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的花灯渐渐远去，泛起圈圈涟漪，花灯映在林绯的眸子里，似乎流露出一些哀伤。


    林绯将最后一个花灯推了出去，情绪逐渐恢复平静。


    她按照先前的约定，和裴烟在夜市碰面，行人来来往往，有些拥挤。


    到了地方，林绯环顾四周，并没有裴烟的身影，眺望对面，瞥见了一个和裴烟背影极为相似的女子在和旁边的人说些什么。


    她下意识地笑了一下，从月桥上过去，她看清了裴烟旁边人的面容后，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裴烟正好看过来，发现林绯过来后，眼神有些惊喜，挥了挥手，道，“阿绯快过来。”


    “这是？”林绯快步走到裴烟面前，看向男子时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是巴尔史，突厥人。”裴烟拉着林绯到一旁，将她们离开之后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


    之前林绯看过一本游记，里面提到过突厥人如果去中原，会给自己起一个中原人的名字，姓氏一般从自己原本的姓氏里挑一个字充当。


    巴这个姓虽然也会出现在他们的姓氏里，但这个史不得不令林绯想到突厥王室的姓氏阿史那，这人又正好打听风淮宸的事，她几乎有十足的把握断定他就是那位突厥王子。


    眼下，她没办法告诉裴烟他的真实身份，只能想个法子将这人支走。


    既然他是为风淮宸而来，那此事就应该由他解决。


    林绯神情有些歉意，道，“这位公子，还望见谅，之前我和裴烟在罗衣阁分别订做了一套衣裳，现下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和裴烟需要去看一下成品，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公子不如先去别处逛逛。”


    裴烟意识到林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附和道“阿绯，你不说我都忘了。”


    史巴尔爽朗笑道，“这没什么，那我就在附近逛逛，正好见识一下都城的繁华，只是我不知之后去哪寻二位姑娘？”


    “逛完了，在这里等我们就好。”裴烟随口道。


    只说让我在这里等她们，也没说什么时候来找自己，若是来找自己，自己不在，错过了怎么办，自己的身份也隐瞒不了多久，到时候接近风淮宸可就难了，史巴尔笑了笑，“我还是在这里等二位姑娘回来。”


    在这次御边战争中，突厥死了几个将领，其中有一个就是史巴尔的部下，这次战争可谓是让史巴尔损伤惨重，他怀恨在心，突厥那边又正好让他来和亲，他就想趁此机会给秦王一个惨痛的教训，他知道秦王有一个儿子，就想从他入手。


    现在正处于议和时期，只要这个世子不死，即使自己做的事被发现了，安国也不会多加为难自己。


    林绯拉着裴烟离开了，直至确定巴尔史看不见她们后，她才停下来。


    “阿绯，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林绯环顾四周，在裴烟耳旁低声道，“刚才那个人是突厥王子。”


    裴烟闻言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林绯，她是如何知道的？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巴尔史非要见表哥，很明显是居心不良。


    不过，今天无论裴烟知不知道巴尔史的真实身份，她都不会带他去见风淮宸。


    “云婧。”男人原本温柔的嗓音此时却带了一丝薄怒。


    裴烟眼睛一亮，丝毫没有害怕，她要等的人来了。


    这段时日，江宴生忙于公务，裴烟一直见不到他，今日这个巴尔史正好凑上来了，裴烟知道这个人估计别有用心，她也是想利用一下这个人，让江宴生主动出来见她。


    林绯从没见过这个人，但看裴烟的神情，还有这人知道裴烟的小字的情况来看，他可能就是裴烟口中的宴生哥哥。


    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正是风淮宸，瞧见林绯看向自己，风淮宸立刻朝她无声地笑了一下。


    刚才江宴生找他问了裴烟的近况，得知他要来找人，风淮宸就跟了过来。


    男人约莫二十年纪左右，剑眉星目，薄唇，小麦色的肌肤，眉眼之间似有愠怒。


    裴烟一脸无辜地问道，“宴生哥哥，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遇见不认识的人直接就跟他走了，你真是长本事了。”江宴生胸口气得发闷。


    他一回来，就有许多人宴请他，为了少些是非，他只能闭门不出，在家里处理一些公务。


    结果白锦堂突然上门，讲了裴烟和外邦人的事，他当时在军队操练，刚才回家才知道这件事。


    看江宴生真的生气了，裴烟立刻低头认错，“宴生哥哥，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们去那边看杂耍吧，看了就不生气了。”


    语罢，她冲林绯眨了一下眼，拉着江宴生离开了。


    林绯了然，她是故意的。


    “林姑娘，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真是好巧，我正好有事找你。”


    风淮宸有些受宠若惊，“什么事？”


    林绯偏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听说你要见我。”


    倚在树旁的巴尔史看见来人后，立刻站直了身体，仿佛真心实意道，“今日观兄台划船，风姿绰约，心生仰慕，才拜托裴姑娘帮我这件事。”


    听着恭维自己的话，风淮宸的情绪没有波动半分，很是随意道，“哦，那你见到了，可以走了。”


    巴尔史的眸色一沉，还从未有人敢这么给他脸色看，想说些什么，风淮宸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扭头就走。


    风淮宸语气轻快道，“林姑娘，我都处理完了。”


    林绯觉得他好像在求夸奖，下意识道，“做得不错。”


    风淮宸怔愣了一下，随即心情愉悦起来，仿佛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你之前不是问我要谢礼，我已经准备好了，现下去拿给你。”


    前几日吴霖海送砚台的时候，林绯突然想起风淮宸习得一手好字，之前林父偶然得到过一块蟹壳青的澄泥岩，便向林父要了来，今日将它拿出放在了月昌酒坊。


    风淮宸之前是为了找林绯有个借口，才说要谢礼，他没想到林绯竟然真的听进去了，思绪有些混乱。


    林绯看风淮宸有些心不在焉的，就让他先在原地等，自己和彩云去取东西。


    少女的眼神有些担心，嘴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什么，旁边的烟火声喧嚣，但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胡乱地点了下头。


    见风淮宸还能回应自己，林绯估算着他应该没什么事，就带着彩云走了，想着快去快回。


    林绯和彩云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人群中，风淮宸抬头去寻时，早已看不见了。


    她好像很在意自己说的话，可是我是为了她的钱才这样对她的，她知道的话，会不会伤心？


    他回想了之前还骗过林绯几十两银子，眼中浮现懊悔之色。


    但林姑娘能认出我的字迹，是不是意味着她早就知道自己做的事，可她为什么没有戳穿我？


    风淮宸的心里突然有另一个声音道，是因为她喜欢你。


    是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明白。


    风淮宸抬头望着天，感觉脸有些热，肯定是因为最近天气太热了，对，没错，就是这样。


    在附近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后，他的心绪逐渐恢复平静。


    今日是端午，来买酒的人比平常要多得多，酒酿得也不算多，很快就被买得差不多了，刘掌柜提前向林绯告了假，店里现在只剩下三四个小二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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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绯在修缮酒坊时，特意让人空出一间房用来休息，砚台也被放在了这里。


    小二有人进来了，迎上去发现是林绯，惊讶道，“老板，您今日怎么有空来。”


    像端午这种节日，大家都忙着玩乐，谁家老板会来自家店啊？


    他以为林绯是来探查店的情况，道，“我们的酒都卖得差不多了，比往常多卖了两倍呢。”


    看出小二心中的忐忑，林绯笑道，“我只是来找东西，你不用管我，去忙吧。”


    “好嘞。”他还有几张桌子没擦。


    旁边的小二注意着林绯这边的情况，听到她要找东西，很是殷勤道，“老板，如果你们要上二楼的话，需要用到蜡烛，我去给你们取几根来。”


    林绯抬头看了眼二楼发现没点蜡，道，“一根就好。”


    店里已经被打扫地差不多了，其他的小二也不知道该不该关门，只能装作还没干完活，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


    在距离她们最近的那张桌子被擦了三遍后，林绯意识到他们已经干完活了，只是碍于自己不敢走。


    “你们干完了就走吧，有人锁门。”


    有了许可后，他们赶忙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


    几个小二对视一眼，走到林绯面前道，“老板，我们就先走了。”


    说去拿蜡烛的小二迟迟不回来，林绯有些疑惑。


    彩云也意识到不太对劲，见着人回来了，道，“你怎么耽搁了那么久？”


    小二解释道，“不知是谁将蜡烛换了位置，我找了好久才找到。”


    其实钱柜下放得有蜡烛，但刘掌柜今日提前走了，把钥匙也带走了。


    这小二只能去后院里面的屋子去找，对那里不太熟悉，找了好久。


    蜡烛引火后，林绯就上二楼了，小二见她们上去后也跟了上去，站在门外里面瞧不见的地方。


    有了蜡烛照明，林绯很快就找到了砚台，突然闻到什么烧焦的味道，这味道越来越重。


    林绯意识到发生什么后，拉着彩云立即跑向门外，迎面撞见蒙着脸的小二，小二不知撒了什么东西过来，一时间她们看不见了，随后就是一铁棍狠狠砸下来。


    彩云大脑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挡在了林绯面前，肩膀狠狠挨了一棍，一个转身踹了上去。


    男人推后几步，有些暴怒，拿着铁棍又挥了上来，彩云侧身躲过，抓住男人的手腕，卸了上面的力，铁棍掉在地上。


    彩云想卸了他的胳膊时，却发现有些使不上力了，男人发现劲道变小后，阴险地笑了一下，就要去捡地上的棍子，林绯将它立刻踢了下去，靠在旁边的扶手上借力站直身子。


    彩云明白这是被下药了，必须速战速决。


    接下来的出招招招致命，每一下都是冲着要人命去的。


    男人很快被打倒在地，彩云也越发体力不支，屋内浓烟弥漫，几乎要让人窒息。


    能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似乎是在救火。


    林绯看见栈梯下面的火要烧起来了，越发心急，一转头发现彩云已经倚着旁边的门坐在了地上。


    不做他想，她立刻搀扶着彩云往下走，每一步都走得颤颤巍巍，但每一步都很坚定。


    火很快蔓延到了下面的栈，几乎已经不能过人了，按照她们两个这样的速度，根本走不下去。


    彩云虚弱无力道，“小姐，你别管我了，你先下去，出去再找人救我。”


    林绯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咬了一下唇，见血了，甚至得到了片刻清醒，她颤抖着取下自己和彩云头上的发饰，望了一眼下面，抱着彩云，心一狠，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