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连着下了七日才停。


    这些天徐晏清一直待在洞里，无聊得快冒泡了。


    枕头编了，野菜野果拣了，草鞋做了，兽皮衣兽皮帽也做了，等得就是这一刻。


    雪一停，他就急不可耐地背上了背篓，找到昭离要出去玩儿。


    跟洞里的大伙说要出去转转，便拉上一脸无奈的大蛇往外走。


    昭离看他那蠢蠢欲动，神神秘秘的小表情，就知道他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玩那个黑色的小方块。


    一出洞穴，徐晏清这个南方人，就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雪季的恶意。


    没有合适的材料做针，所以兽皮衣兽皮帽都是靠蟒三蟒五两人，纯人工打孔后用兽筋勉强串到一起的，身上所有关节弯曲部位，和衣服侧缝的连接处都有豁口。


    这会儿一出门，风就哗哗灌进了并不合身的兽皮衣里，冻得徐晏清浑身一激灵。


    踩在厚厚雪地上的双脚也是，草鞋根本隔绝不了那刺骨的冰冷。


    他立刻就想调头回洞里，可又舍不下这难得的自由活动机会，狩猎队兽人们的伤，在这半个多月里基本都好全了，明日就要恢复狩猎。


    裹得严实的徐晏清瑟瑟发抖，羡慕嫉妒恨地望向身边赤着臂膀的昭离，给他做的衣服帽子鞋子，他说不方便今天一件也没穿，依旧站得挺拔如松。


    就在徐晏清心里天人交战时，昭离脱下了身上唯一一件，围在腰间的那条兽皮裙。


    白色巨蛇霎时自雪中拔地而起，“上来。”


    徐晏清愣愣地望着那身尾盘伏在雪中，高扬着脑袋的白蛇，雪光映照在同样纯白的鳞片上，晃得他移不开眼。


    昭离见他不动，又瞥了眼那透过草鞋缝隙，隐约可见冻红了的脚趾，顿时没了耐心，蛇尾再次卷上人的腰身。


    “诶。”


    大蛇这次动作得很小心很轻，只是这兽皮衣实在不给力，被外力一卷就往上跑，露出了腰腹。


    徐晏清只觉得先是腰间腹部一热，在他回过神前，蛇尾抽离热源就消失了，紧接着就是屁股一暖。


    “阿昭？”


    徐晏清又一次坐到了大蛇脑袋上。


    上回还是刚穿到这里时，落进了兽人战场被昭离救起，惊险刺激得他完全没心情体会骑大蛇是什么感觉。


    这回心态就完全不同了，他坐在高高昂起的大蛇脑袋上，几乎要与树顶齐平，大地银装素裹，不远处结冰的河面一览无余，有种君临天下的快意。


    “阿昭，你是不是又长高，不对，又长长了？”


    昭离低低应了声，滴滴大蛇就启动了。


    大蛇游得不算快，但徐晏清还是体验了一把冬天坐敞篷车，被冷风糊满脸的感觉，紧贴大蛇鳞片的屁股和大腿热热的，跟开了坐垫加热似的，暖暖的很安心。


    只是……上次大蛇也是这个温度吗？


    徐晏清想不起来了，也没把冷血动物居然会发烫的事太放心上，只当是不同世界的物种差异，亦或是同物种之间的个体差异，就是变异了也没关系，反正都是他的帅气大蛇暖宝宝。


    不知过了多久，一人一蛇进了一片白桦林。


    风从耳边掠过，细直的树干一根根迅速倒退，偶有雪从枝头簌簌落下，银白、干净、悠然、素寂得不真实。


    快要抵达树林的尽头时，大蛇开始慢慢降速。


    略过最后一簇白桦树枝，眼前忽的一空——漫山雪白中，竟卧着一方未冻的小潭。


    水面轻雾缭绕，宛若深藏在这冰冻天地间的最后一口热息，四周一圈的积雪消融，露出深色的石沿附着着水汽。


    赫然是一口露天席地的天然温泉。


    徐晏清眼睛亮了，激动地拍着大蛇的脑袋，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温泉？！阿昭，这是温泉吗！”


    一落地，他就迫不及待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向那水汽氤氲的池边，将手探入其中，“真的是热的！阿昭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呀？也太也棒了吧……”


    昭离望着他兴奋欢喜的模样，不禁轻轻勾起唇角，“无意间发现的。”


    徐晏清四下张望后，手机便出现在了掌心，“这里应该不会有别人来吧？”


    昭离微微颔首，“只有你。”


    “秘密基地？”徐晏清拍照的手一顿，朝他挑眉。


    “秘密……基地？”


    “就是只有你知道的地方。”徐晏清笑眯眯道，“不过，现在我也知道啦。”


    “嗯，我们两个的秘密基地。”


    徐晏清将这奇异得近乎梦幻的景色，用手机通通记录下来还不够，拉过大蛇又咔咔拍了好多张合照。


    “这张你好僵硬啊……就不能笑一下，你看我笑得多灿烂。”


    “这张你笑了诶！虽然是非常不明显的弧度……”


    “你看，你就应该多笑笑，笑起来多帅啊，老板着张脸干什么。”


    昭离一会儿被他戳戳左脸颊，一会儿被他捏捏右脸颊，一会儿被捧捧下巴，一会儿又被摸摸脑袋，还有那两两竖在他发顶的四根手指，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徐晏清不安分的手，朝着他微红的耳垂去了，昭离终于忍不住抬手制住了他，“要泡一会儿吗？”


    不是已经在泡了吗，徐晏清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


    “咳，泡，泡温泉吗？”


    “嗯，暖的，会很舒服。”


    昭离转身从徐晏清的背篓里，翻出了一个石头凿的水杯。


    是狼天的手艺，也是这些天在洞里做的，现代马克杯的形状，侧边有圆弧的把手，杯壁杯底都被磨得光滑且薄。


    只见他从附近枝头取了一块洁白的雪放入杯中，将杯子搁到水潭边的石沿上。


    而后，就又解开了刚围上不久的兽皮。


    ！！！


    徐晏清脸腾一下就涨红了，脑子也转不动了，头顶好像要冒烟。


    要，要一起泡吗……会不会太快了？


    他望望昭离挺拔有力的背影，又望望那口冒着热气的天然温泉，可耻地心动了。


    “我，我是个很有原则很保守的人，我们说好了哦，就，就只是泡温泉……”


    下一秒，裸男变大蛇。


    白色巨蛇盘踞在水潭周围，形成了一堵天然屏风，还未首尾相连，而是留出了一道口子，只等他进入，便能密不透风地围起来，将寒意都隔绝在外。


    “……哦。”


    对上大蛇不解的目光，徐晏清闭嘴微笑。


    呵，自作多情的他真的好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