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姜妧与梁明珠越聊越投机，竟生出几分相见恨晚之感。


    梁明珠性子直爽，当下便拍板：“姜妧，走，去我府上坐坐？”


    姜妧欣然应允。


    二人相携而出，脸上都带着几分惺惺相惜的笑意。


    守在门外的祁风和灵犀见她们出来，刚想上前禀报定远王和沈世子刚从隔壁雅间出来之事，姜妧却已利落地吩咐下去：“祁风，你回府一趟，同我阿娘说我去梁府做客，晚膳不必等我。”


    梁明珠也招呼自家丫鬟准备回府。


    祁风张了张嘴，瞥见姜妧兴致正浓，只得将话咽下，躬身应道：“是，小姐。”


    灵犀也无奈地与梁明珠的丫鬟交换了个眼神，各自跟上自家主子。


    梁明珠带着姜妧回了梁府，并未直接去后院，而是直奔父亲梁清源的书房。


    梁清源正伏案处理公务，一身青色常服，气质儒雅温和。


    他见梁明珠顶着一张哭花未净的脸，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身后还跟着太傅之女姜妧，不由得一愣。放下笔，目光在亲昵的两人之间逡巡，看这情形，又不像是吵架了。


    “阿爹！”梁明珠开门见山，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过的沙哑，却异常坚定，“我要退婚！和顾明轩的婚约，立刻退婚！”


    梁清源闻言，沉默了一瞬，目光在女儿红肿却异常坚定的眼睛上停留片刻，平静地问：“明珠，你……想清楚了？真的决定了？”


    “想清楚了！一定要退！”梁明珠毫不犹豫。


    “好。”梁清源竟一口应允，干脆得让梁明珠和姜妧都愣住了。


    “阿爹？”梁明珠诧异极了，“您……您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梁清源走到女儿面前，抬手轻轻拂开她额前微乱的发丝，眼中是了然与疼惜：“阿爹早就觉得那顾家小侯爷非你良配，只是之前你满心满眼都是他，阿爹不愿违逆你的心意，让你伤心罢了。如今你自己看清了，阿爹自然是乐见其成。”


    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温声道：“退婚之事，你不必操心，交给爹来处理便是。”


    姜妧在一旁听得暗暗点头。


    这位梁大人看似温和，可到底是浸淫官场多年的文臣。


    自古文臣什么最厉害？不就是这口舌笔锋、谋略手段最厉害么？


    由他出面退婚，顾家怕是讨不到半点便宜，还得吃个哑巴亏。


    梁明珠鼻尖一酸，想起自己过去的任性，哽咽道：“阿爹，是女儿以前不懂事，瞎了眼。您明明早就提醒过我，顾明轩不值得托付，让我再考虑考虑，是我任性……”


    “无妨，明珠。”梁清源拍了拍女儿的肩，“亲事未成，不算晚。阿爹定不会让自家的明珠蒙尘。”


    梁明珠吸了吸鼻子，想起另一桩事，语气再次变得冷硬：“还有一事！阿爹，今日我就要把夏灵赶出梁府！”


    梁清源微微蹙眉：“今日？是否太过仓促？不如阿爹派人去夏家知会一声，让他们来接？”


    “不必！”


    梁明珠打断父亲，态度强硬，“我一刻也容不得她了！我会给她备好马车，至于她是回夏家，还是直接去顾明轩那儿当妾，都随她！这事阿爹您不必出面，免得污了您的名声，女儿亲自去办！”


    看着女儿眼中燃烧的怒火和决心，梁清源最终点了点头：“好，你去办。放手去做，万事都有爹在。”


    “谢谢爹！”梁明珠得了父亲的支持，底气更足。


    她拉着姜妧便出了主院。


    院外，梁明珠立刻唤来心腹丫鬟，冷声吩咐：“去，找府里最破旧的那辆运泔水的马车，给我停在府门口候着！再去把府里所有力气大的嬷嬷都叫上，跟我去夏灵的院子！”


    她转头对姜妧挑眉，眼中闪烁着快意恩仇的光芒：“走！带你去看场好戏，出出气！”


    姜妧也被她这雷厉风行的架势感染，笑着点头：“拭目以待！”


    两人带着一群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杀向夏灵居住的小院。


    夏灵这边也已经回府了。


    她的小丫鬟正守在门口，一见这阵仗，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行礼：“大、大小姐……”


    梁明珠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身后一个面相凶悍的婆子立刻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捂住小丫鬟的嘴，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她，让她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叫。


    屋内的夏灵闻声匆匆跑出来，一见院中阵仗，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瞬间堆起柔弱无辜的假笑，声音发颤：“表、表姐？您这是……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梁明珠冷哼一声，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夏灵故作镇定的脸，“你心里不清楚吗？既然你夏家姑娘要嫁人了，总不好从我梁府出嫁吧？”


    她环视了一下这精致的小院，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哦，对了，我近日正觉得府里少了个赏荷的池子，我看你这院子位置就挺好。现在让人挖了，种上荷花，正好能赶上夏日过来赏玩。”


    夏灵脸色“唰”地白了，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强笑道：“表姐有话好说，何必……”


    “何必？”


    梁明珠打断她，带着鄙夷，“我梁明珠素来待你不薄，拿你当亲妹妹看，今日，我便好人做到底，马车已经在府门前候着了！表妹，请吧！别让马车等久了！”


    夏灵见梁明珠竟是来真的，半点情面不留，立刻慌了神，眼泪说来就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两步想去抱梁明珠的腿：“表姐！表姐！妹妹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求您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别赶我走啊表姐！”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梁明珠嫌恶地皱眉避开，她懒得再看夏灵演戏，直接道：“既然表妹不愿意自己体体面面地走，那我就只好让人请你出去了！”


    说罢，抬手一挥，“带走！”


    身后两个早就等着的健硕婆子立刻应声上前，一左一右，如同老鹰抓小鸡般，毫不客气地架住了夏灵纤细的胳膊！


    夏灵被架得双脚离地，吓得魂飞魄散，尖叫挣扎：“放开我！表姐！表姐你不能这样！你总要给我点时间收拾行囊啊！”她还想拖延。


    “收拾行囊？”梁明珠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冰冷如霜，“我接你来梁府时，你就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裳，怎的？在我梁府养了这些年，走的时候还想把我梁家的金银细软都打包带走？你也配！”


    两个婆子得了眼色，架着夏灵就往外拖。


    “不！放开我！”夏灵尖叫挣扎，涕泪横流，“表姐！你不能这样！你明知我若回了夏家，哪里还有活路啊！他们会打死我的！”


    “那是你的事！”梁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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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出了梁府的门，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放开我！梁明珠！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要告诉小侯爷！顾明轩不会放过你的！”


    眼见装可怜无效，又被粗鲁地拖拽，想到失去梁府这个体面依仗，即便入了侯府也只是个任人作践的贱妾，巨大的恐慌和绝望让夏灵彻底撕下了伪装，尖声嘶吼起来，言语间充满了怨毒和威胁。


    “告状？”梁明珠不怒反笑，笑声清脆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好啊！尽管去告诉他！就说我梁明珠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赶出梁府了！我等着看他怎么替你做主！”


    她顿了顿，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补充道：“哦，对了，瞧我这记性。表妹你回不了夏家没关系，可以直接去顾府嘛！反正顾小侯爷不是亲口说要纳你为妾吗？早去晚去，不都得去？说不定还能赶在他娶正妻之前，多捞点恩宠呢！”


    这话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夏灵的心窝！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浑身发冷。


    顾明轩虽然承了爵位，但顾府后宅真正做主的是手段严苛的顾夫人，顾夫人一心指望儿子能在今年的春闱金榜题名，连与梁家这桩板上钉钉的婚事都特意嘱咐要等春闱过后再正式下聘。


    她夏灵一个毫无根基小门小户的女子，此时跑去顾府投奔顾明轩？顾夫人会怎么对待她？


    她简直不敢想象！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什么脸面，什么算计都顾不上了，夏灵立刻换了副面孔，涕泪横流地哀求：“不！表姐！我不去顾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纠缠顾小侯爷了！让我留下！哪怕做个粗使丫头也行！”她挣扎着，声音凄厉绝望。


    梁明珠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对那两个婆子冷声道：“动作快些！”


    其中一个婆子看着夏灵这副疯癫叫嚷的样子，有些担忧地小声问梁明珠：“大小姐，这贱婢叫嚷得实在难听，要不要堵了她的嘴？这样被押出去，怕是有损府上清誉……”


    梁明珠闻言，反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堵什么？让她喊！最好喊得整条街、整个京城的人都听见才好！这样，等我阿爹去顾家退婚时，看他们顾家还有什么脸面！”


    姜妧在一旁看得是叹为观止，忍不住对梁明珠竖起了大拇指。


    她想起瑶光阁中那出闹剧，又想起梁明珠说她早想通了，或许，那也是梁明珠故意为之？


    她就是要将顾明轩和夏灵的丑事彻底宣扬出去，断了顾家任何狡辩或倒打一耙的可能？


    姜妧目光复杂地看着身旁的梁明珠，这份魄力，这份算计，这份当断则断的狠劲儿，实在是……干得漂亮！


    看着夏灵如同丧家之犬般被两个粗壮婆子毫不留情地拖走，那凄厉绝望的叫骂声和求饶声渐渐远去，梁明珠只觉得积压在心口多日的郁气一扫而空，浑身说不出的畅快！


    她转过头，对着姜妧扬了扬下巴，带着点小傲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啧，又叫你白看了一场热闹，这下可得意了？”


    姜妧抚掌而笑，真心实意地赞道：“简直是雷霆手段！佩服佩服！”


    梁明珠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噗嗤一笑，拉着姜妧的手：“行了行了，少拍马屁！闹了这么一场，我都饿了。今晚我让厨房做几道拿手好菜，你陪我庆祝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