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楠觉得最近的一切都很顺利。


    奶奶出院以后，虞楠带她去复查过一次，数值都在正常水平，没有继续恶化。


    奶奶在京市其实能帮她不少忙，别的不说，至少虞楠再晚回家，家里都会为她留一盏灯，饿了也会随时有夜宵吃。


    在生活方面，她确实比以前操心的少很多，工作上，她也更加得心应手。


    最近有传言，张总要高升，他们部门明里暗里都在打探谁会调来风险做他们老大。


    虞楠没有参与讨论，她刚来总部没多久，对集团高层并不熟悉，她只是心中暗道有点可惜，张总其实是个很好的领导，至少对比之前在杭州，不知好了多少倍。


    但老大高升是高兴的事情，大家再不舍也都在纷纷恭贺。


    调令下来那天，易文佑在群里发话，周五聚餐，欢送张总。


    有人打探：“是部门聚餐还是有其他高层？”


    毕竟如果有其他高层他们都没那么放得开，更有些不爱交际的人已经准备暗自找理由推拒。


    易文佑说：“副总说了会来，其他暂时没消息。至少闻总应该不会来，提前和总经办确认过闻总日程安排，周五晚上闻总和致豫有应酬。”


    副总平易近人，也没什么架子，平时和他们打成一片。


    暗自窥屏的那些人放心了，大boss不来，免费的晚餐大家都愿意去吃。


    虞楠倒是不在意闻总去不去，毕竟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但她能进总部是张总看中了她，虽然她当初是走的正常流程，但她明白，自己再有能力也不过是拥有一张入场券，真正谁能走进这个办公室，风险部老大有很大的话语权。


    对于张总，她自然是心存感激的。


    于是当群里开始接龙参不参与的时候，虞楠点了一下接龙，把自己的名字填了上去。


    虞楠提前和闻暨说了这件事，毕竟他们有默契，一般周五下班会见面。


    闻暨自然知道，曾川问过他要不要参加。


    “没事，恰巧那天我也有事。”


    听他这么说，虞楠顿时轻松了不少，毕竟这段时间奶奶在，他们见面的机会实在不算多，她还想着这次放了他鸽子，下次还不知道要怎么补偿他。


    毕竟这男人不肯吃亏，有任何可以找补的地方都要连吃带拿。


    她自然的以为那晚的见面取消，没想到闻暨接着说：“你结束打给我，我去接你。”


    虞楠委婉的说：“估计会有点晚，如果我没记错，你第二天要去沪市。”


    他有去沪市出差的计划，一早和她提过。


    “所以你不该补偿我？毕竟我出差一周，回来是下周末，又隔掉一个周五。两周不见面，异国恋也没我们见面时间久吧？”


    虞楠一板一眼纠正他：“那不很正常么，毕竟我们还没恋，见面次数少些才符合常理吧？”


    还没恋。


    闻暨低笑了声，她恐怕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话里的漏洞，他也不打算提醒她。


    最后虞楠也没能磨得过闻暨，但其实她心里也没很想拒绝，很久没见他，她也会想念他的体温。


    晚上加班回到家已经快九点。


    客厅灯亮着，奶奶煮了糖水在等她。


    红豆炖化了，软糯香甜，吃着身上暖乎乎的。


    奶奶看着她吃掉一整碗就知道她晚饭肯定又没吃，想开口劝一劝，又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用。


    她都能猜到虞楠肯定会满口答应下来，但不肯照做，下回还那样。


    她暗自叹了口气。


    她老了，很多事力不从心，也管不了那么多。


    她旁敲侧击开口：“真的不考虑回家里工作吗？这边工作压力大，就算干的再好什么时候能有一个自己的家？以你的能力，考个老师公务员什么的不会很难，再不济，进个国企也很好。”


    虞楠说：“租的房子也不错，一样能给我温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国企事业单位也一样难做，我去了未必就能轻松。”


    “那你打算租一辈子房子?”


    至少回老家，她凑一凑可以给她付个首付，如果以后她真的不在了，她至少有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她也只有这个能力了。


    “租房也没什么不好，时不时还有个新鲜感。”


    奶奶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她起身，收拾了虞楠吃过的碗。


    “我明天回去了。”


    最近天气又冷了些，虞楠打开衣柜正在琢磨要给奶奶换个厚点的被子，猛然听到这句，茫然地转头看向客厅方向。


    奶奶说：“我过来是治病，现在病也差不多好了，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太过突然，虞楠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一直呆在这也没事，我不觉得您是妨碍。”她怕奶奶心里有顾忌。


    奶奶摇头：“哪有一直跟着孙女住的道理？难道以后你结婚了还带着我这个老太婆？”


    虞楠皱眉：“那又怎么了？就算我结婚，你也还是我奶奶，这点怎么会变？”


    奶奶却有自己的想法，“你爸还在，抚养我是他应尽的责任，你替他挑什么大梁？”


    虞楠平常工作已经够累了，何必要还要负担她？


    “大城市我也住不惯，还是家里住的更舒心。再说小杨去沪市读大学了，你爸爸在家也冷清，知道我病好了，催了我几次让我回去。”


    虞楠眉眼尽是冷意：“哪里是我爸的主意？”


    恐怕是刘敏知道奶奶病情有所好转，想奶奶回去帮忙。


    她自己不好意思说，所以喊虞志文出面。


    这么多年，谁是什么性情，虞楠心里和明镜一样。


    奶奶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毕竟是她的儿子，帮刘敏就是帮虞志文，她怎么会拒绝？


    奶奶叹了口气：“你爸也不容易。”


    虞楠垂眼。


    她能拦住奶奶，却清楚的知道，奶奶的心是朝向自己的儿子的，她劝慰再多，她心里也记挂着老家。


    她早已明白，她没办法改变奶奶的想法。


    这么多年，她这一身的血肉都供养着她的儿子。


    对她亲，很大部分也是因为她血液里流淌的是虞志文的血。


    但那又怎样，虞楠从来不觉得委屈，奶奶对她的好是真的，那些相处的温情，奶奶给予她的从来不是假的。


    只是她也同样明白，奶奶是她的奶奶，也是虞杨的奶奶，是虞志文的母亲。


    她没办法独占。


    这个世界怎么没有一个人完全属于她自己？


    虞志文替奶奶买了火车票，虞楠看了一眼，默不作声退掉，然后买了两张高铁票。


    这段时间和奶奶朝夕相处，她陡然要走，虞楠心里其实很舍不得，但她也不愿意违背奶奶的意愿。


    “明天我送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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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一个人坐高铁回老家，虞志文放心，她怎么也放心不下。


    奶奶连忙推拒说不用，可虞楠已经决定，奶奶怎么劝说都没有用。


    她这个层级，请假只需易文佑审批，她和易文佑发了消息说明情况。


    时间有些晚了，她本来以为易文佑要第二天早上才能回她，但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易文佑让她直接找同事帮忙在系统里提交流程，说自己明天会点掉。


    虞楠其实有些不好意思，入职没多久她已经请了好几回假了。


    易文佑让她不用挂心，绍商的考勤制度是弹性的，她请的这些假还没她加班的时间多。


    虽然易文佑这样说，但虞楠也清楚，他有给自己放宽松。


    这种临时性的请假，会打乱已有的工作安排，如果碰到一个严苛些的领导，不批准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刚从分部调上来，其实有不少人在盯着她，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但她最近实在做的不怎么样，成绩没做出多少，反倒是一直在请假。


    但家里这边，她又没办法放开手不管。


    夜晚，虞楠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有点焦虑。


    给阮言发了条消息她没回复，虞楠估计她是睡了。


    也是，半夜快三点了，正常人应该都睡了。


    她再次翻开手机，好半天，竟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倾诉分享的对象。


    指尖悬在一个连真实名字都没有的联系人上方，她犹豫半晌，还是没拨通。


    大半夜，何必扰人清梦。


    再说，这些年不都是自己消化的吗？怎么现在没长进反倒更脆弱，就非得找人倾诉？


    虞楠惊觉自己开始太过依赖对方，暗自警醒自己不能太过界，却没发现，手指不知什么时候触碰到了那两个字母，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显示在通话了。


    她望着通话界面的“WJ”两个字母，有些惶然，没有先出声。


    那边倒是先出声了，他的嗓音带着被吵醒的哑意。


    “小鱼？”


    虞楠好半晌哼唧了一声算作回复。


    “发生什么事了吗？”


    其实没什么事，虞楠不知怎么开口，总不好说我睡不着所以想找你谈谈心，恐怕他会觉得自己有毛病吧。


    虞楠摇了摇头，又想起他看不着，小声说：“没什么，不小心拨错了，打扰你休息了吧？”


    对面男人似乎松了口气。


    “不打扰。”


    他接话：“你随时都可以拨给我。我刚刚只是怕你出什么事，所以有点严肃，没有吓到你吧？”


    虞楠愣住了，一时没有回应。


    怎么会有人半夜三点被电话吵醒还在担心有没有吓到她？


    当初酒吧初见不过是见色起意，谁都没觉得会有多深入了解，大家默认是露水情缘，怎么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酒店随便一抓就抓到稀有品种，这到底是什么运气？


    那她还有更多的运气和他更近一步吗？


    还是与他相遇就已经花掉她所有的运气了？


    毕竟她是那么普通的一个人，还有一堆乱七八糟她没办法割舍掉的东西在拽着她往下。


    她难道要让他和她一起负担这些吗？


    或许是夜晚容易让人脆弱与迷茫，她感觉自己深陷迷雾，越来越看不清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