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梅钰差点想揉了纸砸回去。


    似乎不该回，不管回答什么对方都能狡辩出她是恼羞成怒不肯承认，可什么都不做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笑她穷酸笑她没见识也就算了，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


    邓梅钰想冷静下来不理会，但实在读不进题，忍无可忍，抄起纸条回复。


    “我在笑你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丑，我不喜欢吃屎，你当务之急是先去医院治治桃花癫。而且我成绩比你好，该认真学习的是你，将来八校联考你排名能爬到我鞋边再狗叫。”


    邓梅钰起身把纸条扔对方桌上，翻个白眼回位置，这才觉得痛快了点。


    受不了，为什么别人的青春像电影一样美好，她的十几岁却鸡飞狗跳，什么倒霉事都让她摊上，硬生生把她逼得每天恨天恨地骂天骂地。


    骂夏天热骂冬天冷，骂早读晚自习，骂课间操，骂连坐惩罚，骂浪费时间的值周，骂人挤人的走廊，骂男厕所里飘出的尿骚味，骂年段长，骂天天一做对题就yesyes打响指炫耀的装货男，骂教室里的汗臭味，骂不凉快的空调，骂冬天不关门的没素质同学，骂反光的黑板，骂难吃的食堂，骂难看的荧光条校服，骂次次弄脏裤子的月经，骂吱吱叫的宿舍床板，骂大半夜不睡觉咚咚砰砰吵的楼上……


    总而言之，她在学校里除了国旗全都骂，看什么都不顺眼。


    周末一晃溜走了，期中考逼近得更快，不少人抱着课本卷子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寻找朋友或老师解惑。


    金绚站在孟堂班级门口等他上完体育课回来，在此之前她仍然生理性抗拒进入这个曾经给她带来惊悚冲击力噩梦的班级。


    等得渴了，她把书本搁围栏上，拿起矿泉水想喝两口，但怎么也拧不开瓶盖，磨得掌心生疼，遂放弃挣扎，打算使唤孟堂。


    她继续趴围栏前俯视楼下消遣时间，没过几秒，矿泉水被轻轻拿走了。


    金绚一喜，忙笑吟吟转头，下一刻瞬间变脸切换警惕戒备，冷冷打量来人。


    卓煜熠一点都不受她臭脸影响，笑眯眯打招呼：“学长好啊，在这干嘛呢？”


    “关你什么事？你跑高三来干嘛？找孟堂？”


    “没有哇，找别的学长，”卓煜熠看看严密封合的瓶口，“我帮你开吧？”


    “不用。”


    “好吧，也是，学长看起来力气不小，肯定能自力更生。”


    “……话这么多干嘛，要找人还不赶紧去。”金绚不禁恼火，偷偷攥紧拳头挡住还有些火辣辣的掌心。


    这人真是自来熟得莫名其妙，之前排球赛后专门跑来找她，为差点打到她让她受惊而道歉，她大度原谅不当回事，谁知这人恩将仇报。


    时不时冒出来惹她烦就算了，有几次还不长眼破坏了她准备和孟堂独处的好机会，气得她头发都要烧起来了。


    孟堂好像也和卓煜熠挺熟，之前朋友还说看到他们俩撑一把伞，暧昧可疑。


    金绚越想越来气。


    该不会卓煜熠是故意的吧？要跟她抢孟堂？那她拿下孟堂的成功率估计直接跌到谷底了，成绩才艺和风头都不如人，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自己长相当然也好看，但和卓煜熠风格完全不同，说不定孟堂喜欢更英气的类型？


    金绚愤然思索，躁躁念头又被对方的烦人声音打断。


    “有个简单的办法，用我们里面穿的短袖包住加一层摩擦力就能轻松拧开了，外套有点滑，不好使，唉，不过学长肯定早知道。”


    要你教了吗？哪儿这么多废话？真把她看扁了！？


    金绚登时不服气，更不想在她面前丢脸，当面翻个大白眼，说干就干，抢回水瓶按她所说用衣摆包住瓶口使劲一转。


    嘎吱。感受到手中固体崩裂，金绚傻眼了，愣愣注视裂开缝的瓶口和上面均匀间隔分布的小小牙齿。


    ……这么快？她都没使出全力。


    “哇！厉害！我就知道！”卓煜熠奋力鼓掌，十分浮夸。


    金绚吓一跳，回神后清清嗓子继续拉个脸：“废话，我都说了能打开，大惊小怪什么。”


    “因为拧瓶盖磨得手痛，不少女生都会找男生帮忙嘛，男生老觉得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多小瞧人，越多女生找他们帮忙他们就越得意，觉得我们没他们不行。”


    卓煜熠抱起胳膊，老气横秋摇头啧啧：“有些人更离谱，觉得我们装柔弱，暗恋他们，故意找他们帮忙借此机会接触，拧瓶盖嘛，在他们看来也蛮亲密的。”


    在旁边欣赏展示栏上优秀范文的高望熹适时补充：“而且他们不洗手，好脏。”


    金绚想起之前几个男生的骚扰和亲眼目睹的不讲卫生场景，不受控制地渗出厌恶恼火神色。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再回忆了。


    捧哏卓煜熠紧跟着搭腔：“就是，谁知道他们上完厕所有没有洗手，所以我一直很崇拜小时候帮我开瓶盖的女同学。”


    “……拧个瓶盖而已，一惊一乍的。”金绚嘟囔。


    这时卓煜熠注意到了旁边的卷子和练习册。


    “小心书掉下去，”她主动伸手拿过习题，随意扫了眼，目光更亮，“欸，这题我会，学长要不要听听我的解法？标准答案太绕了。”


    “你会？”金绚拖长狐疑的调子，想到她的成绩又讪讪噤声。


    “是啊，我有超好用的解题思路，而且不是旁门左道超纲方法，以前都学过，很多题型都能套，你想听吗？保准你考试成绩能提一点，掌握了还能分享给别人。”


    金绚算着时间，越发不耐烦，脚下拍子越踩越重。


    她全掌握了的话还有什么借口找孟堂？


    本想拒绝，但听到后半句她又改了主意。


    分享给别人？如果她告诉孟堂，一鸣惊人，孟堂会刮目相看的吧？到时候她不是纯听，还能和孟堂讨论，有更多时间和机会相处……


    “也行，你说。”金绚含糊哼了声敷衍，倒要看看大家吹捧的顶尖学霸到底有什么能耐。


    卓煜熠没写笔记，只用笔杆戳着试卷比比划划，不到一分钟结束分析。


    金绚一动不动，继续盯题干，听觉还在缓冲，余音荡荡，但大脑已经加载完成。


    ……她听明白了。


    讲完了？自己会了？这么快？知识好像以什么莫名其妙的方式进入了大脑？


    奇怪，她也没怎么认真听啊，都没孟堂教的时候专注，怎么这么快就懂了？这对吗？


    “我讲明白了吗？如果这种不太理解的话……”


    “明白了，我又不是傻子，”金绚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扯回卷子合上练习册，面不改色撒谎，“行了你赶紧忙你事去吧，没别的问题了。”


    孟堂差不多该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害怕会被他看到这一幕，总感觉像背叛。


    “好吧，那拜拜啦。”


    金绚皱紧眉头目送两人远去，看看手里的矿泉水瓶看看习题，又对着来往同学走神，不知为什么忽然冒出点怪异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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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等到孟堂，倒是先瞧见了别班的朋友，她手里拎着一袋子零食，还有瓶饮料。


    金绚顿时睁大眼，心血来潮急冲冲上前拦住人，二话不说提出饮料如法炮制。


    硌啦，封环脱落。真的变容易了，不是卓煜熠刚才偷偷做手脚捉弄她。


    金绚嘴角隐约想扯起笑，又愣愣的做不动表情，抬头对上朋友更惊讶的目光。


    “怎、怎么了啊，帮你拧瓶盖你还不乐意？”


    “没有，就是……没想到，好厉害，一下子就开了。”


    金绚甩甩刘海哼声接收惊叹，把饮料塞回她手中：“一点都不难，以后如果拧不开——就来找我吧。”


    “哇……”


    “干嘛！”


    “没什么。”


    孟堂姗姗来迟，金绚打发走朋友随他进班，一切一如往常，但听着听着金绚就察觉出差异。


    孟堂的思路没有卓煜熠的好，讲得也不如她清晰，而且又是没听过的公式。


    金绚打起精神想分享新学的方法，微张开嘴，忽然有些难以启齿。


    似乎有点下孟堂的脸面，不太合适。思来想去，最后她缓慢抿嘴，忍住没提。


    期中考转瞬来临，这回又是倒蛇形排位。章致谨走向第一考场后门。


    如今他和卓煜熠称得上认识了，第一次怀着完全不同的心境坐在她前方考试，反倒更紧张了。


    他贴着墙穿过过道往倒二桌位置走。


    卓煜熠来得早，一手托脸歪歪扭扭坐着，正百无聊赖转着笔玩，涂卡笔在她手指间旋得像陀螺。


    注意到有人经过，她立刻掀起眼皮看，就此凝住视线跟随他移动，坦然眨了眨。


    章致谨招架不住存在感如此强烈的直白目光，后背都有点发麻了，没法装不知情，率先冲她无声笑了笑权当问候。


    之后他立刻别开脸，搬动僵硬胳膊拉开椅子，差点跌坐下来，背对她暗暗叹息，恨自己不争气。


    章致谨竭力按捺局促，可还是觉得后背随呼吸不断膨胀，和同学们骑小电驴时校服被风吹得鼓鼓囊囊一样，变成了滑稽的气球人。


    他掏出笔袋放在左上角，确保卓煜熠看到里面每一样文具。


    这一次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卓煜熠考试仍然没什么声响，只有翻试卷的细碎声音偶尔飘到耳边。


    为期三天的考试风平浪静结束，晚修时大家没心思学习，四处都是叽叽喳喳低语，偶尔会突然心有灵犀般集体安静几秒，确认江佟没来又哄笑，放心继续聊天。


    章致谨专心研究着附加题，直到敲玻璃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才落回现实，转头对上窗外一张不太好看的脸色。


    江佟招手示意他出来，一路无话带他去了教务处。


    章致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猜得到绝非好事，江佟甚至没法在办公室当着其余老师们的面谈。


    江佟调出一份班级监控。


    时间是考试结束后的傍晚，一个学生拎着书包回位置搬书收拾。桌面重新摆满了东西，他又开始整理桌肚。


    忙着忙着他突然注意到什么，弯腰蜷缩探到桌底，小心翼翼撕下一片纸。


    章致谨眉头微蹙。这是第一考场教室，是他考试的位置。


    接着桌上的一片纸被江佟推到他面前。


    上面列有一排排字母和数字，还有些简略解题过程，章致谨仅扫一眼就认出这些和他下午考理综写出的答案几乎完全一致。


    这是期中考考题答案，一份打印小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