结实的手臂下方,挽住了他。
蔺之序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然后拉起她的手背,低头吻了下。
引擎启动,叶瓷重新坐好,不再干扰他开车。
车子平稳滑入车流,汇入傍晚陆离的霓虹中。
“今天工作顺利吗?”蔺之序问。
叶瓷笑,“还好,比较高兴的是,成衣门店装修进展很快,工厂那边也比较顺利,元旦前,线下门店就可以开业了。”
听见她轻松的笑声,蔺之序嘴角也弯了下。
两人又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他说,“今天下午的政商座谈会上,见到北庭了。”
叶瓷正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橱窗倒影,闻言,目光收回,落在蔺之序被仪表盘微光映亮的侧脸上。
“是吗?”
提到哥哥,她突然想起来,自从上次新婚回门,大家坐在一起吃饭,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回过家。
算算,已经有好些日子了。
想到这里,她转脸看蔺之序,“我想回家,想哥哥了。”
蔺之序笑了下,刚好要等信号灯,于是,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覆上她的手背,指腹在她无名指的婚戒上轻轻抚了一下。
“当然可以,我陪你回去。”
叶瓷笑,低头从包里摸出手机,拨通了叶北庭的号码。
电话接通。
“小瓷?”叶北庭的声音传来。
叶瓷:“哥,我和蔺之序待会儿回家吃饭。”
电话那头短暂地静了一秒,很快传来叶北庭的笑声,“好啊,热烈欢迎,我现在让秦姨再多备几个菜。”
叶瓷“嗯”一声,“待会儿见咯。”
第50章 第50章 足够让他失控
叶宅。
秦姨系着素色围裙, 笑着把最后一道瑶柱鸡汤放在叶瓷面前:“小姐,蔺先生,都是按你们口味准备的。”
叶瓷笑, “谢谢秦姨, 辛苦了。”
秦姨也笑, 眼睛看向叶瓷和蔺之序,“有空要经常回来啊, 我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蔺之序也颔首道谢,“到时候秦姨可不要觉得麻烦。”
秦姨笑, “哪里会呢。”
叶瓷挨着蔺之序坐, 对面是叶北庭。
她夹起一块金丝虾球,咽下食物后, 故意微微蹙眉看向叶北庭:“哥, 你最近怎么都不给我送好吃的了。”
叶北庭正用公筷给蔺之序布菜, 闻言失笑,“物流园项目刚落地, 前期协调跟打仗似的,我是真的忙得走不开。”
叶瓷唇角微弯,那点佯装的抱怨瞬间消散, “我知道哥哥很忙,项目要紧, 但也要注意休息, 别太拼。”
叶北庭笑,“行,等忙完这阵子,我亲自给你当司机送餐,这样行吗?想吃什么提前点单。”
叶瓷也笑, “这还差不多。”
蔺之序安静地听着,等叶瓷和哥哥说笑的间隙过去,他才自然地接上叶北庭之前提起的物流园话题。
两人低声交谈起来,术语简洁。
叶瓷对商业策略兴趣缺缺,注意力很快回到满桌菜肴上。
蔺之序一边与叶北庭分析着某个数据节点,一边自然地拿起手边的银筷和骨碟。
他手上动作精准利落,筷子尖探向那盘清蒸鲥鱼,避开细刺,稳稳夹起最肥美的一块雪白鱼腩。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甚至没打断他和叶北庭的对话。
那块浸润着豉油和姜汁的鱼肉无声地落进了叶瓷手边的碟子里。
叶瓷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蜷了下。
她看着碟子里那块被剔得干干净净的鱼肉,视线不由地上移,落在蔺之序专注与兄长交谈的侧脸上。
他下颌线清晰冷峻,眼神沉稳,是掌控全局的持重。
叶瓷忽然想起数月前的那次家宴,同样的位置,他用公筷为她夹了一块鱼腹肉,而且还是取的最嫩那一寸。
只不过那时的她和蔺之序刚订婚,坐在一起,如同两个被临时拼凑的陌生人。
而此刻,叶瓷的目光从他骨节分明的手滑回自己碟中那块完美的鱼肉,两人已经从形同陌路到融入了彼此的生活里。
她低头,夹起那块鱼肉送入口中,鲜甜软糯,滋味丰盈。
餐毕,杯盘撤下,三人又聊了会儿天,叶北庭送他们到玄关。
庭院里的夜风带着寒意吹进来,廊灯的光晕在地上拉长了三个人的影子。
“哥,别送了,外面有风。”叶瓷接过蔺之序递来的羽绒服穿上。
叶北庭已经穿好了外出服,笑道,“没那么娇贵,走吧,送你们上车。”
寒风簌簌,叶瓷戴上了帽子围巾,蔺之序先一步走向停在庭院里的车,叶瓷和叶北庭走在后面,穿过小花园时,叶瓷忽然伸手,轻轻拽住了叶北庭的胳膊。
叶北庭有些意外地低头看她。
这时,叶瓷踮起脚,凑近他耳边,声音带着柔软气音,“谢谢哥哥。”
叶北庭眼中掠过一丝不解:“嗯?谢什么?”
暖黄的光线下,叶瓷仰起脸,清亮的眼眸里映着细碎的光点,“没什么,”她声音轻快,每个字都像裹了蜜糖,“就是觉得现在很幸福。有哥哥,还有蔺之序。”
她侧过头,目光投向不远处车边挺拔的身影。
叶北庭笑了下。
他看到妹妹脸上发自内心的宁静与满足,突然觉得数月前同意蔺家提出的婚事,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叶瓷的发顶,仿佛她还是当年那个扯着他衣角要糖吃的小女孩。
悬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落回了实处。
车厢很安静,叶瓷靠在椅背上,侧脸望着车窗外的光影变幻,一天的忙碌和家宴的暖意沉淀下来,留下一种慵懒的倦怠。
回到家,蔺之序脱下西装外套,搭在衣帽间的立架上,“有个海外视频会议纪要需要确认,大概一小时左右,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嗯。”
叶瓷应了声,换上柔软的室内鞋,径直走向主卧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等她带着一身湿润的橙花香气出来时,蔺之序还在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门缝下透出一线冷白的光。
这边,叶瓷掀开蓬松的羽绒被一角,靠上床头。
然后拿起平板,指尖滑动几下,也没怎么刻意选,随手点开一档综艺节目。
夸张的笑声和快节奏的音效瞬间填满整间卧室。
一个小时后,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蔺之序走了进来,身上那股处理公务的沉静气息还未完全散去。
洗漱过,他换了深灰色丝质睡袍,领口微敞,白日里的冷峻气场收敛了大半,显出居家的松弛感。
床垫随着他坐下的动作微微下沉,他身上的沉木香立刻就占据了叶瓷旁边的空气。
“在看什么?”他侧过身,接着手臂轻轻一带,下一秒,叶瓷便被他的胸膛完全罩住。
姿势很亲昵。
叶瓷将屏幕朝他那边挪了挪,她动作幅度不大,刚好让他看清屏幕上五彩斑斓的画面,“一档明星综艺。”
蔺之序哦了声。
两人安静看了几分钟,蔺之序从不关注娱乐圈,对于屏幕里笑闹的明星,他一个也不认识。
渐渐地,他的目光扫过平板屏幕,又落回叶瓷的侧脸上。
“你是不是不喜欢看?”叶瓷问他。
蔺之序笑了下,“陪你看,还不错。”
叶瓷笑,知道他没兴趣,就不再勉强他,她刚要把视频关掉,画面突然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江晏。
他竟然是这一期的飞行嘉宾。
画面里,江晏穿着浅蓝色卫衣,正蹲在地上帮小朋友系鞋带。
“啊,是他。”
叶瓷不自觉地停下动作。
蔺之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认识?”
“江晏。”叶瓷把平板又往中间挪了挪,“以前和他合作过。”
镜头里的江晏笑容灿烂得晃眼,后期给他加了个“人间小太阳”的花字特效。
蔺之序想起来了,很久以前在念一的朋友圈见过。
不过,他的长相,蔺之序有些记不清了,这时经叶瓷提醒,蔺之序又多看了两眼。
江晏正对着镜头比心,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蔺之序伸手调整了下枕头,状似无意地问:“他多大了?”
“二十。”叶瓷说,对于客户的年龄,她都有笼统的印象。
“哦。”
蔺之序搭在枕角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半分,自己竟然在意一个毛头小子吸引了她片刻的注意力,这个认知让他唇角牵起一丝自嘲。
两人又看了会儿,这一期也接近了尾声,叶瓷暂停视频,“不想看了。”
蔺之序:“好。”
叶瓷放回平板,转过身面对他时,蔺之序刚好圈住她的腰身。
下一秒,他就吻上了她。
徐徐缓缓,像在拆一件珍贵的丝绸包裹。
当灼热气息扫过月退侧最薄的那片细腻肌肤时,叶瓷抓住了他的手。
月光透过纱帘,投下细碎光斑,又被他的阴影一寸寸覆盖。
许是不尽兴,齿尖轻轻剐蹭了下,窗外的玉兰树突然沙沙作响。
叶瓷看见天花板上的枝影摇晃,恍惚间分不清是夜风还是自己的战栗。
……
浴室的水声淅淅沥沥,磨砂玻璃上氤氲着雾气。
数分钟后,她轻轻推开浴室门。湿热的水汽扑面而来,蔺之序背对着她,水珠顺着紧绷的线条滚落。
他听到声响转过头,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清澈水流顺着下颌线滴落。
“怎么进来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叶瓷没说话,她走近他,然后伸手关掉了花洒。水声停止,她踮起脚尖,带着薄茧的手指抚上他后颈。
蔺之序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水珠还挂在他的睫毛上。
他身体的温度很高,叶瓷攀着他劲实的肩膀,手指顺着肌肉纹理,在他颈侧的骨节处轻轻打转。
蔺之序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热得惊人:“叶瓷,别闹。”
叶瓷仰头看他,水汽中他的轮廓格外深邃,她从他掌心挣开手腕,继续,最终停在炽热处。
蔺之序的呼吸陡然加重,撑在瓷砖上的手臂肌肉绷出坚硬的线条。
“刚才……”叶瓷凑近他耳边,“你让我很快乐。”
她手上的动作很生涩,却足够让他失控。
水珠从发梢滴落,分不清是未干的水迹还是新沁出的汗。
蔺之序突然转身将她抵在墙上,他低头咬住她的耳垂,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叶瓷……”
她看到他向来克制的表情出现裂缝,看着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原来让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失控,比想象中更让人心跳加速。
不知过了多久,蔺之序突然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臂扣住她的后脑勺,一个带着水汽和薄荷沐浴露气息的吻重重落下来。
这个吻又凶又急,像是惩罚,又像是某种隐秘的纵容。
最后时刻,他把她按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