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最有可能找到原身的地方，就是她的“死亡”之地。


    “我想回那天晚上的十字路口看看。”楚衔玉提议。


    “不急，晚上再去。”


    江栖渊带着她走进了一个老旧的巷子。这个巷子很特别，其他巷道都是横着的，这条是斜的，居民楼也是斜的，和相邻的楼栋组成了一个夹角。


    楚衔玉印象里，这栋楼的租金是最低的，但是很受附近老人忌讳，宁愿绕路都不愿意从这条路经过。不仅如此，楼里的住户也很少，大部分人家里的窗帘从来没有拉开过。


    “在五楼，”江栖渊说。


    楼道是敞开的，墙壁的一侧贴满了各式小广告，另一侧是生锈的铁栏杆。几乎每一扇单元户的门上都贴着小广告，楚衔玉随手扯下一张。


    “12年老牌，专解男题，幸福家庭的放心之选。”


    咦呃，楚衔玉立马把小广告纸弹走。


    “你有没有发现附近多了很多外地牌照的车辆？”江栖渊问。


    楚衔玉回想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


    “今天是中元节，有些人会回来祭祀，门口的这些小广告他们会清的。”


    楚衔玉愣了一下：“这些难道是......骨灰房？”


    “害怕了？”江栖渊轻笑，“怕可以拉着我。”


    “怎么可......”楚大宫主脱口而出，想了想，话又收了回来，“一点点。”


    江栖渊侧身伸来一只手，楚衔玉顺水推舟握了上去。这只手不出她所料，很凉，楚衔玉想顺上去摸摸手上有没有一道伤疤。拇指刚往上摸几下，江栖渊就把手抽回去了。


    “谈过恋爱吗？”江栖渊问。


    楚衔玉仔细想了想，原身前二十年一直忙着读书和赚钱，脑子不是特别聪明，成绩中上，赚的钱也刚够养活自己，好像是没有谈过的。


    没有，她又确认了一遍，摇摇头。


    “想谈吗？”江栖渊又问。


    楚衔玉又想了想，她这个老人家目前不太想，但这个小姑娘怎么想的她又不知道，这小山主问这个干嘛?


    她没有答话，一脸警惕地看着江栖渊。


    “改天帮你介绍几个？”


    楚衔玉这下听懂了，原来是长辈毛病犯了：“行啊。”


    她替小姑娘先答应了下来，没影的事以后再说，过来人如是想到。


    江栖渊不说话，脚步加快了许多。楚衔玉跟在后面有些莫名其妙，不会又生气了吧？


    汪老太家的门上很干净。


    虽然是汪勇主动邀请，但江栖渊很警惕。他不动声色地将楚衔玉完全挡在了身后，按响了门铃。


    “来了!”回答的人是汪勇。


    开门的却是一个戴着无脸面具的人。


    门开一道缝，无脸面具人就想抓住江栖渊的胳膊往屋内扯。江栖渊皱着眉头后退，没让人碰到他，一脚踹开房门。


    楚衔玉叉着腰在旁边看着：哟，鸿门宴这是。


    汪勇被人绑在一张凳子上，拿刀指着他喉咙的是他自己的亲老娘。


    老太太的白头发比上次见她时多了一倍，面容更是枯槁，只有眼睛吊着不正常的精光。


    进门是客厅，靠墙的正中有一个香案，香案上供奉着一个牌位，牌位上写的是先考汪公，应该是汪勇的父亲。楚衔玉记得原身曾经去她家网吧的时候，遇到老太太念叨过，她和她丈夫是同村，结婚之后不久丈夫就去世了，她一个人把儿子拉扯长大。


    牌位旁边还有一个小相框，相框里有一张发白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孩，面容模糊。楚衔玉第一眼看上去，有些眼熟。


    她走过去把相框拿起来，心脏缩了一下，照片上女孩的脸，竟然与她自己的长相有三分相似。


    艳冠群芳的楚大宫主，长得有她三分相似，便已是人间绝色。


    汪勇不自然地动了一下。


    楚衔玉拿起相框怼在汪勇面前：“她是谁？”


    汪老太拿刀的手一瞬间指向楚衔玉，单手制住面具人不让他乱动的江栖渊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汪老太立刻就像失了魂一般，菜刀掉在了地上。


    楚衔玉满脑子都是这张照片上的人是谁，怎么会有人与她如此相像？


    汪勇不说话。


    愤怒再次冲昏了汪老太的头脑，她啐了一声：“呸，狐狸精。”


    狐狸？楚衔玉眼神亮了亮。


    “妈！”汪勇不赞成地制止母亲，“小倩不是狐狸精。”


    哦，原来是汪勇初恋。去过倩倩网吧的人都知道，网吧的名字就是老板用他初恋的名字取的。


    楚衔玉后退几步打量着这个网吧老板，不修边幅、邋里邋遢，虽然个子不低五官还算端正，但略微有点发福。


    嗯......应该不至于。


    楚衔玉安慰自己，绝对不会是她想的那个人。


    “你认识?”江栖渊问。


    楚衔玉摇头。


    与她长得相像的除了她的后代——她没后代，只能是那只哭哭啼啼的小狐狸。小狐狸跟着她混，眼光一向高于顶。几百年了也就看得中一个闻人珏，这位，应该看不上。


    那应该是巧合吧，楚衔玉有些感慨地想，看来老天还是舍不得她惊世绝艳的美貌灭绝。


    江栖渊看起来很不喜欢这张照片，他只扫过一眼，就神情不耐地别开了脸去。


    楚衔玉无声地叹了口气，江栖渊的反应让她心中的猜测又加深了一份。


    还是这么讨厌她吗少年？哪怕过了几千年，换了一副身躯，换了一个身份，仅仅只是一张稍有相似的模糊人像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那原身这张脸算什么？算起来与她本人相似程度十之八九。


    过于枯黄干瘦发丝蔽面所以从未被正眼看过？


    还真别说。


    楚衔玉自嘲地想，等哪日她真的走了，小姑娘身体养好了，面貌显露出来了，在辰虚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怎么说都是受到迁怒，她这个当人祖师的，始作俑者，还是得想个法子护一下。


    她忽然想起，有一种修改人记忆的术法。只是不知道对上这位能不能起作用。


    这种术法针对越是深刻、越是不愿意遗忘的记忆难度越高，反之针对于那些在漫长的生命中如沧海一粟般不值一提的、令人难堪的回忆而言，遗忘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如此，她抽空去找一下古籍，找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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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术法，其余的应该不难。


    甭管是不是了，试了再说，这是楚衔玉的人生信条。


    只是她现在的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楚衔玉将相框放回原位，谁知道这个举动又刺激到了汪老太，她一把把相框扣倒推到地上。


    “狐狸精，长得就像狐狸精，我们家变成这样都是她害的！”


    “妈！！”


    楚衔玉脸色有些难看：你再这么说我可真不高兴了。


    狐狸精能长成她这样？再说，狐狸精怎么了，小狐狸多可爱，别人想养还养不上呢!


    “不是说今天找我们来是想当面给阿玉道歉的吗?”江栖渊打断他们，语气不妙，已经是压抑着怒气，“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汪老太和汪勇都被震慑到了，同样被震慑到的还有那个无脸面具人。江栖渊已经没有押着他了，但他还是靠着墙一动不敢动。


    “我被人威胁了...”汪勇说，“对方跟我说，只要在中元节这一天把楚衔玉引过来，他就能帮我把小倩的魂魄换回来。”


    “小倩她很可怜的，年经轻轻枉死，魂魄不能入地府，只能到处飘，我不能不管她的！”


    楚衔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看着他。


    所以呢？原身就该死？


    江栖渊嗤笑了一声："所以那天汪凤兰在路边的行为是受了你的指使？"


    汪勇不肯承认，江栖渊又看他一眼，才低下头说了实话：“是。”


    看吧，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歇斯底里变成疯子。


    江栖渊无情戳破：“汪凤兰那天在路上画的和念的都是超度的法咒。”


    汪勇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瞪着汪老太，情绪激动：“你......”


    江栖渊对家庭伦理剧没兴趣，他不忘初心：“好了，是谁说要道歉？”


    楚衔玉有些意外，这人这么轴吗？


    汪勇面红耳赤，反倒是受他怒火的汪老太主动走了过来：“女娃子，对不住，我原本没想害你，你看在你也没什么事的份上，放了我们孤儿寡母吧。”说罢作势要往地上一跪。


    楚衔玉赶紧扶住她：“你先起来。”


    老太太喜出望外。


    老太太这一跪，她是受得起，可原身小姑娘怕是要折寿。换芯不换皮的账不知道怎么算，总之这一跪是无福消受。


    “别误会，”楚衔玉说，“我的意思是，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她指了指手机，示意自己已经报警了。


    二人脸色绝望，但没一会，汪勇又猖狂起来：“哈哈哈哈，晚了，他们已经来了。”


    楚衔玉与江栖渊回头，楼道里走来了两个人，一个戴着哭脸面具，一个戴着笑脸面具。很明显，笑脸面具的地位比哭脸面具高。


    “大人...呃!”汪勇刚出口，就被哭脸面具人一道黄符打入面门。


    笑脸面具对着楚衔玉与江栖渊毕恭毕敬：“二位，我们董事长有请。”


    笑脸面具的眼睛看起来不太正常，一只眼睛倏忽闪过一道红光。


    江栖渊对这道红光似乎有点忌惮，他下意识地握住楚衔玉的手腕，像是宣示所有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