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请求听起来如此小心翼翼。


    祁默知道这很自私。他知道池洺川应该去找他真正的儿子。


    可他实在没有勇气一个人走回浮光半页，更没有勇气在这种状态下面对任何人。


    池洺川偏过头，目光不经意扫过他用西装外套紧紧盖住的大腿。


    呼吸里带着叹息，也是，小朋友一定觉得很难受。


    “好。”他靠回座椅，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安全带系上。”


    这一个简单的“好”字，让祁默愣了愣，像是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到了回应。


    他低头手忙脚乱地扣好卡扣。


    指尖在金属扣上打滑了一下，声音清脆又显得慌张。


    车子启动后，那双一直不敢抬起的眼睛，才慢慢落在身边的人身上。


    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感激。


    “谢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回去的路程原本只有几分钟。


    但因为来开家长会的车太多，硬是堵了十来分钟。


    车子平稳驶入浮光半页书店后巷的停车位，然后熄火。


    祁默抱着外套，不知道该立刻逃回去，还是说点什么打破沉默。


    池洺川解开安全带，侧身看向他。


    “回去以后——”


    话只出口一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地震了一下。


    池洺川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开。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来自池景烁的短信：


    【景烁 16:52】爸！紧急求助！！！我被我妈拖去做亲子鉴定了！我现在就在医院！她说要补办签证的材料！我现在瑟瑟发抖中！！你快来救我啊啊啊！地址：云海市中心医院三楼检验科！


    池洺川：“……”


    他揉了揉眉心，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闹剧。


    陈艾薇，是真的能折腾。


    他抬头看向还僵坐在副驾驶座的祁默，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你先上楼吧，回去把衣服换了。我得出去一趟。”


    少年听到这话，心脏微微一沉。


    他看着池洺川紧皱的眉头，那种被抛弃的恐慌感重新涌上心头。是不是因为他太麻烦了？是不是因为他弄脏了车子？还是因为……


    他机械地点了点头，颤抖着解开安全带：“我…我知道了。”


    池洺川看着他那副样子，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想到儿子那边的状况，还是算了。


    祁默下车后。


    他立刻调转方向，一脚踩下油门开往医院。


    瞒着他把孩子带到医院？


    陈艾薇到底是被家长会刺激得不轻，但这也太过分了。


    *


    云海市中心医院。


    三楼检验科门口。


    池洺川刚从电梯里走出来，就看到了那个无精打采地靠在墙边的身影。


    池景烁整个人蔫在墙边，那张平时总是笑嘻嘻的脸此刻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池洺川走了过去，“景烁。”


    “爸——”看到池洺川出现的瞬间，池景烁眼睛一亮，立刻像找到救星一样扑了过来，“你终于来了！我以为我要死在这儿了！”


    他夸张地抱住池洺川的胳膊：“太恐怖了爸！我妈刚才跟医生交代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单亲证明、出生医学证明、DNA检测报告……我听得脑袋都炸了！”


    “而且！”池景烁越说越激动，“她居然还让我填了一堆表格！我连我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她居然要我填身高体重血型！爸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话太密，池洺川甚至都无从吐槽。


    他皱着眉头，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走廊。


    “她人呢？”


    “哦！”池景烁一拍脑门，“我妈去楼下缴费了！说加急费要单独交，还要复印材料。”他指了指检验科方向，“医生说报告要三天后才能出来，但是我妈非要加急，说什么明天就要用。”


    池景烁接着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抱怨：“爸你是不知道，我妈刚才跟那个医生聊天，把人家医生都给聊懵了！什么‘我儿子从小就聪明’、‘肯定是遗传我的基因’之类的……我在旁边听得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拉着池洺川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爸，我们现在能走了不？我真的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了！这个地方太恐怖了，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还有那些穿白大褂的……”


    池洺川嫌他太吵，只是拽住了他的胳膊，带着他朝楼梯口走去。


    “爸，都怪你说让我不要跟她顶嘴，”下楼的路上，池景烁还在小声抱怨，“所以我才乖乖跟来了。刚才你没看见，那个护士拿了一大堆家伙准备给我抽血，我袖子都撸起来了，结果医生说‘先去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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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白紧张了半天！”


    池洺川停下脚步，拉过儿子的胳膊检查了一下。


    确实没有针眼，也没有被抽血的痕迹。


    他这才稍微放心。


    医院一楼大厅人来人往，消毒水的气味更加浓郁。


    果然，池洺川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缴费窗口前的身影。


    池景烁看到他妈，立刻下意识地往池洺川身后躲了躲。


    陈艾薇刚从窗口拿回单据和发票，一转身，就看到了那个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你来了。”


    她皱了下眉头，但还是不情愿地走了过来，戒备地抱着手臂：“我只是带他来准备一些签证的材料，正准备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跟你说的。”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带儿子来做亲子鉴定只是件通知一声就好的小事。


    池景烁躲在后面，小声地对池洺川嘀咕：“你看你看，她就是这样，先斩后奏！”


    池洺川没理会身后的碎碎念。


    双手插兜，目光审视地落在前妻身上。


    “办签证？”他挑眉，语气冷淡地重复了一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不想走。”


    “办签证的流程很久，趁着他还未满二十，提前拿张绿卡，对他的人生有利无害。就算他不去读书，这也算我作为母亲的一份心意。”陈艾薇话说得滴水不漏，叫人难以反驳。


    “所以我不给你出生证明，你就想到做亲子鉴定？”


    池洺川都要被气笑了，但他最终还是把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你真要做，做个口腔拭子就完事了，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安排抽血。”


    “我当然知道，但血液检测的结果才是国际上最通用的。”


    “他不喜欢。你这样强行安排吓到他了。”


    “抽个血而已，你非要当他三岁小孩一样宠着吗！”


    眼看着就快要吵起来了，池洺川忍无可忍，直接揽住儿子的肩，带人往外走。


    “池洺川！”


    陈艾薇气得追了两步，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可能真的上去拉拉扯扯。


    池洺川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冷冽地看着她，低声警告了一句：


    “以后再敢动这种歪心思，我可不会只跟你说这几句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那种泄露的锋芒让陈艾薇的手僵在半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