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予宸一眼看穿了魏善心中的伎俩，目光如锋利的寒霜，带着居高临下的威严，森然道：


    “若是为了支撑结界，我把这衣服脱下来给你。”


    “让你留下来,怎么会是为了要你的法衣呢！”


    魏善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对尔予宸说：“你没有法力，还是留下来和我们待在一起比较安全。”


    桓秋看几方僵持不下，望着尔予宸眼中略有深意，他走过去对尔予宸说：


    “你还是留在这里，我和念玉一起去。”


    这个安排实在不错，多耽误一刻，危险就多一分。


    念玉一口答应了桓秋的提议。


    她把自己那装着乱七八糟的符篆的包递给尔予宸，仔细交代着：


    “这里面有好多符篆，你看着用。”


    临到要走了念玉又返回来特意叮嘱他，“一定要记得吃药！”


    尔予宸出院前，医生给尔予宸开了几大包药才肯放他出院，念玉每天都按时盯着他喝药。


    心头一时有些滚烫，他点点头。


    念玉和桓秋往结界外走去。


    江万门有几位弟子在和鬼怪的打斗中了魇术，那魇术隐藏的十分隐蔽，一时间两大门派无一人察觉。


    就在念玉和桓秋走后不到半小时里，那些弟子在打坐时陷入了噩梦，提起剑满眼猩红就是喊打喊杀。


    一众弟子将陷入暴虐的弟子制服，掏出好几张清心符才将那几位弟子的神智恢复正常。


    这下所有人如临大敌，都害怕自己在不知不觉被下了魇术，一个个的都需要用清心符防患未然。


    城中原来并没有擅长摄魇术的妖邪，是以江万门和正阳门来参加试炼，本身就没带多少张清心符。


    很快何月手中拿出的厚厚一沓清心符就见了底，她将最后一张清心符交给一位弟子，几番犹豫之下向尔予宸走去。


    尔予宸站在阵法的边缘，夜色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方才那些弟子提剑乱砍时，他神情淡淡，像是在漠视一场荒唐凌乱的闹剧。


    这人虽然长得好看，可念玉一走，何月才觉得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青年格外的阴鸷，仿佛带着一股不露自威的气场。


    一时间，她竟踌躇着不敢和他搭话。


    “可以看看那个包裹里，有清心符吗？”何月鼓起勇气。


    尔予宸抬眸看了她一眼，打开念玉留给他的那个外形精致的包。


    包里东西杂乱，有出院时医生给尔予宸开的药、有很多写着生辰八字的卡片、画满梵文的符纸，还有一张在乱七八糟的物品中夹缝求生的纸张。


    尔予宸：“……”


    他找不到何月要的符纸，于是展开那坨……那张揉的可怜巴巴的纸团，那是一张被撕下来涂得惨不忍睹的万年历。


    他看了看日期，似乎正是他们相逢的那天，癸未日。


    上面笔力遒劲、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


    祁泽，本座回去一定要剁了你！


    笔法力透纸背，甚至最后一笔将纸张都划破了，足以可见写字人的心情。


    祁泽就是天机阁少司命，负责掌管各个人间平行时空，司掌凡人命运。


    尔予宸拧眉看了那张破烂的万年历半晌，神情蓦的柔和，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何月看着笑的莫名柔情的尔予宸，忍不住提醒他：


    “有吗？”


    “没有。”他的笑意冷下来，叠起那张皱巴巴的万年历，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


    何月只好离开，另寻它法。


    城中的阴气愈来愈重，念玉在城中穿行，可见的视线越来越低，桓秋亮起一道火符，最终两人的脚步停在了一道巍峨阴沉的铁门前。


    手环上显示有一队试炼弟子消失在了西南角的这道城门之内。


    城门上的牌匾刻着斑驳模糊的三字异域文字，念玉看不懂。


    “这里就是酆都城最危险的地方？”她盯着铁门上篆刻的那些狰狞猛兽图案，感知着城内的深重戾气。


    “应该是吧。”桓秋并不了解酆都城的具体情况。


    “听说最初发现酆都城的弟子们伤亡惨重，道门各大修为精厚的长老合力将最城中最危险的地方封印了起来，应该就是这座城池。”


    “你是来参加试炼的弟子，事先不需要了解具体情况吗？”桓秋对酆都城的陌生让念玉略显诧异。


    “我一开始没仔细听，也没打算来。”桓秋姿态随意，语气懒散，似乎并不在这次试炼。


    他上前几步查看了四周封印的几个阵眼，几乎全都毁坏了。


    “砰！砰！”


    突然，伴随着巨大的铁链晃动的清响，门后突然有什么东西在闷沉着拍打着城门。


    声音在死寂的城池中空荡的回响。


    念玉正准备破门而入，一簇嫩绿的枝叶结成环阻止了念玉的步伐。


    她看着脚下生根的绿芽，望着城门旁边的一处空荡地，声音冷冷清清。


    “柳树精怪，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那空旷地骤然幻化出一个人形男子，银丝华发，眉眼清秀，一身松松垮垮的翠绿长袍拖曳，他看着念玉，眼角弯弯。


    “我想提醒姑娘，纵然灵气高强也莫要再往前走了。”


    念玉见他与城中那些满身戾气的大妖不同，周身气息清明，并未有丝毫恶念，可见是个善妖。


    这份善意在弥漫着血腥和杀戮的酆都城中着实可贵。


    他的修为应当不低，否则早就被那些肉弱强食的大妖吞噬了。


    “为什么？”念玉好奇的问道。


    “有人想害你。”他说出心中猜测。


    晟长清化成人形留在这城中已逾千年光景，早已看淡生死，对于那些被迷惑误闯的路人、送死的修士，起初他还救一下。


    再然后，或许是见过的生死委实太多，妖吃妖、鬼吃人、鬼吃鬼……


    在这座不见天日的酆都城中，太多狰狞、恶臭、绝望的魂灵在他眼前消逝，他的情感几近断绝。


    可今日，他一见到念玉就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这种亲近中掺杂更多的是一种崇敬，一种与生俱来的臣服。


    “这段时间城中的鬼魅妖邪暴戾非常，好似冥冥中有一种无形的引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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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着这些妖鬼，这种莫名力量来的过于诡异。”晟长清徐徐道来。


    他敢笃定那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力量。


    “姑娘应该很清楚，天下万事万物都会相互制衡，几乎没有人可以完全自由。”


    起初晟长清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酆都城内消停了很久的鬼魅频频暴走，那些被困城中大妖更是在有预谋、有计划的暗中动作，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一般。


    直到他见到念玉，那种刻在血脉中的记忆令他莫名就想跟随她，在见到念玉手中那瑞气千条、万物逢春般的神力时，他心生澎湃笃定眼前女子绝非凡人。


    恍然明白那股莫名的力量针对的就是念玉，一个人有着超脱这个尘世力量，那她要面对自然也不是这个尘世的对手。


    晟长清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但有预感那是一种未知且可怕的力量。如同对念玉周身力量带着与生俱来的亲近一般，他对那种力量暴虐的环境有着本能的厌恶。


    念玉神色毫无起伏地听完他说的话，倒是桓秋在一旁听的眉头紧蹙，心事重重。


    “谢谢你的提醒!”她道过谢，施一道符给了晟长清。


    “你身上的精怪的气息被符篆掩盖了，城中大阵困不住你，你可以自行离开这座城池了。”


    言毕，念玉不再管那只精怪，指尖结印如莲花，转身就要破门而入。


    “别去了。”桓秋拉住她的手腕，沉声劝道。


    念玉还维持着结印的姿势，有些意外桓秋会阻止她，


    “你有阻止我的理由，我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念玉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为了救人？”桓秋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他刚想再说什么，就见念玉轻轻摇了摇头，眼眸坚定烁亮。


    “不完全是为了救人，如果觉得危险，你可以留在城外等我。”


    “算了。”桓秋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他知她一向执拗，一旦认定要做的事情很难改变。


    “我陪你去。”反正，在他眼皮底下总不会出什么差错。


    “想清楚了，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念玉看着桓秋，笑着将凝出的金光滞于空中，指尖蜻蜓点水般一弹。


    城门如破败的风箱般被撕的粉碎，震碎的铁片如碎石般四下飞扬。


    桓秋还是第一次看这么残暴的开门方式，看她用法力如拿斧头削葱尖般浪费。


    “你这法力……过于暴力了。”


    “不会收着点，用破坏性没那么大的法咒吗？”他被空中扬起的铁屑迷了眼，话语略显无奈。


    念玉摊了摊手，很无辜地眨眨眼表示，“我不会呀？”


    桓秋：“…………”


    他看着因念玉暴起的灵力而扬起的满城铁屑，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你还不如把整个城都震个粉碎。”


    “也不是不行。”念玉古灵精怪地抬头，佯装又要施法。


    “好好好。”桓秋赶紧抓住她的手腕，“给自己留点力气吧。”


    “叮……叮！”一阵异响从黑暗深处传来。


    看来有人比她更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