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在忙，但是是那种不影响吃饭进度的忙，甚至比她这个专心吃饭的人吃的还快，他已经吃完了一碗面，另一碗正在吃。


    嘴没闲着。


    手也没闲。


    他的手一如既往，快速在屏幕上翻飞。


    她：“你还在跟甲方聊微信？”


    他抽空回：“对。”


    她：“他们老在微信找你？”


    他忙里偷闲回：“对。”


    两声对后。


    她脸色微变。


    甲方找他，他必然得高优先级处理。


    甲方老在微信找他，他就得老在微信高优先级处理。


    他根本不知道甲方什么时候会找他，又要确保甲方想找他的时候能尽快找到，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微信看有没有人找他，他的微信会开消息提醒。


    可能关了提示音，但提醒肯定是开着的。


    工作日开。


    周末也开。


    所以她啥时候发的消息，他都能及时看到。


    那他不回是？


    看见了，但是因为忙别的事情顾不上，等忙完别的事，又想不起来这个事，彻底忘了？


    嗯，有可能！


    可是不光一次这样，好多次都这样，还可能吗？


    有点不对吧？


    也可能是因为他忙的程度超出她的想象，她觉得不合常理，却真的是那样。


    嗯，可能！


    她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怀疑。


    她拿出手机翻历史聊天，想找找他说的那些暖心窝子的话，希望能让她更安心。


    却看到他今天刚说过的‘那些消息我是没看到’，‘真不是故意不回’。


    她的心更难受了！


    他说的是‘没看到’！


    他说的不是，看到了，忙到忘了回！


    可他明明能看到。


    他就是在骗她！


    会不会是他看到了，但是忘记了自己看到这件事？就像一个人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忘了自己昨个吃的啥？


    她已经知道。


    记忆有时是不靠谱的。


    也有这种可能。


    可总这样，还可能吗？


    不对劲！


    她心好乱，各种纷杂充斥其中，硌得她难受！


    她想，会不会过度健忘的人就是这样？


    说的明明不是事实，和发生过的事情不符合，但确实是他以为的事实，不是诚心乱说的。


    她想，或许今早说的也是一时着急，想到啥话就拿来安慰她了，作不得准？


    她各种想。


    怕冤枉人！


    她想起上次借钱的时候，妈妈要她给弟弟买壁纸电视，她找他借7000。


    当天，他没回。


    第二天没回。


    第三天露面。


    那时他说啥来着，‘这几天没空看手机’？？？


    好几天没空看手机？


    他再健忘能连这种都记混吗？


    不能吧。


    她觉得——


    他说了谎！


    他从前很可能就是故意不回的！


    他这两天说的，同样很可能是在撒谎！


    她不知道说什么。


    她上午已经决意不再提他不回消息这事，这时候提，就违背了她心里的承诺。


    可她憋得慌！


    她再一次问自己：


    他真的很爱她吗？


    为什么当她越想越细时，就越难找到爱的痕迹？


    找到的都是些不咋爱的痕迹？


    他是明明没那么爱，误以为很爱她吗？


    还是——


    在表演爱？


    她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在笑，笑的很奇怪。


    她以为他是搞定了甲方的反馈，心情大好：“甲方说的系统慢的问题都解决完了吧，那你是不是不用跟他们聊了？”


    他：“还没。”


    他又笑了下：“我再处理会。”


    她：没处理完，还能笑这么开心？


    是有啥有趣的小波折？


    她：“我能看你手机吗？”


    他没说话。


    可能在忙没听见。


    她又说了一遍：“就看一会，绝对不会超过5分钟！我保证！”


    他：“你忙你的吧。”


    这是拒绝吧？


    是吧？


    可是她真的很想看！


    总不能硬抢吧？


    她想起了那只鬼，见它的第一天，它在景区门口抢走了她的手机。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不会抢人手机的。


    这样太没礼貌了！


    但现在她想效仿它，想抢他手机。


    这样应该会影响感情吧？


    嗯，会。


    但不一定会关系越来越差！


    她和它的关系，主观上感受比之前相处融洽多了！


    所以抢一次没啥吧？


    而且他们不是情侣吗？情侣也有互看手机的吧，再说她又不是要拿着不撒手各种翻，她就看几眼。


    她会尽快还！


    她还没做过这种事。


    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她伸手，使劲从他手中夺走了手机，把他手机捏得牢牢的，唯恐不小心摔到桌子上摔出伤来。


    她看了一眼他手机。


    下一秒他手机就被他夺了回去。


    他暴跳如雷：“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谁准你抢我手机的？”


    他：“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素质很低，人品很差劲，很招人烦！”


    他：“你现在怎么变这样了？”


    他：“真被鬼上身了？”


    他：“你是不是疯了？”


    他：“是不是！”


    她看着他。


    哭了。


    她讨厌他！


    讨厌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


    她素质能有多低？


    能有他低吗？


    不！可！能！


    她这辈子人生无论到了何种境地，素质都不可能比此时的他低！


    他正发飙，骤然看到她哭，又开始哄：“对不起，我刚声音太大了。”


    她：“你该道歉的是这个吗？”


    眼泪直冒。


    他：“我承认我的反应是有点大，有点失控，但这都是因为你不分青红皂白，胡搅蛮缠抢走我的手机导致的，不能赖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他：“你要不这样做，我就不会应激吼你。”


    他：“我也是没办法。”


    她还在哭。


    他从前没说过这番话，可过去很多次，都说过类似的论调。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一直在PUA她！


    还是这种拙劣的PUA！


    她好蠢！


    他反应大，是因为她抢走了他的手机这个行为吗？


    是吗？


    难道不是因为恐惧她看见不该看见的吗？


    ！！！


    恐惧她看见他觉得她不该看见的，难道不是因为他先做了不该做的事吗？


    ！！！


    他：“行了，别哭了。”


    他：“我给你道歉。”


    他：“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是我没考虑到你是个女人，大庭广众被这么大声说几句，脸皮薄受不了，心里委屈。我这人有时候比较糙，你体谅一下。”


    他：“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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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下次不会了。”


    她哭的更厉害了。


    她问：“你到底怎么有脸怪我的？”


    怎么有脸的！


    她：“是，我是脸皮薄，比不上你，你脸皮厚，你脸皮比城墙都厚！”


    她到底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她以前真是脑子有泡！


    他：“我都给你道歉了，你怎么还没完了？”


    他：“你以前很明事理的。”


    他：“你现在哭个没完是几个意思？”


    他：“这是吃饭的地，周围都是人，许多人看着呢，你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他们还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鄙视我，嘲讽我，误会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你能别坑我吗？”


    她还在无声地哭。


    他：“对不起。”


    他：“我说对不起总行了吧。”


    他：“别哭了行吗？”


    他：“咋们现在刚好在商场里，这面我也不吃了，一切以你为先，哄好你最重要，走，我现在就带你去逛。你看上什么就买，我都陪你。”


    他：“你想逛多久就逛多久，我今天剩下的时间都腾给你，行了吧？”


    他：“就算系统挂了，我也不管。”


    他：“就算领导找，我也不管。”


    他：“行不行？”


    她根本止不住眼泪。


    看了一眼他的两只空碗。


    又哭又气！


    他又在睁眼说瞎话了！


    他面都吃光了，说什么为了他不吃了，以她为先！


    他明知道她要上班，还说这话。


    他明知道她不会买，还说这话。


    什么系统挂了，领导找，都不管，不过就是拿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当作对她的爱护和牺牲，想让她内疚。


    他一直在愚弄她！


    她居然没早发现！


    他早就没了耐心：“你到底要我怎样？”


    她：“我们分手吧。”


    说完快步走开。


    她出门左转直行再左转，走到电梯口，挤进最近的一趟电梯，按下4，一个人在4层转悠了好久。


    在4层的家具店，坐在懒人沙发上哭。


    他的手机在她手中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但她却看到了很久以来都没能发现的真相。


    他根本不是在解决甲方的事情，不是在处理工作。


    他居然背着她在聊S！


    他居然背着她在聊S！


    他居然背着她在聊S！


    什么甲方爸爸反馈系统慢，什么处理了半天还没处理完。


    她想呵自己一脸！


    难怪他会发出那种怪笑！


    很丑的怪笑！


    想想真是可悲，他表演了这么久的很爱她，她居然还要靠抢手机这种不大礼貌的行为才能发现？


    她要是一直老实本分，尽量做一个自己以为的善良的好脾气的老好人，是不是永远发现不了！


    她真是个蠢货！


    她真是个脑残！


    她真是个傻冒！


    她想起吃砂锅那次也是，他聊的不亦乐乎。


    说是在忙工作。


    真是在聊工作吗？


    也不是吧？


    他真的像他说的那么忙吗？


    也不是吧？


    他到底说了多少谎！


    能数清吗？


    不知道哭了多久，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她不再哭了。她用冰凉的手背擦去冰凉的眼泪。提醒她上班的闹钟响了，她得准备准备上班。


    她得挣钱！


    她得活着！


    她暂时没资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