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临渊转身欲走，却被一个温和的声音叫住了。


    “请留步，这位小姐。”


    她回过头，看见公爵夫人罗莎琳德在塞西莉亚的搀扶下，正朝她走来。罗纳德管家在一旁低声解释着什么。


    “母亲，这就是我在船上认识的朋友，伊丽莎白。”塞西莉亚连忙介绍，“她对我很好，一路上都很照顾我。我……我刚上船的时候很害怕，是她安慰我，陪我说话。”


    她拉住母亲的手臂，语气依赖又带着点恳求，“她……她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她家里出了事……我们可以邀请她去做客吗？哪怕只是暂时？”


    孟临渊心中有些微妙。不得不说伊丽莎白确实赢得了塞西莉亚的信赖。如果她没将塞西莉亚推下船，可能她可以获得衣食无忧幸福平安的一生。


    可惜命运没有如果。


    罗莎琳德拍了拍女儿的手，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看向孟临渊，沉吟道：“伊丽莎白小姐，若不嫌弃，请到庄园小住几日，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也感谢你对塞西莉亚的照顾。”


    孟临渊微微欠身：“夫人，您太客气了。能与塞西莉亚相识是我的荣幸。我只是做了任何一位朋友都会做的事。实不相瞒，我此次出行是打算去投奔远亲，寻个安身之所。恐怕不便过多叨扰。”


    这话半真半假。原主伊丽莎白给出的理由是这个，她也就顺其自然地编了下去。


    “远亲？”罗莎琳德看了看孟临渊不算昂贵的衣着，又想起罗纳德提到这位小姐似乎身世飘零，心中了然。贵族圈子里，家道中落、投亲靠友的年轻女子并不少见。


    “既然如此，更该请你来做客了。”罗莎琳德笑了笑，“至少让我有机会好好感谢你。庄园里空房间很多，你尽管住下，休整些时日，再作打算不迟。塞西莉亚刚回来，有熟悉的朋友在身边，她也能更快适应。”


    塞西莉亚也立刻拉住孟临渊的手臂，眼含期待：“是啊，伊丽莎白，来吧！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也想让你看看我的新家。”


    孟临渊看着塞西莉亚真诚的眼睛，又迎上罗莎琳德那双温和却不容拒绝的蓝灰色眼眸，心知再推脱反而显得可疑。她此行本就打算在暗处确保任务完成，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和保护罗莎琳德，同时阻止原剧情里那些悲剧的发生，倒也是好事。


    只要不贪图身份，不逾越本分，以一个客人或朋友的身份留下，或许更方便行事。


    她露出感激而略显不安的神情，再次屈膝行礼：“既然如此……那我就厚颜打扰了。非常感谢您和塞西莉亚的盛情，夫人。”


    -


    四匹雪白骏马迈着优雅的步伐，鎏金马车平稳地驶离喧嚣的码头，穿过繁华的市区，逐渐进入绿意盎然的郊野。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远处可见绵延的草场和隐约的庄园轮廓。


    车厢内宽敞而奢华，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座椅包裹着深蓝色丝绒。塞西莉亚依偎在母亲身边，小声讲述着船上的见闻，时不时看向坐在对面的孟临渊，眼神充满信赖。


    罗莎琳德握着女儿的手，耐心倾听，目光却时常若有所思地掠过孟临渊。孟临渊保持着得体的沉默，大部分时间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偶尔在塞西莉亚提到她时回以微笑。


    她知道，罗莎琳德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原剧情中，正是这种敏锐的直觉，最终让她怀疑上了原主。


    她么，自然是不怕的。


    珀西家族的庄园坐落在城郊，占地广阔，古老的建筑群在精心打理的花园与林地间巍然矗立。马车驶过漫长的林荫道，最终停在一栋气势恢宏的灰白色石砌府邸前。


    进入宅邸，内部更是极尽奢华。高高的天花板上描绘着宗教壁画，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光芒，厚重的波斯地毯吸收了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和鲜花气息。仆人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悄无声息地穿梭，训练有素。


    塞西莉亚被这突如其来的富贵震撼得有些不知所措，紧紧挨着孟临渊。


    罗莎琳德安排孟临渊住进了东翼一间舒适的客房。房间视野开阔，布置典雅。


    晚餐时，长条餐桌铺着雪白的亚麻桌布，银质餐具闪闪发光。罗莎琳德坐在主位，塞西莉亚和孟临渊分坐两侧。


    席间，这位公爵夫人状似随意地询问孟临渊的家世。


    “家父是约克郡的莫里斯子爵。”孟临渊放下刀叉，礼仪流畅自然。


    她根据原主记忆中零碎的信息和事先的准备，编织着身世，“可惜，几年前家中的产业遭遇了一些变故，父亲病逝后，境况便大不如前。母亲身体欠安，在疗养院休养。我这次出行，一是探望亲戚，二是想看看能否为家中寻些新的机会。”


    玛格丽特夫人微微颔首，没有深究细节，转而问起她在船上的见闻，尤其是火警那晚。孟临渊的描述与之前对罗纳德管家说的并无二致，“……我确实有些害怕，也很担心塞西莉亚。她当时脸色很白，幸好罗纳德先生非常可靠。”


    她将话题引向塞西莉亚，说起她在船上的活泼和对未来的憧憬。塞西莉亚也渐渐放松，插话补充，餐桌上气氛缓和不少。


    罗莎琳德注意到，每当提及塞西莉亚，这位伊丽莎白小姐的眼神便格外柔和，那不像伪装。


    晚餐后，公爵夫人单独将孟临渊请到小会客室。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


    “伊丽莎白小姐，”夫人开门见山，但语气比之前温和了些，“我只有塞西莉亚一个孩子，失散多年，如今重逢，我珍视她胜过一切。她对你有很深的信赖。”


    9413：「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伊丽莎白不自己重生了。」


    孟临渊淡淡的说：“我明白，夫人。塞西莉亚……她有着非常纯真的心灵，我珍惜与她的友谊。”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识海中问系统，「你明白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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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413：「她看到公爵夫人这个态度估计也会难受吧，她那么聪明，应该也猜到了。」


    孟临渊在识海中笑笑，「是啊，毕竟一开始这份爱就是她偷来的。」


    由谎言得到的，也只能是虚假的梦罢了。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罗莎琳德作为公爵夫人，一己之力支撑珀西家族这么多年，她能毫无保留的爱自己的女儿，却不会轻而易举的将信任赋予陌生人。


    伊丽莎白的骗术不高明，她的身世也经不起细查。很难说罗莎琳德对她了解多少。


    “那么，请你坦诚告诉我，”罗莎琳德温柔的说，“你接近她，仅仅是因为友谊吗？还是另有所图？”


    孟临渊轻描淡写的回答：“夫人，若我说毫无所求，那未免太虚伪。我家族式微，我孑然一身在外，若能获得珀西家族的些许善意，对我而言自然是莫大的帮助。但是，”


    她笑了笑，一转话锋。“这绝不是我接近塞西莉亚的初衷，在船上，我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是觉得与她投缘。如果我的存在让您感到不安，我可以随时离开。”


    她的回答半真半假。


    离不离开珀西家族对她而言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让公爵夫人得偿所愿啊。自然是罗莎琳德希望她如何，她如何了。


    罗莎琳德审视着她，良久，缓缓开口：“你很聪明，也很坦诚，至少表面如此。塞西莉亚需要朋友，真正的朋友。你可以留下，但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我铭记于心，夫人。”孟临渊微微一笑。


    塞西莉亚陷入了甜蜜又惶恐的适应期。


    罗莎琳德恨不得将这些年缺失的关爱一股脑儿补偿给她，华服、珠宝、精致的点心源源不断地送到她房间，日程表上更是排满了礼仪课程、音乐鉴赏和家族历史学习。


    然而，骤然从漂泊无依的魔术师养女转变为万众瞩目的公爵小姐，塞西莉亚感到无所适从。


    接下来的日子，孟临渊大部分时间陪伴塞西莉亚，帮助她适应贵族小姐的生活——繁琐的礼仪、各种社交名目、管理庄园的初步知识。


    她作为历经诸世的穿越者，对各种礼仪都算了解，只不过面对巨大庞杂的新事物，塞西莉亚也无所适从。


    这天下午，塞西莉亚又一次在舞蹈课上搞错了舞步，被严厉的教师皱眉纠正。课程结束后，她眼眶微红地跑回房间，恰好遇见在露台看书的孟临渊。


    “伊丽莎白……”塞西莉亚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觉得我永远也学不会这些。我太笨了，给母亲丢脸了。”


    她不愿意跟罗莎琳德诉说这些也是因为她知道母亲对她有多好。她很想让罗莎琳德明白她是她的女儿，和她一样的优秀。


    难道真的因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她有些沮丧。公爵夫人是如此的优雅从容，而她和养父母自小混迹于市井，从没接触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