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真耶幻耶

作品:《本体岩神像的我正在勇闯天涯

    尽兴游玩了一日的柯莱回到住所,第一件事不是把买买买的战果拿出来清点整理,而是忙不迭地把之前买的空白信纸拿出来。


    吃了一肚子美食的人如今有不止一肚子的话想同自己亲近的长辈说。


    吃到的美食,买东西的过程,对自己思想变化的感悟和疑惑,排队买票的小插曲,舞蹈艺术常看常新的震撼,一些叫人啼笑皆非的吐槽,等等等等。


    快快地将这些落到纸上去,一股脑地说出来,随心所欲地写自己想说的种种。


    就像师傅现在就在自己对面,他们俩正面对面地说话一样。


    不要去想怎么把这句话说得更书面更文雅,不要去想师傅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愚钝叹气苦恼,不要去顾虑说这些、这么说是不是合适。


    柯莱,你要去试试看,不要去想着做到完美。


    吸足了墨水的笔径直落在新的信纸上,驯良得很:


    【提格纳里师fu:


    好久不见。


    我在须弥城过得很好,现在正在漂亮的晚xia之下给您写信。


    今天和迪娜泽黛去大巴扎看表演,妮露的新wu裙比暝彩鸟还要漂亮,旋起来好像无郁周林的大伞盖。


    买了新的布料、丝线和珍珠mian回来,想做个兰那罗样子的玩偶。师fu,您见过兰那罗吗?我想做个画册里的兰百梨迦那样的,希塑以后能像画册里的兰百梨迦一样厉hai。


    我们须弥也像迪希雅说的“八百万神明”的稻妻那样,有很多像兰那罗那样的不思议存在吗?】


    柯莱并不是擅长讲故事的人,总有一箩筐的话想要一股脑讲出来,可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又总是这样干巴巴、这一点那一点的,叫她怎么都不能满意。


    她揉了揉手指关节,忍住了另起一页重新写的冲动,继续回想着这几天想要写的内容:


    【……卡维先生时不时会来看我,我在学习中有不dong的地方,他都会耐心地一一jie答我的yihuo,指出我的错误并教我改正。


    老实说,虽然他从来没有批评我,pi气也好得出奇,但也正因此我总会在出错的时候觉得好xiu愧,觉得好对不起他这么耐心地教导。


    好在这并不是完全的坏事,之前没有意识到,师fu您之前有几次对我说了比平时更重的话,现在想来,是想要bi免我产生这种qian疚的想法吧?


    如果我确实chuo穿了您的想法,也请不用为此感到不好意思。


    您可能会为我直接表达“猜想您的想法”的想法感到惊讶,如果是之前的我,确实不会这么说。


    可迪娜泽黛今天的见jie给了我启发。


    我在选布料的时候,想要征求她的jian议,不过她却jian议我按照自己的xi好感觉去选择,说即便选出来的材料并不完美,但我这么做的话,它就是完美的……差不多是这样的说法。


    于是我就反思,之前的我是不是过于追求“不出错”、“跟上其他人”、“做到zui好”,而没有去好好看看那些粗cao的、幼zhi的、让我xiu耻到巴不得从未出现过的不完美呢?


    它们是不是并不是像我原本以为的那样zaogao呢?】


    顶着剖白自己的羞耻和藏匿心事的条件反射,柯莱坚持写了下去,只是因为写得更快了,本就尽显幼圆的字态这下更加飘了起来,好像她同样提起来的心:


    【……所以,我现在正在怒力地就按我这个时候心里想的,写这封不suan完美的信。您可能nan以想象,要忍住不去si掉它另外写一封更好的信简直是一件多么jian''ao的事。


    那些曾经从我手里dan生的不完美的东西,它们也应该拥有存续的自由,就像不完美的我被好心的大家接纳。


    怎么样?看到一个完全没有任何yan饰的、zui真实的我,有没有能让您感到安心些呢?】


    疾病带来的麻木失控依旧不允许她写那种长篇大论的信。


    就像吃冰淇淋的时候要尽快吃完一样,自己现在又在渐渐地拿不住手里的笔。


    【……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根您说,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在说个尽兴吧,fan荣的须弥城很好,但有些话更适合在像化城郭这样平jing□□in的背景下来说,就当作我个人的一点对生活的仪式感好了嘿嘿。


    祝您的今天和明天一直都像我的今天这样充实又快乐。


    祝您的每一天都像我的今天这样收获成长。


    想您的学生柯莱】


    头一次几乎是一气呵成地写完一封长信——对如今的她而言已经很长,柯莱发着抖慢慢地站起来跺脚,一边感受身体如潮水般上涌的麻木辛凉,一边打量自己刚完成的书信。


    好难看,非常难看。


    想到哪写到哪的后果就是书信的内容非常零碎散乱,毫无逻辑性可言。


    有一些字她还没学会怎么写,刚才又没有停下来去查词典,所以就这么用着突兀的拼音给写了进去。


    遏制住自己想要去把这些丑陋的注音改掉的冲动,柯莱慢慢地看到最后。


    因为手逐渐控不住笔,书信的末尾数句写得非常潦草难看,笔迹扭曲到几乎不像是在写字行文。


    倒像是在画着什么诡异的东西。


    柯莱急忙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呸呸呸,净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把脏东西呸掉,千万千万别来沾边。


    这可是要寄给提格纳里师傅的信,写的完完全全是她最真诚的心,她的祝愿当然是盼着师傅好的。


    可就这么完篇……确实是太不好看了哈。


    点上之前迪娜泽黛给她分享的香薰,柯莱坐下来慢慢等着知觉恢复。


    玩了一天,刚才写信的时候思维活跃还没什么感觉,如今真正静下来,她也不由得有点困意上头。


    香薰的味道不重,是一种轻盈的凉丝丝的气味,像下雨天空闲的时候,窝在化城郭的房间里,温习时听着细雨飞针走线,心便也逐渐飘到了雨丝里,成为这幅锦绣的一部分。


    真惬意啊……


    “……柯莱,醒醒?”


    ……


    现在就是很尴尬,非常尴尬。


    柯莱摸着后脑勺,冲着眼前面露不善的自家师傅勉强挤出个讨好的笑来。


    家人们谁懂啊?


    跟这些这么小的孩子们一个课室同个教学进度就已经够臊人的了,更别说现在在课堂上睡过去、被师傅叫起来、课室里的同学们都在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QAQ


    人看着是在这里,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ORZ


    “好了,你们柯莱姐姐现在满血复活了,司掌流沙鳗鳗的神明保佑她像流沙鳗鳗一样从地下冒出来,我们来回顾一下还有谁有类似习性的——柯莱!”


    提格纳里的耳朵竖得高高的,连带着被点名的兵也一起把心提得高高的——


    “啊……到!”


    “你来给大家讲一讲还有哪些物种有类似习性……”


    啊?


    跟、跟谁类似?


    我?还是流沙鳗鳗?


    我是流沙鳗鳗?


    啊?真的假的?


    脑子的重启需要时间,刚刚睡醒、被被围观了糗态的窘境冲击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柯莱嘴却是比脑子更快:“草史莱姆,平时会游荡于草元素力丰富的地方,附近有人时会藏匿于地下……”见鬼,越说越像在师傅眼皮子底下睡着的自己肿么破QAQ


    “很好,还有吗?”


    “……红狐,穴居,遇到危险时会就近寻找洞穴躲藏,并可能从洞穴的其他出口离开。”


    “好极了,继续!”


    “呃……圣金虫?”糟糕,这种主要长在沙漠地区的虫子她不熟悉,虽然有好好读过图鉴但确实没有记住具体的习性。


    对后进生而言,课堂提问的醒脑程度妥妥的T0级别。


    提格纳里打量着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眼神无比清澈的大龄小学生,满意地放过了这个在学习态度上一向很省心的学生,“没错,白天时沙漠地表的热量会被圣金虫利用起来保持身体反应的灵活度,除非有敌人接近时会迅速钻入地里躲避,否则它们会花费尽可能多的时间待在地面上。”


    “那晚上呢?”一个小孩立刻在下面提问道。


    “晚上是圣金虫休息的时间,”提格纳里欣慰地接上学生的话头,“沙漠的夜里很冷,它们白天里汲取的热量很珍贵,大部分圣金虫会在夜里早早地藏到地下去休息,当然,有极少数圣金虫会成为例外,哪怕在夜里也留在地面上,因为它们是作为其他同类的警戒安保留在地面上的。”


    “这些夜里留在地面上的圣金虫个体可以在此期间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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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食其他同类的存货,以维持夜间活动的能量,但相应的,它们也要承担在此期间更容易被捕食的风险。所以——坎伯!”


    “到!”


    “说出一种除了圣金虫之外的、具备‘警戒成员’机制的生物。”学者心里漫不经心地一个个点过符合要求的答案,眼神期待地等着学生的回应。


    “提格纳里师傅!”


    “嗯?”怎么了?


    “提格纳里师傅是负责警戒的成员!”被点起来的学生肤色比一般的雨林人要更深一点,倒像个沙漠民,乐呵呵地回答了一个未曾设想的答案。


    教室里静了一瞬,紧接着顿时笑成一团,连提格纳里也没绷住,无奈扶额。


    柯莱也在笑,粉紫的眼睛弯起来,心思却早就不知飘到了哪里,手指慢慢地松开,又抓紧,再松开,反反复复。


    指甲掐着比目鱼肌的肉,确实有点疼。


    好,好真实。


    课室里的同学们,在小孩们中间一边慢悠悠地踱步一边信手拈来地讲述种种知识的提格纳里师傅,脚下的地面,坐着的椅子,支起手肘的桌子,门窗微带粗糙的木质纹理,暖呼呼照进来的阳光,窗外各种细小的动静,……


    不是梦……吧?


    这不是在做梦吧?


    所以,她之前就是在课堂上睡着了,做了个梦……吗?


    柯莱还清楚地记得在那个梦里自己经历的一切。


    危机四伏的化城郭,依旧让人安心但难掩疲惫的提格纳里师傅,卡维先生郑重地向她自我介绍,像母亲一样宽和包容、又时不时有点儿孩子气的迪娜泽黛,……


    热闹的酒馆中,她从老板手里接过热乎乎的鱼卷,迫不及待地咬下满口齿颊留香;宝商街上,她顺着盘旋的路拾级而上,跟在迪娜泽黛身旁邂逅了舞台的精灵;疗养的花园里,好脾气的临时监护人对着她的功课无奈地扶额,可还是极尽耐心和气地细细和她换着法子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理解吃透;……


    那么真实……


    那么真实!


    难道都是假的吗?


    她珍视的前辈朋友、那些日子点点滴滴相处出来的情谊,难道全都是假的吗?


    假的?


    是假的?!


    “……柯莱……?!”


    他们怎么能是假的呢?!


    “不……”


    “……柯莱……!”


    提格纳里师傅……?


    ……如果那些不是假的,难道提格纳里师傅是假的?


    怎么可能!


    提格纳里师傅时不时会挤出时间来,到孩子们的课室里,给大家讲一些须弥各地的风物、以及偶尔穿插一些巡林过程中会用到的经验技巧。


    他的不定时小课堂一向很得化城郭的孩子们喜爱——


    生动,活泼,如临其境,而且对父母长辈多是巡林员和冒险家的化城郭的孩子而言无比实用。


    前三点征服孩子,最后一点征服家长,主打一个老少通杀。


    他的课堂与其他老师大不相同,有着非常强烈的、独属于提格纳里的个人风格。


    这样的课堂,她太熟悉了。


    熟悉到她从未怀疑、深深笃定着,这就是提格纳里师傅的课堂——


    他就是提格纳里师傅。


    可是……


    可是啊……


    这个真的是真的吗……?


    柯莱回想自己这实在只能说是平凡的一生:


    懵懂的孩提时期还什么都不懂,在病患缠身之后过于漫长的惨淡中开始懂了点儿什么,终于熬过寒夜之后,幸运地得到了许多善良的温暖,……


    很真实,很平凡,不太幸运,但又足够幸运。


    是真是假,在平等的死亡面前,大概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她很喜欢她的好朋友迪娜泽黛面对终局的态度——


    不拘是醒是梦,她要认真过好每一刻。


    还能在化城郭和孩子们坐在同一间课室里,听提格纳里师傅干货满满又极生动活跃的课,这也是她的幸运吧?


    她已经足够幸运了,不需要再去期盼着哪一个或真或幻的无定之缘。


    神啊,请不要再注视我,请把我的好运气交给我的师傅我的朋友们,他们一定会比我更加需要一些克服困难的幸运的。


    我已经足够幸运,曾经来这个世界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