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丧事

作品:《晏晏于飞

    逐着机关鸢远去的方向,越朗忆起与孟晏初遇的那间茶楼,他捡起帽子加快脚步,试着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大事儿?客官您指哪方面的?咱这小地方能有啥大事啊?”


    小二拿抹布擦了遍桌,抡回背上,给越朗斟了杯热茶,转身欲走。


    “小事也行,说多少算多少。”越朗把他翻了面,往他手里塞进块碎银。


    小二脸上登时开了花,弯腰笑着,想到要说的话,又赶忙把笑咽了回去。


    “白事算吗,少爷?”


    越朗喝着茶,默许他继续讲。


    “林家夫人几日前去了,这两天正是葬礼,明儿个就该入土了。依我看啊,也不全是坏事,听说病得急,医师都没来得及请就去了,也算少吃了点苦头。”


    不是孟家便好。越朗虽这般想,悬着的心却始终没放下,窗外忽地炸出道闷雷,他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往外溅出滩水。


    “说来,与此事相关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小二忙扯过抹布擦干桌面,重新给他满上,接着道:“这林家有两个女儿,大闺女据说是嫁给了哪家富豪当妾室,三年来不曾回家看过几眼,难得回去趟,还要骑在亲戚头上作威作福,既没得钱,又无宠爱,也不知哪来的底气,有人道她是疯了,也有人说她爬上枝头真把自己当凤凰、看不起这些昔日旧戚了。这二女儿就截然不同了,传闻她知书达理,长得也是如花似玉,只是不知这般女子,为何至今仍未嫁娶,真真如人们口中所说,守在爹娘跟前尽孝吗?”


    小二嗤完觉得失了礼,冲着越朗低头干笑两句,“没了少爷,近来就这么一件算得上事的。”


    越朗挥手赶他离开,刚要起身出去,只听旁桌妇人咳嗽两声,道:“莫要信了他们的话。”


    适时,窗外暴雨倾盆而落,宛若谁把河湖举在天上捅破了,雨声携霹雳砸下,将楼内一切声响吞了去。


    越朗朝窗外看了眼,忧心孟晏的机关鸢中是否带了伞,若是未带,她当下可曾寻到什么地方避雨。


    一道轰响后,越朗在妇人对面坐下,摸出碎银拨给她:“愿闻其详。”


    “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腌臜货。”妇人用茶盏把碎银推了回来,掩面咳嗽声,抬眼看着越朗,“那林家族亲,除了几位女眷,个个不是东西。作家主的爹是个偏心眼,嫌大女儿不会说话,把她赶出了家门,几年来不曾悔过、外寻一次,只去年,老大回了趟家,给了些银两让他们照顾她娘,这帮亲戚就盯上她了。”


    听到“不会说话”,越朗眉头倏地皱紧,并未打断妇人。


    “平日里变着口同她要钱,没得手就背地一顿骂,得手了笑得才有几分人样,逢人便传家中倚上了权势,可我看那姑娘不像投了富贵的人,手上茧子磨得比我都厚,回回带着伤,又是选布料,又是捞鱼虾,富贵人家哪用得着费这心思,直接拿钱算了,何苦挨这累呢!”


    “老二倒确实未曾婚嫁,之前大姐在时,还能有些好友,大姐离了家后,爹看管得那叫个严,一来二去没了朋友,日日被圈在家中造着名声。不是没人慕名而来求亲,要么是见了人后觉得欺骗,要么是林爹看不上人家拿出的钱,就这么一个劲拖着,打从她姐被赶出门那年的及笄,一直拖到现在,该第四年了也没个动静。”


    妇人话累,抿了口茶,越朗忙唤小二来添上热的,手中自己的茶盏被攥得很紧,小二添茶时苦不堪言,愣是从他手中抠出来的。


    点头道谢,妇人苦笑一声:“可怜这对姐妹了,自幼没享过福,长大后,一个被谣传着做了小,一个被绑着等卖个好价钱,就连这次孟姐的丧事,都是那群吃人的东西散布的,目的便是趁最后的机会把老大骗回家,再从她身上剜一笔钱财。”


    说完,她对着杯中热茶发了会儿愣,不好意思地同越朗笑道:“同你讲这些实在冒昧,可我就是见不得他们这番做派,好好的姑娘都要凋零在他们手里了。”


    越朗似是走神,捧着茶盏久久未答,当妇人趁着雨小打算离去时,忽听他在身后低声问:“林家大女儿可是随娘姓?”


    “是啊。”妇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爹嫌她,想把她丢到荒野里喂狗,还是孟姐苦苦阻拦,才让孩子依着她姓留下。”


    “多谢。”


    越朗起身,先她一步冲进雨里,小二在后面拎着把伞,大叫着也冲了出去,过了会儿才湿淋淋钻回屋里。


    .


    起先在天上慌忙赶路时,孟晏若有若无听到了有人在唤她,但时间紧迫,她不敢在途中耽搁,也是现在双脚落了地,才能抽出些闲思理理事情。


    按着当地习俗,人逝去后第三天清晨入土,消息传回她耳中时已是第二日,若再不快些,就见不着母亲最后一面了,即使是棺木。


    踏上走过不知多少次的扬土路,天在步子间变了色,黑沉沉响着闷雷,压得往常漫天纷飞的土都紧贴着地面,不跟行人再争道。


    “小謇,是小謇吗?”


    白色丧幡遥遥拉长,无风也兀自飘着,延到两旁邻里墙上,不等孟晏走进这片灰白,隔壁院门倒先开了条缝,露出邻家阿婆哭肿的面庞。


    “好孩子,你回来了,来,先到婆婆这儿坐会儿。”看出她目光中的犹豫,阿婆摇摇头拉上她的手,悄无声息地朝林家大门望了眼,“他们都等你回来呢,你不去,他们不会闭门的。”


    刚到阿婆家屋中坐下,外面便下起小雨来,隐约能听到隔壁的骂声。


    “你娘走得急,没托我们留句话,前半夜发的病,不及后夜就去了,也算是……至少离了这世间的苦不是?”


    是,离了苦,离了福,也离了人。


    “你家这帮亲戚来得早,憋了一天没安排丧事,还是村长得了信,帮着请了人,你娘给周围邻居搭手这么多年,也终于到我们给她帮上忙的时候了。”


    “丧班子敲了你家门几趟,你妹妹才来开了门,要不是村长走在前头,那群人怕是会把大伙都给赶出来。”


    “我们挂着布,循着礼,他们窝在屋内不知算计着什么,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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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娃娃来找我,说是划着人手往外散消息,就等你回来讹你呢!”


    孟晏一想便知他们又打上了自己钱财的主意,母亲葬后,她再不会到林家半步,与这群吸血的族亲也算彻底断了联系,趁着最后的机会,他们自然要挥刀从她身上割块肉了。


    如果用钱财就能摆平一切,送母亲安宁离开,倒也罢了,只是这次出门赶得紧,没带现银,浑身上下半个子都摸不出,早该料到他们会在这里守着她,一开始就该带上钱过来的。


    想去的地方近在咫尺,孟晏心安不少,盘算着亲戚们的大计和自己的疏忽,若是因此没赶上,她不会原谅林家所有人,以及思虑不周的自己。


    电闪雷鸣间,雨珠顺着屋檐泼了下来,隔壁的叫骂都熄了火,天地间只剩片茫茫的白。


    “你这份心我们都知道,你娘比我们都明白。一个姑娘家在外挣钱不容易,这些年你苦了那么久,听婆婆句劝,别回去了,你要情愿,在我这院子里送送你娘就好。”


    阿婆望着白幡出了会儿神,回过头来,却只见孟晏死死盯着院墙。


    一墙之隔,那头是睡着的母亲,这头是醒着的自己。


    她刮去了两滴尚未滚落的烫泪,灼得手疼,又像错觉,怎么还会感觉到疼呢?痛楚不该都随母亲去了吗?


    她点头同阿婆道了谢,起身去到门边,短短几步,走了好久,直到雨帘即将触到鼻尖,阿婆在身后叫住了她。


    她为孟晏抱来把伞,是十几年前家家户户都在用的老款式了。


    “好孩子,无论去哪,去吧,以后别再回来了。”


    喧哗的雨敲落在伞面上,她默然走入雨中,蹚过水,转出院门,消失在厚重朦胧的银丝里。


    方到林家门外,寂静的院像是收到了某种指示,啼哭声骤然响起,缠在雨里,一寸寸撕扯着孟晏。


    “小謇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娘走了啊——”


    “霜妹离我们而去了啊,她到死都没能再见你一面啊——”


    孟晏沉默地看着她们把在门口鬼哭狼嚎,叫得如何凄厉,脸上却不见一点雨滴。


    哭守着的女眷们没得到想要的回应,彼此愣着对视一眼,又转向孟晏。


    哦,她们只记得要从她身上拿钱了,忘了她不能言语,不能照惯例安抚痛哭流涕的大家。


    善解人意的众亲当即止了啼哭,换上副与场面称不上关系的谄媚,走上前来挽住她的胳膊,把她牵到门下避雨。


    孟晏颔首谢过,脚下未停,张着伞便要往里走,不出所料被拦了下来。


    “小謇啊,你母亲的丧事钱可是大家一起凑出来的,你家的情况你也知晓,上哪拿得出这些钱来?”


    “是啊,又是丧幡又是法事,还有我们身上这些孝布,不都要花钱吗?”


    这是见感情上没得沟通,干脆直接开口要钱了。


    孟晏了然,合起伞翻着衣饰,众人紧盯着她的动作,半天不见一块铜板掉出。


    她冲一双双眼睛摊开手: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