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几个矿区的矿监已经面色灰白，眼前这座由原石堆积成的小山实在是太过庞大，事情是怕是已经没有了斡旋的余地，一时间腿软眼花，已经有了晕眩之兆。


    “赌约一成，驷马难追。那我看，倒不如就直接将副矿主的位置直接给彪子......”


    寂寂人群中，忽然绽开一道分外嘹亮的女声，在周围分外显耳，众人纷纷侧目，自发向着两边倒去，尽头露出一张坚毅清秀的脸庞。


    明窈屹立于人群之中，面无表情，唯有一双眼睛亮的突兀：“张矿主，这采玉量只怕不能这般清算。”


    变故突如其来，众人此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张秋春被人当众驳了面子，脸色阵阵发青，但还是压住脾气，将话说的委婉了些：“小姑娘，看在楚大人的面子上让你进了这矿场，已经是对你额外开恩了，做事可千万不能不想后果啊。”


    他将这话挑挑拣拣说的意味深长，明眼人都能从这当中听出威胁之意，李摇摇轻轻扯了扯明窈的衣袖，眼中也是纠结不安。


    “张矿主，我是如实禀告，和楚大人没关系，和我上矿山没关系。”


    明窈讲话同样声量不大，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张纸，快走几步上前，呈递到张秋春眼前。


    “几日前，我无意间想到了可以发明出来一种新式工具来辅助采矿，专程画了图纸交给楚大人。”


    “楚大人不拘一格用人才，专程寻了铁匠将我发明的工具制作了出来，同时为了查看这新式工具的效果，专程特批将我和李摇摇两人从7矿区中隔离，因此我们两人的采玉量不应该纳入7矿区中。”


    彪哥这般蠢笨的人，在涉及到他的切身利益的时候居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气的七窍生烟，连站立时都摇摇晃晃，竖起两根指头指着明窈的脸怒斥：“胡说八道！我是7区的矿监，你从7矿区脱离出去，怎么不曾问过我的意见！”


    明窈脑袋转的很快，当即反唇相讥：“这整座矿山难不成现在是由你一个人当家？就连矿税使特批也要先从你那里走一遭？”


    彪哥面色煞白，嘴唇哆嗦起来。


    楚邀眉眼一沉，冷冷淡淡道：“矿税使可是朝廷特批命官，本官只向当今陛下一人复命，难不成.....”


    这马上要压下来的可是惊天的罪名！


    话还未说尽，彪哥已经吓的肝胆俱裂，匍匐在地板上开始讨饶。


    “大人，大人，我，我只是一个小采玉工，从来不敢有这种的大逆不道的念头啊！”


    “我连矿长都不敢越过去，更别说去越过您，再越过当今圣上！”


    “您行行好，是小人这次失言，放我一马！”


    当今陛下治政严苛，实行文化专制，更是信奉疑罪从无。


    彪哥说的这番话，跟直接将自己的把柄递进楚邀手中无疑。


    张秋春抿紧嘴唇，对着楚邀微微拱手，面色不悦：“大人，这里的旷工全部都是一些乡野村夫，平日里胡说八道习惯了，这才一时失言。”


    “若是今日处置了他，往后的采玉奴越发不敢再说些什么话，精神压力陡然增加，采玉量衰减只怕会耽误了当今圣上的大计啊！”


    张秋春言辞恳切，句句为了矿场上的工人，句句为了当今圣上。


    文化人之间的交锋，也是互相比着戴高帽，看谁比谁扣的帽子重，谁给谁架的位置高。


    楚邀轻笑一声，微微偏开了话题：“张矿主还真是一丁点的玩笑开不得，只是说说罢了，你如此着急，难不成这7区矿监是你的亲兄弟？”


    这话像是直接往张秋春心窝里面戳，也算是在暗中提点张秋春。


    两人互相讨不着好，一来二去，话题又绕回了明窈两人的采玉量到底该不该计入7矿区的问题。


    彪哥心有余悸，脸色发白，但是到底不忘给自己争取：“两位大人，这单独计量的事情在矿场上可是从未有如此先例，若是往后人人寻个由头都能从这矿区中脱离出来，往后的矿区可就乱了套了！”


    “况且，不管怎么样她们两人采矿时可是在第七区开采的，这开采出来的玉石怎么能不归属我们七矿区所有呢？”


    众人一听，倒也有几分道理，不免开始对彪哥有所倾斜。


    现在场上的人大多数还是以七区的人为多，冷不丁自己矿区的采玉量被分出去一大截，稍微有些集体荣誉感的人都不会偏向明窈。


    周围暗含锋芒的视线逐渐集中在正中央的两人身上。


    陆博在一边看的胆战心惊，也暗自为这着明窈捏了一把汗，偷偷地去看楚邀的脸色时，只觉得主子似乎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了几分。


    明窈自是屹然不动，似乎没受到周围气氛变化的一丁点影响。


    “敢问矿监，是这矿山的每一个人都有画图制物的本事吗？是这矿山的每一个人都能改良现有的工具吗？是这矿山的每一个人都能单独组建成小队还能由矿税使特批吗？”


    “答案在各位心中都比我清楚。既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独立出来做工的能力和机会，何谈矿山管理会乱套？”


    面对明窈的三次发问，众人支支吾吾，此时竟然是没有一个人能回答的上来。


    “但是你们开采的玉石是在7矿区的地界上采出来的，当然就应该归7矿区所有！”


    这是明晃晃的道德绑架，明窈并没有就此停留，目光反而看向众人身后那隐匿在山间还未曾开始开采的那条矿脉，掷地有声地发问。


    “这身后的整一条矿脉都是由我牵头炸出来的，现在还没来得及开始划分矿区，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那条矿脉上所有开采出来的原石都能归我所有？”


    周围刚刚响起的质疑之声逐渐消失，互相对视都是哑口无言。


    明窈又开口道：“咱们脚下站立的每一寸土地，现在眼前看见的矿区和玉脉，不是彪哥的，不是我的，也不是你们的，这是朝廷的，是天下千千万万个人的。”


    “家国天下面前，谁敢徇私？”


    耳边响起来啪啪啪的掌声，在一边旁观的其他几区的矿监立刻起身，将一双手拍打的通红。


    “说的好！该是如何就是如何！”张显成激动的脸色发红，对明窈说出的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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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加赞赏，“更何况，明窈和那位李姑娘放在往常也是不会上矿山的，彪哥这么急迫，难不成一开始就存着了要靠着女人成第一的想法？”


    周围迸发出小部分但是又很热烈的哄笑声。


    在矿山大家出的都是力气活，靠力气能混上一口饭吃的人大家都敬佩，但是专程就想着那些歪门邪道，甚至窝囊到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两个女人身上的人更让人看不起。


    “彪哥，你若是现在就认了当时打赌夸下海口说你们矿区能拿第一，是看了两个女人的面子，哥们几个现在就把这第一让给你！”


    “借了女人的东风也无妨嘛！谁不是从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借了女人的东风又不好意思认，那才是孬种一个！”


    彪哥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额头冷汗像是雨滴一样缓缓往外渗出。


    一大半是被戳中了心中的隐秘之事羞臊的，像是被掐住嘴的鸭子，支支吾吾一句话也冒不出来。


    眼见局势已经无法收场，张秋春不能再放任这场闹剧就这般失控下去，抬抬手，叫来了7矿区专程记录采玉量的小官。


    “7矿区将两位姑娘的采玉量减出去再另外核算！”


    小官根据册子上的记录，将明窈和李摇摇单独开采的原石重量削减下去之后，原本那高大的小山坡立刻削减了一小半。


    上面的小尖顶消失不见，只剩下光秃秃的小圆坡。


    不用再称算重量，只用肉眼一扫，便能知道7矿区的采玉量定然是比不上其他几个矿区的，更别说再得一个第一名。


    彪哥双眼失神，看着周围测算重量的人在周围来来去去，一时腿软，往后仰倒时居然还崴了下脚。


    测算好了各个矿区的采玉量，那专管计算的小官将手里的册子呈递到张秋春面前。


    他抬手接过。


    手上薄薄的一个小册子此时仿佛重若千钧。


    心中多少已经预料到了结果，提着一口气，去看那名册上的字样。


    3矿区名列第一，至于7矿区，这次虽是有些细微进步，但也只是堪堪在几个矿区中排个中段，离第1名远之又远。


    他闭上眼睛，潦草扔下一句：“这个月，3矿区名列第一。”


    正准备就这么胡乱离开时，张显成忽然拦住了张秋春的去路，张秋春的眼皮就这么忽然挑了挑。


    张显成名字中虽然也有一个张字，但是这个张和张秋春的张实在是半点不搭边。


    此人性子宛如倔驴一头，身强力壮，一拳甚至能打死一只野猪，纯纯武夫，不会一点的迂回之策。


    果然，张显成直接就这么大大咧咧开口：“矿主，不知您还记不记得那赌局？那日是彪子亲自开口立誓，说他这个月采玉量若是不能拿第一，就乖乖滚出矿山，再也不会回来！”


    虽说只有张秋春和在场的几位矿监亲耳听见了彪哥立誓，但是这几位矿监回去少不了要和自己周围的几个兄弟说道那么两嘴。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矿山上的人多多少少都能听见些风声。


    张显成这么一开口发问，视线的焦点立刻又落在了彪哥的去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