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过桥(四)

作品:《子语诡闻录

    过桥(四)


    苏却心中一阵不安。


    方才自己之举,似有些轻率了。


    那双脚印轮廓似乎又浮现于自己眼前。


    如何显现,如何引她向前,如何在断桥边缘折返,如何消失又复归原位……


    这双脚印,实在是奇怪。


    桥下的人看得心惊肉跳,以为她濒临坠落。


    但苏却自己很清楚,因为紧跟着脚印的轨迹,她一直看着桥面,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谨慎,从未有半分松懈。


    坠桥的风险,于她而言几近于无。


    只是过于全神贯注,不知不觉间,便从桥头走到了桥身断裂处。


    脚印消失的刹那,自己便更是警觉。


    她甚至想过,如果此时整座桥都塌了,她该如何逃出险境。


    但这双脚印,似乎是因为桥断了,所以开始自己往回走。


    就好像……


    它只是在带路。


    只是带着苏却到断桥上转了一圈。


    那它回头,是因为桥断了过不去?


    还是,它本来就要在此处回头?


    更让她在意的是,回到桥头后,它明明消失了,为何又会重新出现?


    难道是,有人靠近桥面,就会出现脚印?


    苏却抬眼,看向走在前面的罗潇苇和杜以柔。


    两人正沿着河堤的缓坡往下走,罗潇苇侧着头,似乎在说什么,杜以柔则梗着脖子,偶尔回一两句。


    从罗潇苇那微微下撇的嘴角来看,这场交谈并不是很愉快。


    苏却转目看向更远处。


    下方河滩上,其余人已经各自忙开。


    毕竟桥身剩余部分是否坚固谁也不知道。


    当时,齐广济提出从桥墩入手。


    就是先从水里搭个台子,将高高低低的桥墩修整一番。


    期间,其他人可以找一些或者做一些可支撑的桥面,用石块泥浆固定。


    “七天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绝不够。咱们一没石灰二没好砖,只能就地取材,用黏土混合河沙、碎石,勉强当泥浆用。反正……”他顿了顿,“掌柜只说要修桥,没说要修得多牢靠、用多久。咱们的目标,是在期限内,弄出一条能让人走过去的道儿。甭管它是不是一场雨就又垮了,那不是咱们该操心的。能在限期之内完成,就很不错了。”


    所以,没等到苏却和高千凡开工,齐广济和江文新早已下了水。


    他们正站在较浅的地方,半弯着腰,双臂没入水下,用力搬一块扁石。


    江文新脸色发白,嘴唇紧抿,搬着石头往桥墩过去的时候,河水没过他的腰际,他每走一步都摇晃得厉害,看起来吃力万分。


    而靠着桥墩,已经有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叠放着,垒起了一个台子,高出水面约莫丈余,能站脚、能攀爬。


    汪乐安则在稍远的河滩空地上,手脚并用地拔着半人高的杂草,要清理出一块空地,用于待会儿搅拌泥石土浆,还要挖泥土,捡碎石子儿……


    也并不轻松。


    唯有高千凡,还干干爽爽地站在岸上,背着手,沿着水边来回踱步。


    齐广济搭好石块,直起身,喘了口粗气,朝岸上喊:“高公子,别光看着了,要想早点离开这里,就赶紧下来搭把手,时间不等人。”


    高千凡脚步一顿,扭头看了齐广济一眼,装作没听见。


    齐广济摇了摇头,实在无奈便不再理会,只能对正在清理空地的汪乐安喊道:“乐安兄弟,空地差不多就可以了,你也过来帮忙搬几块小的吧。”


    “好嘞。”汪乐安应得爽快。


    他正好觉得有些无趣,便立刻丢下手里的杂草,小跑到水边,麻利地脱了草鞋,卷起裤腿就下了水。


    苏却之前站在桥上时,看到过对岸有一小片竹林。


    无论是做桥面支撑,还是水中运输,能做几块竹排肯定能派上用场。


    她走到堆放工具的地方,拣起一把柴刀,掂了掂分量,刀身厚重,刃口虽不算锋利,但砍伐普通竹木应当足够。


    脚上的草鞋鞋底已被碎石磨得有些毛糙,她脱下收起,赤脚踩入河水中。


    天虽然不冷,但山涧的水,到底带着几分凉意。


    水底的情况比她想象之中更为复杂。


    一开始并不算深,只到脚踝,往前几步后,便迅速没过了小腿肚。


    水流的速度比在岸上看着更为湍急,暗流不断,时而踩到硬石,时而陷进松软的泥沙,必须步步留神。


    甚至河道中央有几处较深的地方,还需要游过去。


    抵达对岸,她上岸拧了拧衣服上淋漓的水。


    山风一吹,湿衣贴体,寒意更添几分。


    她提着柴刀,朝那片竹林走去,正好活动活动身体。


    靠近了看,才发现这片竹林并不大,靠近河岸外侧的竹子大多已被砍伐,只留下高低不齐的灰白竹桩。


    砍伐的痕迹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有些竹桩旁,已冒出一丛丛青嫩的新竹,细瘦伶仃。


    而最外侧有一根竹子,比里面的那些都要粗壮一些,竹身青翠,竹节分明。


    平视细看,竹节上清晰地刻着一道道划痕。


    划痕长短深浅不一,横七竖八,粗略数去,竟有二三十道之多。


    这是计数?


    还是某种标记?


    苏却并没有砍这棵刻满痕迹的竹子。


    柴刀挥起,落下。


    不多时,她便砍倒了数根长短粗细相仿的竹子。


    正用柴刀削去枝丫时,对岸传来齐广济的喊声,隔着水声有些模糊:“苏公子,竹子多砍些,搭架子用得着。”


    苏却原本也打算多备一些。


    正忙碌间,身后传来人来的声音。


    苏却回头,见是江文新。


    他浑身湿透,头发紧贴在额前脸上,上岸时脚下打滑,险些摔倒。


    “苏……苏公子,”江文新喘着气,抹了把脸上的水,“齐大哥那边暂时……暂时用不上我。我……我来帮你。”


    苏却点点头,道:“好。把这些砍好的竹子拖到那边空地去。”


    “哎,好。”江文新应着,弯腰去拖竹子。


    两人合力,将砍好的竹子拖到空地。


    苏却返回竹林,继续砍伐。


    江文新则学着苏却刚刚教他的样子,用石块砸开硬茎草,小心地捻出里面的纤维,准备用作捆绑竹筏的材料。


    对岸,高千凡的叫喊声断断续续飘过来,似乎是在抱怨什么,音调拔得老高,听得人心烦意乱。


    “苏公子,”江文新一边捻着草纤维,一边忍不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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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问,“你……你说,这次咱们能成吗?这桥……看着就难修。”


    苏却正将一根削净的竹子放平,闻言手上动作未停,只淡淡道:“尽力而为。”


    江文新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声道:“不瞒你说,苏公子,我……我这不是头一遭来这种地方了。”


    苏却抬眸看了他一眼。


    江文新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伙伴,有些颤抖道:“上一回也是这般,好好的,睡着睡着,就……就进了个完全陌生的地界。那次人少,连我在内,统共就五个。大家也都是懵的……幸好,幸好其中有位能人,脑子特别灵光,最后关头,硬是把那地方的谜题给解开了,我这才……这才侥幸地出去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脸上苦色更浓:“可那等死里逃生的好运,岂是次次都能撞上的?这回……这回我看着就觉着不一样。人多了好几个,心思也杂,这桥又烂成这般光景,还有早上那……那怪模怪样拦路寻夫的女子……我这心里头,实在慌得厉害,没个着落。”


    他攥紧了手中的草茎,喃喃自语道:“我家……家里头,就剩个老娘了,年纪大了,一身都是病痛,眼睛也不大好了。我上头原本有两个兄长,命不好,前些年走的走,没的没……我要是也……也折在这里头,她可怎么办?往后谁给她抓药,谁给她送终?怕是死了都没人知晓,烂在屋里头……”


    他说着,眼眶一红,连忙低下头,借由砸草茎的大动作,抹掉了脸上的眼泪。


    苏却听着,并没接话。


    江文新说的这些,或许是真心倾诉,但也有可能是博取同情。


    苏却只问:“上次是什么任务?”


    江文新愣了一下,回忆道:“是……是一处荒宅,说要找什么失踪的账本。宅子很大,空荡荡的……”


    他打了个寒战,不愿再说下去。


    苏却亦不再追问。


    她将砍伐好的竹子按长短粗细分类,开始制作竹排,又用捻好的草纤维缠绕,打结,勒紧。


    江文新看着逐渐成型的竹排,紧绷的脸上放松了一些:“苏公子,你懂得真多。不像我,别的什么也不会……哦,我上次出去后,还特意去庙里求了平安符,一直贴身戴着,谁曾想平安符跟不进来,唉……”


    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位置,那里什么都没有。


    苏却绑好最后一个节点,用力拉了拉,确认牢固。


    “光靠菩萨,不如靠自己。”她头也没抬,拖过竹子继续制作。


    “那我去问问齐大哥,”江文新主动道,“看看他是不是有空,若是暂时不忙也叫他过来,多个人手快些。”


    苏却点头:“也好。”


    江文新便转身离开。


    山风穿过竹林,带来了叶片的声响与远处隐约的鸟鸣。


    河流的水声,让高千凡的抱怨变得模糊不清。


    苏却心想,这人挺能喊的,想必力气也还行,干站着不干活,也是可惜。


    可没一会儿,只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趟水声由远及近。


    苏却抬头。


    只见江文新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草鞋丢了一只也浑然不顾,踉跄着扑到苏却跟前,手指着断桥方向,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不……不见了!齐大哥……齐大哥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