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爱恨

作品:《和宿敌中了情蛊后

    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也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


    连翘着实想不出来:“难道,这个神君其实是人偶?就像我们之前被**时一样,那些人用血泥做了一张人偶皮套在身上,伪装成了你我的样子,肉眼根本没法分辨?”


    “也有可能。”陆无咎道。


    连翘还从未见过他眉头蹙的这样深,当然,她也从没有碰到过如此棘手的情况。


    太过诡异,完全超出她十八年以来的所有认知。


    上古神族对他们而言太过遥远,隔着千万年的光阴,那些开天辟地、抟土造人的磅礴神力他们从未见过,那些神秘的、瑰丽的往事化作各种传说,真真假假,也虚实难辨。


    如今,这世上只剩下最后一位神君,他究竟知道些什么,背负着多少秘密,也不是他们凭借这些蛛丝马迹能够猜到的。


    为今之计,只有出去后当面对峙了。


    连翘于是小心把尸身包好。


    但如何出去,着实是一个大问题。


    万尺深潭寒气入骨,阴森冷湿,上不见天,下有黄泉。


    两个人从上到下,几乎把每一块山岩都查遍了,也没找到能出去的地方。


    反倒从在地上的石堆里翻出了一只小小的鞋子。


    连翘两指捏着那个已经发旧的鞋子眯了眯眼,发现那居然还是一个虎头鞋。


    “陆无咎,你快看!”她拎着那个鞋子结结巴巴,“骊姬……骊姬好像真的有后代!”


    陆无咎盯着那个破旧的鞋子目不转睛,突然又冷沉着脸:“不过一个鞋子,能说明什么。”


    “当然能说明了,早先我们就怀疑壁画上的那个堕神是骊姬的后代了,现在都找到小鞋子了,岂不是证据确凿?”


    陆无咎语气淡淡的:“当年昆仑神宫被烧成了一片火海,即便有,那个孩子也未必能活下来。”


    “你说得也有道理。”连翘琢磨道,“而且它若是活着,这些年里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也许周樗根本就是骗人的,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和神宫的关系,胡编了一个借口而已。”


    说到这里,连翘又忽然想起神宫和周氏的关系,周樗死到临头了,竟然一点都没透露出神宫的消息,看来,两边的关系远远超出她想象,恐怕不止是简单的利益来往。


    所以,他们之间到底还有什么联系呢?能让周樗这样一个对自己儿子都能痛下**的人,一个字都不曾吐露和神宫的关系。


    谜团越来越多,连翘脑子要炸开了。


    偏偏陆无咎今日似乎心不在焉,她找他说话,他许久才回她一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眉头更是皱得能夹死苍蝇。


    问他,他又总是云淡风轻地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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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话题。


    连翘在心里冷哼,有秘密不告诉她是吧?行啊,她要是发了秘密也不告诉他!


    连翘转而一屁股坐在潭边生闷气,生了好半天气,陆无咎还在一动不动看着岩壁,甚至伸手摸了摸。


    那岩壁上不是青苔,就是骊姬划出来的一整面的字,有什么好看的?


    难不成是去摸那些用力刻下来的“恨”字?


    她承认骊姬的字还挺好看的,但是,这种时候,他该不会在欣赏书法吧?


    连翘觉得陆无咎怪怪的,却又忍不住偷偷瞄几眼,但眼睛都快抽筋了,她也没瞅出什么异常来。


    她从前最讨厌陆无咎那张嘴,现在陆无咎不和她说话了,又有点寂寞了呢。


    连翘百无聊赖,托着腮直叹气。


    刚好看到头顶的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果子,于是她突发奇想摘一个试试能不能吃。


    爬树这种事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很快她就拽住了一根树枝,但她没料到这红果子上的刺如此扎手,一不留神,摘好的果子滑脱,直接掉到了地上。


    “哎!”


    连翘叫了一声,颇有些可惜。


    然而她没料到,这果实裂开之后,散发出浓烈的香气。


    浓香霸道地钻进她鼻腔,头脑一阵眩晕,紧接着,耳边钟磬袅袅,眼前凭空出现许多仿佛很多年前的景象,好似身处幻境。


    她心生害怕,试图用灵力驱散幻境,却越陷越深,眼前什么都看不清。


    一团迷雾中,她跌跌撞撞,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到一旁,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差点走进若水里了。而救她的人,赫然是陆无咎。


    听到这幻境从何而起,陆无咎沉吟道:“这树,或许是祝余树,我们应该是短暂陷入到别人的记忆幻境里。”


    “祝余?什么东西?”连翘不解。


    陆无咎望着那棵树眉头紧锁:“我曾看过一本上古残卷,上面记载说祝余这种树以恨意为食,恨意越深,长得越快,被吸收的恨意会结成一个个果实,果实成熟后,恨意也会被释放出来,我们现在身处的就是恨意所化的幻境,这个人恨意滔天,所以造出来的幻境犹如实景,身处其中,难以分辨。”


    “可这里应该只囚过骊姬,难不成,我们是进入骊姬的恨意所化作的幻境了?”连翘若有所思,“难怪呢,这树朝向骊姬的一面枝叶葱茏,果实累累,而另一边则光秃秃的,想来,它奋力往这边长,是因为离骊姬越近,恨意就越浓郁?”


    陆无咎嗯了一声,忽然抬眸。


    连翘顺着看过去,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座宫殿。


    这座宫殿和现在昆仑神宫有些相似,但远比现在华丽,更令人叫绝的是神宫旁边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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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飞阁高耸入云俯瞰众生。


    飞阁上还探出了一个脑袋看样子只有七八岁那张脸像极了年幼时的骊姬。


    太过逼真连翘吓了一跳但骊姬依旧在笑她这才想起这是幻境而已骊姬根本看不见他们于是如同局外人一般打量起来。


    说是恨意所化的幻境


    连翘心生疑惑很快幻境变换从一个一个的片段中她总算拼凑起了骊姬的过往还看到了千百年前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往事——


    原来骊姬的幼年的确无忧无虑她出身便是神胎且是代代残缺的神嗣中唯一一个健全的。


    不过她自己并不知道因为她出生后便被大祭司做主送到了飞阁抚养。


    飞阁一共九十九层她被养在飞阁的最高层在她十岁之前从来没有出过飞阁。


    大祭司名为墨循是她的师父一位年轻俊美但颇具威严的男子。


    他一手操办了她的所有衣服是最好的软绡吃食无一不精。


    至于修炼更是由他亲自教导。他待她极好也极为严厉但并不同她住在一起每到酉时他就会离开回到“下面”去。


    “下面”是骊姬从没有去过的地方。


    她从刚有记忆时便好奇那个地方但大祭司说有很多人觊觎她在她没有强大之前是不能出去的会有危险。


    于是骊姬便一直被禁锢在这高高的飞阁里。


    其实飞阁也不寂寞每一层都有不同的东西有的一整层全是各种罕见的花有的一整层则是各色珍草又或者一整层的美食佳肴……


    但东西再多再好飞阁就是飞阁越长大她便越觉得狭小。


    骊姬始终对那个大祭司口中危险的“下面”世界充满好奇。


    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发脾气下大祭司终于同意每年的神诞日除了接受膜拜也会有一些同族的人过来她可以远远地站在阁楼上见一见他们。


    于是骊姬终于看到了除了神侍和大祭司以外的人。


    她看到的第一个人据说是她的母亲一个美貌但病弱的妇人。


    母亲坐在由四匹飞马拉着的鸾车上对着她微微笑似乎说了什么。


    但离得太远骊姬听不清。她抓住栏杆想问问然而大祭司却说她母亲体弱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于是母亲很快离开。


    紧接着她又看到了其他的人她的兄长、姊妹、舅姑……


    无一例外的他们身体似乎都不好全都坐在车里用帘子隔上。


    见到外人后骊姬愈发渴望到“下面”去去看看更多的人。


    但是大祭司始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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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意让她下去,说她还不够强,又叹气说她一旦出去了,就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没错,这么多年的相处中,她对大祭司的感觉渐渐也发生了变化,从敬慢慢变成了爱。


    在她及笄后,大祭司也并不拒绝她的示好,他们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是师徒,更是爱侣。


    她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因为从没人教过她,也没人敢教她,她所知道的一切,学到的一切都是由大祭司转述或者挑选的。


    所以,在十八岁以前,骊姬除了不能出去有些微忧愁,并没有太大烦恼。


    一切转折发生在她十八岁生辰那天——她偷偷破开禁制,去到了“下面”。


    能破开师父设下的禁制,说明她的修为又上一层楼,甚至比起师父也差的不远了。


    她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师父,但“下面”的诱惑更大,于是她仍是悄悄下了楼。


    出楼的第一缕风是春风,从四面八方温柔地裹住她,前所未有的肆意和畅快,她觉得整个人仿佛要飘起来。


    而且“下面”,似乎并不像大祭司跟她说的那样危险,反而有许许多多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她从未见过的长河,从未走过的桥,还有许许多多的同族。


    比如,她的母亲。


    多年前匆匆一见,母亲对她说了一句话,可惜她没听清,这次终于有了机会,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问一问。


    但等她走进母亲的宫殿时,看到的母亲却是一个没有腿的怪胎。


    她惊恐万状,吓得连连后退。


    母亲让她不要怕,过来一点,她有话同她说。


    骊姬于是克服恐惧,走到了她床榻边,然而母亲却突然暴起掐住了她的脖子。


    喉咙剧痛,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杀她,不是说母亲都爱子女吗?


    母亲温柔又残忍,说正是因为爱她所以才要杀了她,结束这一切。


    否则,她和她生下的孩子们,迟早也会步这样的后尘,世世代代没有穷尽。


    也是从母亲的口中,她得知了神族凋敝后悲惨命运,原本侍奉神族的仆人们日益壮大,以纯净血脉为由,将他们囚禁,罔顾人伦。


    眼前这个女人不止是她的母亲,同时也是她的姑姑。


    她畸变的腿就是血脉混乱的代价,在这个时代,生为神族,不幸之至。


    骊姬是不幸中的万幸,身体完整,才智过人,样貌也卓绝,所以一出生就被隔绝,只有每年的神诞日出来接受万人膜拜。


    她完全符合世人想象中最强大最完美的神族,也是一切污秽的遮羞布。


    听完这一切骊姬恍惚间才终于弄懂,当年母亲见到她的第一面,说出的两个字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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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实一直都听见了却以为听错了。


    母亲又告诉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脱胎换骨、白日飞升的新神她的那位好师父神宫的大祭司。


    骊姬难以置信相比这个想杀她的生母她当然更愿意相信陪伴她很多年的师父。


    她跌跌撞撞地挣开想杀她的母亲逃出去。


    可惜她完全不熟悉神宫宫殿又是连在一起的慌乱逃出去时每推开一间门她看到的都是一个怪胎。


    或者是没有双臂或者多了眼睛还有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神胎根本看不出人形只是一个模糊的肉块。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她却听到侍奉的神侍们在感慨最近出生的神族们是越来越畸形了看着都害怕


    骊姬直接吐了出来。


    再然后她一个人在神宫听弱小的同族们痛苦的呻吟听了很久久到她足以想明白一切坚定一切。


    被找到时骊姬假装在飞阁旁边的草地上睡着了。


    睡眼惺忪语气平静。


    大祭司从没教过她撒谎也不知道她会撒谎纵然有所怀疑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任性。


    之后骊姬重新回到了飞阁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除了禁制被加固了三重名为服侍实则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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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的神侍多了三倍。


    她假装什么都没发觉还对大祭司愈发依赖。


    在日渐升温共度良宵之后大祭司终于松了口让她继任神主。


    加冕的那一日她第一次堂堂正正走出飞阁。


    之后她迅速动手清除周围的神侍渐渐的她暴戾的名声传了出去。


    这样更好于是她将名声发挥到极致神侍被她换了一批又一批。


    但这群强大的仆人们如同鼠患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她根本杀不完。


    既然杀不完觊觎的仆人们没办法她就只好**自己的同族。


    她想等神族都死绝了就再也没有人能逼他们了。


    活得万分痛苦的同族没有一个抵抗的甚至他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连续找借口杀了五个同族之后夜晚她的好师父缠绵过后温柔地抚过她的发梢。


    “适可而止我从未亏待过你你应该明白的那么多蝼蚁还不够你泄愤?”


    瞧他把那些神侍们称之为蝼蚁。


    旁人总算说她冷血实际上这才是真正的绝情之人。


    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看穿骊姬没再像从前一样曲意逢迎而是目光凌厉忽然提剑刺向他心口。


    可惜偏了一寸。


    大祭司没死代价是她以疯名被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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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关入飞阁。


    但此时的飞阁已经关不住她了,每回逃出来,她都要大开杀戒。


    神宫损失惨重,大祭司摇头说对她很失望,反手将她关入万尺深潭,然后用特制的锁龙链锁住她的手脚。


    至此还不够,他又用一根最精纯的黄金铁链,亲手穿过她的脊骨,压制住她所有修为。


    锥心之痛,时时刻刻。


    被锁在寒潭的第一年,她恨极了大祭司,在岩壁上刻了满壁的“恨


    第二年,她依旧含恨,依旧想挣脱,每天都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第三年,第四年……


    一直到第五十年。


    这五十年来,大祭司每天都会来看她,问她后悔了吗?


    她的恨意没有半分消减,反倒日益增长,即便被锁住也恨不得杀了他。


    大祭司叹气,说不明白他费尽心机在与世隔绝的飞阁里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为什么还会轻而易举地背叛他?


    她冷笑说因为她有人性,而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也许这句话惹怒了他,往后又过了四十多年,他来得频率越来越少,有时十天,有时半月,但总也还是会来的。


    当然,很多时候带来的是不太好的消息,比如,她又有了新的弟妹,或者,也可以说表弟表妹。


    他说这回吸取了教训,把他们关得更严实,可惜,他们不像她完整无缺,也不如她美丽,纵然是当遮羞布,也不能让世人信服。


    那时,她已经心如死灰,不再挣扎,让他杀了她。


    他不许,反而要她好好活着。


    他说她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杰作,无论相貌,还是资质,都无与伦比。


    不管飞阁中住进了多少人,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得上她。


    他每次看到那些蠢物都会想起她,只要她肯低头,他们会是这世间最完美的神仙眷侣。


    骊姬闭了闭眼,只吐出一个字:滚。


    他用冰冷的手拍了拍她侧脸,说自己很伤心,从那以后,果然来得更少。


    被锁在深潭的第九十六年,大祭司又来了,并且来得愈发得勤,常常整夜整夜地看着她,似乎要做什么决定。


    但是最终,他并没真正动手,掐住她脖子的手反而变得滚热,流连忘返,低低附在她耳边呢喃,要她给他生个孩子。


    她浑身颤抖骂他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的反抗没有丝毫用处,神族子嗣一向艰难,但她的幸运大概都用在了出生上,此后,肚子不幸得很快隆了起来。


    她依旧被锁住四肢,脊骨也被穿过,没有办法**,更没办法杀掉腹中的这个怪物。


    她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怪物,也许少了根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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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多了根胳膊。


    肚子一天天隆起,她的恐惧也日益增长。


    这时,他反而对她越发温柔起来,细致地亲吻她流血的脊骨,按揉她被锁链磨得淤青或发紫手腕,甚至三年怀胎,她即将临盆时,还准备了幼子的虎头鞋。


    她只觉得可笑。


    她是他一手养出来的怪物,他们的孩子自然也是。


    这个怪胎,甚至都不一定会有脚。


    但她什么都没表露出来,反而慢慢收敛了戾气,仿佛真的被驯化,或者为了孩子妥协。


    她不再拒绝他的温柔,甚至在他说了几个名字,要她替即将出生的这个孩子取名时,真的颇有兴致地挑了一个。


    毕竟纠缠了那么多年,她知道他最想要她选的一定是那个名字。


    纵然那个名字是如此讽刺。


    果然,她选择之后,他吻了吻她额头。


    很快,怀胎三年,一朝分娩,一个深夜时分她小腹阵阵坠痛,冷汗直流,鲜血顺着她白皙的小腿往下流,触目惊心。


    神族难孕,更难生产,正是因此才会慢慢凋敝。


    所以生产到万分凶险,疑似血崩之时,他终于还是解开了她脊骨的锁链,这个困住她的最大压制。


    其实,她远远没有到血崩之时,一切都是在赌。


    她赌赢了。


    锁龙链从她脊骨中被扯下来的那一刻,她用尽所有力量暴起挣断剩下几根链子,然后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精准刺进他心口。


    青合不偏不倚,完全穿透心脏。


    即便是神族,也无力回天。


    剧痛袭来,他握着穿透心脏的剑,反而笑了,笑着呢喃:“等生完这个孩子,我是真的想放了你,我们永不分离,可惜……”


    他叹气,低低道:“这么多年,阿骊,你当真没有对我动过任何心?”


    “有。”骊姬眼神淡漠,缓缓吐出两个字,“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