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煜熠更觉为难。她连章致谨跟关系好都没印象，哪还能注意到谁给他送糖果？她又不是私家侦探，天天躲在暗处观察他。


    “抱歉啊阿姨，我真的不太清楚，而且送糖不算什么吧，也经常有人送我啊，同学之间分享零食嘛，如果这也代表什么，那我的对象都能绕操场好几圈了。”


    “不一样，你是不知道，他那天跟发疯了一样，糖果被亲戚小孩吃了而已，他居然就跟我们大吵一顿，他从没跟人那样大声嚷嚷过，所以那糖果肯定有点什么不清不楚。”


    哇？章致谨那种人居然会发飙？卓煜熠颇感震惊，试图想象出画面但失败，干笑两声挠挠脸。


    “如果有人未经同意动了我的吃的，我也会生气的，就是贪吃嘴馋护食嘛，小孩子都这样，等我七老八十了肯定也还是大度不了。”


    听不到什么有用线索，章致谨妈妈虽然仍旧半信半疑，但好歹没再纠缠她了，点点头揭过话题。


    卓煜熠如释重负。


    不愧是高中老师，卸不下的严厉板正敏锐架势还真让人害怕，身为学生一对上难免紧张。


    这几句问下来她都快掉层皮了，好在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不会出卖章致谨。


    唉，她真是全天底下最仗义的人了。


    章致谨妈妈重新扬起笑脸：“我们早就听说过，你一直都是第一名，真厉害啊，又高又漂亮人也大大方方，跟你一比，我们家致谨真是……”


    “阿姨，每个人不一样的，还是别拿来比较了，你们最爱的当然是自己的孩子，但真的没必要在外人面前贬低，这又不算得意忘形，他本来就优秀，值得你们大胆夸，老是贬低他他会伤心的，谁不希望被最亲的人肯定。”


    卓煜熠一本正经反驳。以前章致谨提过家长的比较打压，今天亲耳听了才感觉得到多让人不舒坦，她一句话都没法忍完。


    “章致谨的性格那么内敛，肯定跟这种对比脱不开干系，总在外人面前说他缺点，他也就自以为确实不够好，更不敢在外人面前表现啊。”


    “唉你说得对，但我们老一辈人都习惯这样，夸多了怕小孩骄傲。”


    卓煜熠凑近些，亲亲热热碰了碰胳膊：“分什么老一辈小一辈的，都一样，活到老学到老嘛，没区别的，不把自己当老一辈才比较容易去了解年轻人，现在流行鼓励式教育了，你们多夸夸，他更有动力了没准就能考第一了呢。”


    章致谨敷衍应着班主任那套没什么用的说辞。


    他们的态度他早有预料。除非把人嘴巴封死，否则没什么有效办法可以解决谣言闲话，毕竟没有上升到身体攻击，没有确切证据，很难追溯第一句是从谁嘴里跑出来的以及多少人添油加醋传开。


    关于成绩是否有水分的质疑对老师家长来说其实根本谈不上是困扰，只是同学间的普通小矛盾。


    他们表面关心着，其实心里也不认同卓煜熠揪着这档子小事不放，甚至当面摊开来讲。


    章致谨余光悄然落在门外的两人身上。


    耳边班主任的嗡嗡声音被屏障隔离，但依然听不清另一边在聊什么。


    卓煜熠时而茫然不解时而面无表情时而一言难尽，时而又眉开眼笑，千变万化，他判断不出太多。


    不一会儿，她后退几步，扭头与他径直对上目光。


    章致谨这才清醒。他居然不知不觉神游着就光明正大望向门外了，还被卓煜熠捉了个正着。


    好在她并没有多想，笑眯眯摇手打了个招呼就撤了。


    谈完话后章致谨把稳当挎在肩上的书包带又拽了拽，跟着妈妈走出去，听她用一如既往的严肃声音念叨教训。


    “因为被怀疑作弊你的心态就稳不住了，一下子从第二名掉到十名开外，从来没考过这么差的分数，真的太不像样了。


    “人家煜熠成绩这么好，估计有更多人在背后编排，她听过的乱七八糟话比你多得多，她怎么就能一直稳稳当当保持第一打别人的耳光？


    “你呢？别人质疑一次你就慌得真掉下去了，这不是把把柄往人家眼前送吗？这下别人更肯定你成绩有水分了。


    “我相信你不会作弊，但你的心态太让出乎我和你爸意料了，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


    “知道了。”章致谨点头，猜测着孟堂得知他考试失利后会是什么反应。


    “煜熠这孩子比我想象的更优秀，个头高长得好人也大方有礼貌，会说话又爱笑，你看看，成绩比不过，连为人处事的态度也比不过，你和她关系很好吗？”


    章致谨静静吊着的心猛地往上提，他克制住表情不变，任由妈妈眼镜底下的X光精准扫描，以平常语气回答：“没有，一般。”


    “那她怎么突然给你出头？”


    “她本来就这样，爱打抱不平，她帮很多人打抱不平。”


    “哦，难怪大家都喜欢她，她这回也是帮你了，好心提醒我们，你得好好感谢人家。”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这性格，说了估计都没听进去，也不懂得怎么干，我帮你说好了，请她之后有空到我们家来做客吃个饭。”


    章致谨猛地刹住脚步，瞪直了眼看向妈妈：“……什么？你喊她来我们家做、做客？”


    “对啊，难道不应该吗？你这一棵树上吊死的一根筋又不懂得怎么跟同学打交道，那只能我出面了。


    “已经约好了，到时候你抓住机会认真跟人家探讨学习，家里那些课外练习有不懂的也都拿出来问她，哎呦，她成绩太好了，要不然我也找你舅妈弄几本好题送她练练手……”


    章致谨听不清后面还叽里咕噜念了什么，晕头转向，视野中的景物都被一字一句的锋利边角勾扯着晃动扭曲。


    妈妈居然邀请卓煜熠来做客，听意思她已经同意了，她肯来？她会来？


    “……什么时候？”


    “那不确定，我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空，我就跟她定个大概，具体时间你去问啊，你俩是同学。


    “你也上点心，拿出积极好客的态度，没事就去问问什么时候有空，你一声不吭的她还以为你不愿意她来呢，听见没有？”


    “知道了。”章致谨低头叹出回应，烦躁地卷着书包带。


    不是不愿意，但也谈不上乐意，他害怕卓煜熠来家里。


    总觉得他生活的地方每一丝空气里都藏着某种证据，卓煜熠稍微待久一点没准就会察觉到异常。


    而且，她来家里做客这种事他曾经想都不敢想，如今真的落在了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上，他完全不知该怎么准备，怎么可能不焦虑。


    他要问吗？说不定卓煜熠只是客套一句而已。


    她想什么时候来，周末吗？这个周末呢？


    最近有什么应季水果？是不是得多买些巧克力备在家里？如果家里全是她喜欢吃的东西，她会不会猜到什么？


    卓煜熠还想吃他煮的菜吗？会好奇他房间是什么样的吗？


    思绪越飘越远，章致谨头脑也越来越混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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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几天都处在焦虑错愕激动不安相混杂的跳跳糖情绪里。


    还是得通过她的态度来判断，找机会在闲聊中自然而然提起做客的事，探清她的想法。


    但他一直碰不上卓煜熠。作为两场话剧里的角色，现在她空闲时几乎都飞去多媒体教室和大家一起排练了，连影子都捉不到。


    演出当天，为了解开卓煜熠角色之谜，很多高二学生也拉上朋友一起去凑了热闹，大礼堂里坐满了人。


    演出开幕后顺利进行，角色陆续登场，章致谨张望了半天也没瞧见卓煜熠，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神。


    不应该啊，就算化了很浓很夸张的舞台妆或穿了遮身形的服装，他也不可能认不出她。


    他不厌其烦一遍遍反复仔细搜索，最后目光落在舞台边的道具骏马上，嘴角抽了抽。


    卓煜熠神神秘秘这么久……该不会演了一匹马吧？


    等到假马受召唤嘚啵嘚啵跑到主角身边，章致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忍不住笑出声。


    果然是卓煜熠会干的事。


    演出圆满结束后，杨青松兴冲冲去幕后找认识的学弟合照，章致谨便跟了上去。


    搬道具设备的人进进出出，章致谨三言两语成功打发走杨青松，独自随意逛逛，暗中寻找想见的身影。


    “哈喽致谨。”


    章致谨收回步伐面向笑盈盈打招呼的钟胜意：“学长。”


    “你怎么在这？找朋友吗？”


    “嗯，陪朋友来找学弟，故事很精彩，你们好厉害。”


    钟胜意不好意思地皱了皱鼻子：“主要还是剧本写得好，真可惜我没有才华，只能干点幕后打杂的活。”


    “不是打杂，学长你是负责服化道的对吧？细节太考究了，和不同历史时期的风格都能对应，工作量肯定很大。”


    钟胜意被夸得开心，大大方方笑：“哎呀你这么夸我都要骄傲了，这次稍稍有点仓促了，还有很多要改进的地方，你们下次再来看更好的！”


    “一定，”章致谨郑重点头，想起刚才她匆忙打转的场景便多问一句，“学长是在找什么吗？”


    “哦沈修的美工刀不知道哪去了，我们在帮他找。”


    “我也来帮忙吧。”


    “不用不用不用，你去和朋友玩吧，一个刀而已，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的。”


    钟胜意摆摆手催促他先走，章致谨便没再逗留，摸索到另一边继续寻找。


    循着得得得疑似马蹄声的动静，他拐弯来到另一头的道具堆放处，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正在独自收拾打光设备的孟堂。


    章致谨心一紧，无声无息后退，但孟堂似乎有所感应，转过头先攫住了他的身影，灯下的眼睛如幽幽黑洞。


    “嗨学弟，你怎么在这？”


    “我和同学过来找参演的高一朋友。”


    “他们一个个演得意犹未尽，不知道疯哪玩去了，你可能得多找找，”孟堂苦笑拍了拍面前的箱子，“连我都逮不着人，只能自己动手了。”


    “……我来帮学长？”


    “不用，你忙你的，正好也当帮我找人了，瞧见高一那帮闹腾精就提醒一声，得先过来收工。”


    “好。”章致谨暗自松口气，乐得能赶紧远离，转身迈开步子。


    “等一下。”突然冒出的声音再次拦住他。


    孟堂神色略显沉重，微皱着眉头，斟酌了会儿后放轻声音开口：“可能有点冒昧，但我还是想问，听说你被霸凌，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