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快来人啊，公主落水了。”


    入秋的水冷得让人清醒，李清越深深吸了口气，脖子疼得厉害，她一手抓着明昭公主的腰带，一手敷衍地拍了两下水花。


    便装作力竭沉了下去，在黑暗的水中抓着胡乱挣扎的萧凌羽下潜。


    不断有人跳下来，萧凌羽带来的都是贴身宫女。


    夜色黑沉，一下水根本找不到人，只能大声喊叫。


    李清越听不到这些声音。


    她在水里像游鱼一样下潜，身体里的空气变得稀薄，明昭公主的挣扎越发微弱，那双紧紧掐着她脖颈的手也没了力气。


    她脑中闪过许多恶意的念头，但依旧抓着人往上浮，有意无意让萧凌羽的头露出水面缓一口气，又沉下去，循环往复。


    李清越朝岸边游，竭力大喊：“救命……”


    “快来救救我们……”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宴会的人，李清越还没靠近岸边，围过来的人已经将周围照得灯火通明。


    一看到亮光，她马上给萧凌羽换了个姿势，托举着对方，自己沉沉浮浮地挣扎着。


    她看起来艰难可怜，速度却很快，没让人抢走手里的功劳，将萧凌羽救上岸。


    所有人都围着明昭公主，只有谢氏和谢昀先来看她，干净的披风搭在身上。


    “你受伤了。”谢昀挡住了她的身体，也挡住了她脖颈的伤痕。


    干爽温柔的指腹贴着她脖颈湿漉漉的皮肤，划过淤青的伤痕。


    问题问得蛮好的，但是怎么一点眼力也没有，竟帮些倒忙。


    李清越心里烦躁，朝他吐了口水，谢昀一向爱干净，这次才居然没躲。


    她被谢昀抱起来，立刻闭上眼睛装晕。


    风刮过她散开黏着湿发，走这么快，这些人肯定来不及看清她的伤痕。


    她这番费力的表演岂不是大打折扣。


    李清越装模作样地咳嗽，蹙起眉头装出难受的模样，谢昀的脚步果然慢了下来。


    一到偏殿，谢昀就被请出去了，就算是亲属也不太方便留下。


    谢氏陪着李清越，一看便看到她的伤痕，李清越皮肤白皙，脖子上的淡青色伤痕格外醒目。


    “老夫人放心，少夫人她只是呛水又受了惊吓，身体没什么大碍，很快就会醒过来。”


    李清越在心里叹气，演技再好也瞒不过大夫。


    谢氏看着李清越惨白的小脸，只觉得宫里的御医护着主子说话，都这样了还没大碍！


    她面冷如铁，握着李清越冰凉的手，瞥了眼御医：“她什么时候能醒？”


    “应该快了。”御医也些不确定。


    李清越正犹豫着要不要慢悠悠睁开眼，手突然被放进锦被，感觉到谢氏的目光定在她身上。


    还是算了。


    现在睁开眼睛未免太快了些。


    御医诊完脉，确定李清越没有大碍便退了出去。


    谢昀拦住御医问了几句，从外面走进来，李清越湿透的衣衫已经换过了，半干的长发散开，整个人不安稳地蹙着眉，看起来颇为难受。


    “唉……我该陪着她一起去的。”谢氏沉沉叹气。


    谢昀脸色不大好看，宽慰道：“谁能想到明昭公主如此张扬，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动手。”


    “我定要向皇后讨个公道，这孩子额上的伤还没好全，这么经得起这一番折腾！”


    谢昀抿着唇，轻声安抚谢氏：“明昭公主还没醒，大半的太医都在那边，皇后娘娘罚了好些人，咱们能躲则躲。”


    谢氏不悦道：“难道就这样算了？”


    谢昀没有接话。


    沉默半晌，谢氏闭上眼睛，妥协道：“罢了，是我无用做不得主，回去吧。”


    _


    未央宫。


    屋子里燃着碳炉，又在床榻放了不少的汤婆子，宫人御医跪了一地，出了一身汗，不知是热的，还是吓出的冷汗，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你的到底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皇后看着萧凌羽苍白的脸，疼惜和愤怒交织，怒道：“今日在公主身边伺候的通通杖责——”


    “母后。”萧策打断了她的声音。


    从外间走进来，抬手示意众人退下。


    宫人御医如蒙大赦，不敢起身告退，弓着身子往外退退门外才敢擦额间冷汗。


    “你换掉我的人，派人去照看小羽，就是这么照看的，才几天就出来这样的大事。”


    萧策眼中闪过无奈，沉沉看了眼床塌上的萧凌羽：“母后，你在惯着她了。”


    “你若是狠心一些管束她，她也干不出掐着谢夫人的脖子不肯松手的事。”


    听到这话，皇后转过头来看他：“萧策你亲妹妹受了这么大委屈躺在这里，你竟还帮着外人说话。”


    她站起身盯着萧策：“你真是越发想你那个冷血无情的父皇，滚出去。”


    皇后冷了脸色不再看他，坐回床沿，心疼地为萧凌羽擦拭发丝。


    瑛嬷嬷挡住萧策：“太子殿下，您回去吧。”


    萧策眼底闪过不悦，语气却仍旧温和：“难道母亲希望凌羽继续执着谢玄吗。”


    皇后的动作一顿，这两个月她软硬兼施，心里不知有多煎熬。


    今日看到萧凌羽这样虚弱憔悴，再也不忍心说半句重话。


    “本宫已经想好了，小羽若是再坚持，我就下旨让谢家夫人与谢玄合离，成全她的一番痴心。”


    “母后！”萧策推开挡住她的瑛嬷嬷，走到近前，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今日之事已经传开了，你这样只会害了她的名声。”


    皇后丝毫不在意，掀起眼皮漫不经心道：“我的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普天之下有谁敢说半句不是，什么名声地位都没有她开心重要。”


    “谢玄活着我也看不上他，但小羽愿意我也不多说什么，若是有朝一日她后悔了，回来便是，宫里永远都是她的家。”


    萧策沉默片刻：“父皇不会同意的。”


    萧凌羽的事，在皇后眼里是怜惜心疼，但父皇早已厌烦，出事这么久也没来看一眼，足可见他的态度。


    这两个月没来过未央宫，也不去皇后那里。


    这次寿宴，原本他是想缓和一下，被萧凌羽这一搅和，反而变得更糟糕了。


    皇后有一瞬的落寞，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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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道：“那我便毒杀了她，既然一片痴心，就让她去黄泉做一对鸳鸯。”


    她看萧策的眼神愈发不耐：“滚出去。”


    萧策垂着眼没再劝说，转身离开。


    他派去照顾萧凌羽的宫人，全都被送了回来，萧策叫住其中一位宫女，问道：“你身上的披风是谢夫人的？”


    小宫女低垂着头，应道：“见殿下的话，是谢夫人给我的。”


    萧策问道：“你一直跟着她，湖心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想让谢夫人主动离开谢家，夫人拒绝，就……就被公主掐住脖子，我等不敢上前阻拦，后面谢夫人体力不支落水，公主也被她一并带了下去。”


    萧策蹙眉有些不解：“她只是拒绝，凌羽就气到要掐死她？”


    “公主不让谢夫人叫谢将军……夫君。”


    萧策揉了揉眉心，他早前觉得谢夫人聪明，如今又有些看不懂她了。


    萧凌羽的性子，若是她肯求饶，定然不会两败俱伤，闹成现在这样。


    “把披风留下，出去吧。”


    他沉沉扫了眼那件烟紫色的披风，又问了好几个在场的宫人，得到的回答相差无几。


    萧策屏退众人，目光落在暗处，低声命令：“影，跟着谢夫人，谢家的事都要向我汇报。”


    他犹豫片刻，又道：“如果谢夫人有性命之危，在不暴露的人情况下帮她。”


    “是。”


    黑暗中传来回音，又迅速消失。


    谢家的马车出了宫，明亮的灯笼，是一道醒目的标志，影轻飘飘跟了过去。


    李清越躺在谢氏腿上，原本是装晕，现在困意上涌撑不住睡了过去。


    她拽着萧凌羽在湖里游了许久，手脚累得发软，一点劲的不想使。


    马车轻微地摇晃，怀里被塞了个小暖炉，裹着披风半躺在软垫上，微凉的身体被丝丝缕缕的暖意包裹渐渐恢复。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李清越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关切望着自己的谢昀，还有些懵。


    “姐姐你醒了，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


    “你一下问这么多，叫人家怎么回答？”谢氏一时竟插不上嘴，扶着李清越的胳膊，方便她坐起来。


    “我有没有伤着哪里，回去我们再让府医来看看。”


    李清越露出温婉的笑容，道：“我没事，没受伤。”


    闻言，谢氏和谢昀齐齐看了眼她的脖颈，明昭公主出手这样重，怎么可能没事。


    马车进了谢家，缓缓停下来。


    谢氏让莲星好好照顾李清越，又叫走了谢昀。


    福安堂。


    谢昀有几分焦躁，强压着不让自己表露：“母亲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谢氏的叹道：“原是我们耽误了她，她清清白白的姑娘，嫁过来一天好日子也没过，受了好几次委屈连讨公道都不能。”


    谢氏捂着心口，满腔愧意不禁下落泪来：“我也想通了，咱们福薄不能再耽误她，你留心些替她找个能照顾她的好人家……改嫁。”


    谢昀瞪大了眼睛，没有接话。


    他绝不可能让李清越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