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时不时夹杂着轰隆的电闪雷鸣，劈开漆黑低垂的夜幕。


    你只是没有那么爱我。


    安寒甚至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她曾在兴睿日复一日的蹉跎里被磨穿了傲骨，也曾在无望的暗恋里守下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


    一个人要用多久的时间，去熄灭心中的爱意，又疗愈破溃的伤口。


    安寒已经记不清。


    记不清她曾有多喜欢他，记不清爱意是在何时燃尽，记不清安寒决定放弃陈少季的那一天，是什么样的天气。


    而现在，在已经燃尽的、名为爱情的灰烬之中，她曾经的爱人，坐在她的对面，试图论证她的爱意。


    可是。


    这是个已经不存在的命题啊阿季。


    安寒有些难过地想。


    她甚至对此有些无能为力。


    ……


    一道白光骤然落在落地窗前，令天地都为之震颤。


    如果要说他们的爱情，就不能只说爱。


    安寒轻声说道：“陈少季，其实曾经有一段时间里，我很嫉妒你。”


    她的手摩挲着已经冰凉的杯壁，努力回忆着曾经各种各样与陈少季有关的情绪。


    “在曾经同行的朋友中，你成功得最轻易，当我还在练习室里流着廉价的汗水的时候，你已经收获千千万万人注视的目光。”


    说起少年时的时光，不是每个人都会面带笑意地缅怀青春。


    因为安寒的青春总是夹杂着无止尽地疼痛、奢望和苦涩。


    二十五岁的安寒将自己剖开，将每一寸血肉都拆开，给十五岁的挚友、十九岁的梦想、和二十一岁的爱人观瞻。


    “所以在喜欢你之前的那段时间里，我其实很讨厌你。”


    她笑了笑，很快隐去：“但很快我发现，我却不想伤害你，我从不想毁掉你的成功，我只是有一点点的嫉妒，还有一点点的害怕，害怕你会离我越来越远。”


    暗恋的日子总是最难熬。


    年少成名的陈少季不再每天出现在公司的训练室里，一点一点离开了安寒触手可及的生活，他去往另一个花团锦簇的世界，去到安寒力所不能及的那个世界。


    那个时候，安寒比任何人都渴望成功。


    而当一次一次的失败到来的时候，当一次一次的失败因陈少季到来的时候，她要用很多很多的爱和信心将自己抚平。


    她将自己一点一点重塑，一次又一次拼拼凑凑出一个崭新如初的安寒。


    ……


    陈少季静静地听着，他看上去面色如常，唯有眼眶带着淡淡的红色。


    可是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的心绪。


    其实他想说他知道。


    他知道她走过的每一条路，知道她付出的每一份努力。


    他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觉得安寒就应该成功。


    可是他说不出口，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在每一个夜晚辗转反侧的是她自己，在每一次失败之后再次出发的是她自己。


    陪安寒走到现在都不曾离开的人，不是陈少季，而是安寒自己。


    是永不服输的、满怀希望的、从未投降的安寒自己。


    陈少季的喉咙干涩得厉害：“我……”


    安寒却没有任由他继续说下去，而是紧接着开口道：“陈少季，你没有那样喜欢过一个人。”


    她定定地看着他：“你的爱来得太轻易，所以你没有那样喜欢过一个人，你不知道等待是什么滋味，不知道爱情会让人变得丑陋和患得患失，不知道喜欢你这件事…会让我有多少难过。”


    她说，喜欢是我现在最不值得提起的情绪。


    她说，你该去找十九岁的安寒。


    ……


    陈少季明白了。


    他想跟二十五岁的安寒要一份爱，可是他输给了十九岁的安寒。


    他输给了那个曾经最爱自己的人。


    ——


    上帝，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怎么能将所有的爱都付之一炬。


    然后丢在时光的缝隙里。


    让此时的陈少季进退两难。


    ……


    安寒说完自己所有想说的，站起了身。


    刚刚的说话让她感到有些口渴，可是睡前喝太多水明天早上起来会浮肿。


    所以她站在料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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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只给自己倒了一小口水。


    她小口小口地抿着，背对着身后的人，然后百无聊赖地想着陈少季什么时候会离开。


    在她喝到第三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转过脸，不带有任何情绪地提醒道：“星星十点多睡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落入一个带着些许秋日寒气的怀抱中。


    他没有去接星星，而是朝安寒走来。


    陈少季身上的潮气已经褪去，他今天穿的一身黑色的皮夹克，带着冰凉的触感紧贴着安寒穿着轻薄的睡衣的后背。


    ——这是一个来自身后的拥抱。


    安寒愣住。


    亲吻往往缱绻，但拥抱总是比亲吻更有力量。


    她的身体嵌在陈少季的怀中，像是生来就契合的骨血，他皮肤的温度入侵她的身体，四周的空气都被浸染成他的气息。


    陈少季的下巴落在她的发顶，他低下头，紧紧贴住她的额角。


    那一小片贴近的肌肤迅速升温，温柔入骨。


    “可是安寒，我不会放开你。”


    他说。


    陈少季的声音从她的发顶传来：“我会找到你，我永远会第一个找到你，哪怕…是要去找十九岁的你。”


    陈少季永远会第一个找到安寒。


    安寒从不怀疑这一点。


    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额角，柔软而微凉的触感让安寒几乎落下泪来。


    “安寒，大可不必跟我说些什么不爱了的鬼话，要是不喜欢我你早该肘击我然后报警。”


    陈少季抱得很紧，让安寒有种落在豆荚中的安心。


    他无声地笑笑：“但你说的话我已经都明了，这是我的课题，我承认你说的因为爱来的太轻易、所以我没有因为爱情变得丑陋——”


    “但我绝不承认你说的我没有那么爱你。”


    他的气息环绕着安寒。


    “我会向你证明。”


    他说。


    ……


    陈少季会向安寒证明他的爱。


    陈少季会找到十九岁的安寒。


    陈少季永远不会离开。


    上帝作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