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钟楼据点灯火通明。


    研发部的合金大门紧闭，将一切声音都隔绝在外。


    拜尔正麻木地拖动着一具深渊蠕行者的尸体，按照光幕上显示的分类标准，将其丢进指定的金属分解槽中。


    墨绿色的血液和组织碎块溅到他的灰色的连体工服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曾经的手下，如今变成了他工作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讽刺。


    不远处，沈观南正趴在巨大的中央控制台前，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眼前那片由无数数据流组成的全息星图之中。


    这是公司系统的后台界面，研发部的专属模块。


    “材料足够……能源储备充足……权限也确认了……”


    他戴着黑框眼镜，镜片下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嘴里神经质地小声嘀咕着。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行？”


    他猛地推了推眼镜，双手在光幕上化作一片残影，调出了建筑升级的界面。


    【研发部LV5->LV6】


    【所需材料：深渊之核（中型）x10（已满足），深渊之核（小型）x100（已满足）】


    【前置条件：公司等级LV6（已满足）】


    所有的条件都是绿色的已满足状态。


    但在最下方的那个【确认升级】按钮，却呈现出一种无法选中的暗灰色。


    无论他怎么点击，都没有任何反应。


    “不应该啊……”


    沈观南的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在跟一个无形的敌人较劲。


    这次战场上的收获远超预期，光是中型深渊之核就缴获了六十二枚，小型之核更是上千。


    别说升一级研发部，就是把所有公司建筑都升一遍都绰绰有余。


    可偏偏卡在了这里。


    他尝试重启系统模块，检查能源供应线路，甚至用最笨的办法，将那些深渊之核一颗一颗地从仓库里取出，再重新放入，结果依然一样。


    那个灰色的按钮，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无能。


    “烦死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烦躁地抓了抓本就乱糟糟的头发。


    对于一个技术宅和数据狂来说，这种找不到原因的问题，是最让他抓狂的事情。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无声地滑开。


    盛时意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裙，穿着舒适的丝质睡袍，漆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少了几分白天的凌厉，多了几分慵懒的魅惑。


    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依旧清醒而锐利。


    “进度如何？”


    她的声音让沈观南的身体瞬间绷紧。


    “老板！”


    他猛地站直身体，像个犯了错被老师抓包的学生。


    “升级……升级卡住了。我检查了所有已知环节，都没有发现问题，但是系统就是不执行指令。”


    盛时意走到他身边，视线扫过那个灰色的按钮。


    她没有流露出任何意外或者不耐烦的神色。


    “把你所有的操作记录和系统反馈数据，整理成报告。”


    她的语气平静。


    “我不要可能，我不要猜测，我要数据。”


    “问题出在哪里，瓶颈是什么，解决方案有哪些，每种方案的预估成本、成功率和潜在风险。”


    “明天早上，我要在办公桌上看到它。”


    “是！老板！”


    沈观南立刻应道，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才是他熟悉的老板。


    永远的结果导向，永远的冷静高效。


    任何问题在她面前，都会被分解成可以量化和分析的数据模型。


    盛时意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角落里正在任劳任怨处理原材料的拜尔身上。


    拜尔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拖动着尸体，仿佛没有察觉到老板的注视。


    “他的表现怎么样？”


    “很……很配合，老板。”沈观南回答道，“信息录入的准确率是百分之百，而且……而且他似乎对深渊生物的生理结构有着超乎寻常的理解，分类效率比炼金傀儡高了三倍不止。”


    “很好。”


    盛时意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一个合格的员工，就应该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展现出不可替代的价值。”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高跟鞋的声音远去，厚重的合金大门再次关闭。


    沈观南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重新坐回控制台前，眼神变得无比专注。


    老板要报告。


    他必须在天亮之前，把这个该死的问题给揪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放在了控制台上。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点击那个灰色的按钮。


    他的双手开始以一种奇异的韵律结印，一道道淡蓝色的数据流从他指尖流淌而出，注入到研发部的系统模块之中。


    【逆向工程】！


    他竟然想用这个技能，去解析系统本身的运行结构！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和疯狂的行为。


    公司系统的复杂和精密程度远超这个世界的任何造物。


    试图解析它，就像一只蚂蚁想要去理解宇宙的构造。


    嗡——


    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


    控制台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全息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变得狂暴起来，无数乱码像瀑布一样刷下。


    “噗！”


    沈观南身体一震，一口鲜血喷在了屏幕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的精神力，在与系统模块接触的瞬间，就遭到了毁灭性的反噬。


    “该死……果然不行吗……”


    他擦掉嘴角的血迹，眼中却没有丝毫气馁，反而闪烁着更加病态的狂热。


    “系统模块本身被更高层级的法则保护着，无法直接解析……”


    “但是，刚才接触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了……”


    “那不是一个单纯的程序，它像一个活的生物……”


    “它的升级，或许不是简单的堆砌材料，更像是……生物的进化？”


    “从LV5到LV6，是一个质的飞跃，它需要一种全新的养料，一种能够让它完成蜕变的东西……”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双手再次在控制台上疯狂舞动起来。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去攻击系统本身。


    而是将目标，对准了那些作为升级材料的深渊之核。


    他要从这些养料身上，找到问题的答案。


    无数的探针和分析仪器，从控制台中延伸出来，对准了仓库里的一颗中型深渊之核。


    庞大的数据流，再一次涌入了全息屏幕。


    这一次，屏幕没有再出现乱码。


    而是呈现出了一幅无比诡异的立体结构图。


    那是深渊之核的内部。


    不是能量，不是物质。


    而是一个……不断坍缩和重组的混乱空间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