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


    31.1


    柏莎·卡拉加朗与康斯坦斯王子缔结婚姻的前夕，康斯坦斯王子懒洋洋地靠在瑞文蒙特堡的露台上，金发微散，向着亚历克斯笑道：“亚历克斯·卡拉加朗。”


    “……殿下。”


    “你是一个聪明的人，对吗？”


    康斯坦斯王子冰冷地望着他，亚历克斯沉默了很久，最终回答道：“是的，殿下。我是一个聪明的人。我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康斯坦斯王子倏地笑了。


    “那就好。”康斯坦斯王子笑眯眯地说，“在我加冕的时候，柏莎将会成为万泽塔帝国的王后。而卡拉加朗家族，则会成为帝国里权力最强大的贵族。”


    但这不是祭烟内容的全部。祭烟的记录没有在这里停下来。


    在康斯坦斯王子表露了自己的野心之后，亚历克斯缄默了很久，才从震惊中冷静下来。


    夜晚的风寒凉地吹过露台，年轻的贵族盯着毒蛇一样的王子，没有立刻出声附和，而是轻声说道：“殿下。”


    “嗯？”


    “卡拉加朗家族，会成为帝国里权力最强大的贵族，”亚历克斯·卡拉加朗冷淡地说，“而我，会成为卡拉加朗家族的继承人。”


    康斯坦斯王子微微一怔。


    他望着亚历克斯·卡拉加朗：


    亚历克斯是一个优雅而温和的年轻贵族，永远有着贵族的风度翩翩与贵族的优雅微笑。


    然而，这位年轻优雅的贵族眼里，此时流露出了一种和康斯坦斯王子十分类似的、近乎于阴狠的蓬勃的野心；康斯坦斯王子并不是丛林里的唯一一条毒蛇。


    望着亚历克斯眼里的冷酷，康斯坦斯王子忽然大笑起来。


    “不错，”康斯坦斯王子大笑着说道，“真不愧是一个聪明人。”


    他说着，拍了拍亚历克斯的肩膀，“公爵最年长的孩子——柏莎——与我缔结了婚姻，她几乎不再有可能继承卡拉加朗家族的爵位。而你作为第二年长的孩子，只要不出差错，公爵的爵位一定是你的，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却微微地摇了摇头：“并不一定是这样，殿下。你听过‘尤斯塔斯·卡拉加朗’这个名字吗？”


    康斯坦斯王子意外地挑了挑眉毛：“喔，一个卡拉加朗……那是谁？休·卡拉加朗公爵的兄弟？私生子？”


    “是的，他是父亲的私生子。”亚历克斯扯扯嘴角，“但是，他不止是父亲的私生子。”


    康斯坦斯在听着。亚历克斯轻声说道：“尤斯塔斯，他是唯一一个被允许住在瑞文蒙特堡里的私生子。而尤斯塔斯的母亲，她是唯一一个被允许住在瑞文蒙特堡里的父亲的情人。”


    康斯坦斯王子摸摸下巴：“唔，这倒是没有听说过。看来，卡拉加朗公爵将这个消息保护封锁得很好。我以为卡拉加朗公爵与公爵夫人艾格尼丝的同盟十分牢固。”


    亚历克斯微微摇头：“母亲也知道他们的存在。父亲与母亲达成过协议……我想，那个女人，也许，她才是父亲心里真正珍爱的人。”


    “啊，我明白了。”康斯坦斯王子愉快地拍了拍手，“你害怕你的父亲将爵位交给那个被他保护着的私生子，尤斯塔斯，而不是交给你，是吗？”


    而亚历克斯望着康斯坦斯王子，忽然笑了。


    “也许，”他说，“父亲心中满意的爵位继承人是谁，我并不在意。我不需要让他满意。我不需要被他选择。我只需要——取代他。”


    ……


    亚历克斯想到自己曾经说出的这些对公爵不敬的话，身体骤然一颤。


    当卡拉加朗公爵冷冷地说道：“你没有完全地说出实话。在那段祭烟里，你还在我们面前隐瞒了些什么，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有些狼狈地移开地了视线。


    卡拉加朗公爵看见他的反应，反而平静下来。


    公爵淡淡地说：“你选择自己一个人去解决这件事，这就说明：你不想让我，不想让你的母亲，也不想让卡拉加朗家族的其他人知道那段祭烟的存在。你不想让我们知道那段对话的内容。我想，那段对话里，你一定与康斯坦斯王子达成了某种协议。它暴露了你的某种私心——某种家族利益之外的私心。”


    公爵这样说，亚历克斯颓然地垮下了肩膀。


    “是的，”他哑声说道，“我很抱歉，父亲……在与康斯坦斯王子的对话中，我希望自己成为新任的公爵，而不是尤斯塔斯。”


    亚历克斯猝然提到了“尤斯塔斯”的名字，卡拉加朗公爵倒是微微一怔。


    红发的公爵夫人眯着眼睛望了过来，原本神情冰冷的公爵短暂地沉默了。亚历克斯低声地说道：“父亲，抱歉，这的确是我的私心。我害怕尤斯塔斯拥有你的偏爱。我害怕他会成为我的对手。”


    卡拉加朗公爵闭上眼睛，疲惫地揉了揉了自己的眉心，没有说话；公爵夫人反而率先开口了。


    艾格尼丝·菲利克斯冷冷地说道：“真是蠢货，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货？”


    公爵夫人看起来对于私生子的存在毫不介意，亚历克斯一怔，公爵夫人冷笑道：“所谓的婚姻，是家族利益的交换。你父亲对于那个私生子的‘宠爱’，不过是对于小猫小狗的宠爱；真正的爵位继承人，一定会在你们四个人之间产生。”


    当公爵夫人这样说，亚历克斯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他凝视着自己的母亲：“即使是这样，我的对手也不止尤斯塔斯，还有瑟希里亚，对吗？”


    艾格尼丝夫人一怔，面上似乎显露出一丝惊讶：“……瑟希里亚？”


    站在一旁的瑟希里亚自己也显露出意外，亚历克斯忽然笑了。


    “希，”他说，“你经常生病，身体不好，所以，人们下意识地在爵位的争夺中忽略了你的存在。也许奥斯本看不出来你的野心，然而，我却不是他那样的傻子。我能看出来你真正的想法……还有母亲对你的偏爱。”


    亚历克斯说着，低下头去：“我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也不怕再说出什么了。确实，这就是我不想告诉父亲那段祭烟的原因——我和康斯坦斯王子达成了协议，他推翻女王，加冕成为新任的帝王；而我成为新任的卡拉加朗公爵。爵位的继承人不是你，希，也不是尤斯塔斯，不是奥斯本，不是柏莎，不是任何人。”


    亚历克斯这样说，议事厅里安静下来。


    瑟希里亚与艾格尼丝夫人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奥斯本则彻底陷入了呆滞。


    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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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特议事厅陷入难堪的沉默，只剩下壁炉燃烧的“劈，啪”声音。柴火燃烧的灰烬飞出来，仿佛卡拉加朗家族成员之间的信任，正在被一点一点地灼烧、崩解。


    “父亲，”亚历克斯轻声说道，“在这件事上，我自己承担了罪责，没有牵连卡拉加朗家族，请你看在我这些年为家族的贡献上，饶恕我的罪过。”


    卡拉加朗公爵闭上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叫了一声：“骑士长。”


    骑士长无声地推开议事厅的长门，卡拉加朗公爵淡淡地说道：“时间到了。你带他回去地牢吧。”


    骑士长无声地行礼；瑞文蒙特骑士团的骑士们回到议事厅，悄悄地带走了亚历克斯。


    奥斯本望着兄弟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


    “真没有想到，”他低声说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亚历克斯会有这样的心思。他明明是我们之中最温和的那一个。”


    没有人回应奥斯本，奥斯本喃喃地自语：“这整件事情，真是太荒谬了……康斯坦斯王子用祭烟记录下亚历克斯的野心，而玛蒂尔达公主用这段祭烟威胁亚历克斯解除婚约。亚历克斯攻击了公主，而他为了不牵连卡拉加朗家族，编出了‘私生子’的谎言——而现在，这个谎言成为了人们深信不疑的真相。”


    奥斯本说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在，亚历克斯没有牵连卡拉加朗家族。这场闹剧，也算是以一种荒谬的方式结束了。”


    奥斯本这样说，卡拉加朗公爵却微微地摇了摇头：“不，奥斯本。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奥斯本一怔，瑟希里亚低声说道：“这件事情里，还有一个不对的地方。”


    奥斯本愣愣地说：“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想想，奥斯本，”瑟希里亚轻声说，“亚历克斯说，玛蒂尔达公主的目的是要用祭烟揭发他和康斯坦斯王子，所以，在宴会的最后，他才会编造出‘私生子’的谎言，孤注一掷地想要杀掉玛蒂尔达公主，阻止她将那段祭烟点燃。……奥斯本。”


    “啊。”


    “亚历克斯，他杀掉玛蒂尔达公主了吗？”


    奥斯本下意识地回答道：“当然没有。洛伦茨·艾布拉德救了她。”


    “那么，”瑟希里亚安静地说道，“玛蒂尔达公主，是否有机会燃烧那段祭烟？”


    奥斯本想了想，终于有些明白过来。


    他惊讶地说道：“她有机会燃烧那段祭烟！”


    奥斯本说着，激动地用拳头砸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洛伦茨·艾布拉德救了她，如果玛蒂尔达公主真的想要揭发康斯坦斯王子，她有大把的机会在洛伦茨·艾布拉德身边当场燃烧那段祭烟。她完全可以顺势在宴会上揭发整个卡拉加朗家族的谎言。”


    “是的。”瑟希里亚牵牵嘴角，“然而，玛蒂尔达公主，她没有这样做。”


    奥斯本一怔，有些颓然地抓了抓头发：“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实在是糊涂了。”


    瑟希里亚低声地叹息：“这就说明，亚历克斯陷入了玛蒂尔达公主与洛伦茨·艾布拉德用祭烟设下的圈套。玛蒂尔达公主根本不想用祭烟揭发康斯坦斯王子。她最一开始看中的……就是和洛伦茨·艾布拉德之间的婚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