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金币。”


    伊莱尔拿着账单，报出尾款时的语气很冷静，看向春的目光也同样很冰冷。


    “你只是变成了狐狸，不是变得不识字了，”她的声音里有隐隐的杀气，“就算是用黄金来做原材料，我给出的一百金币也绰绰有余，你是怎么把价格抬到原报价三倍的？”


    春趴在窗台上，活脱脱一副死狐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懒洋洋道：“公爵府又不差这点钱。而且谁让工期那么赶，你的好同事还专门去请了魔法师来帮忙——魔法师是什么身价你不会不知道吧？”


    伊莱尔上下扫视过它，尽管一字未发，但那仿佛在看精品店廉价货的眼神，已经全然暴露了她的真实态度。


    什么身价？不过宠物而已。


    “我真受不了了，你在鄙视我之前，能不能先看看我现在这样是谁害的？”


    春无语至极，撅起前肢，泄愤似地扯了扯身下的软垫，价值二十金的丝面就这样被它刨的不成样子：“好歹我也是帮你跑腿的，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但你对我连句谢谢的话都没有。”


    “好吧，谢谢你，”伊莱尔将纸质账单对折，放回到桌上，“我也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以后你不会再有这样借着跑腿出府的机会了。”


    “？？？”


    伊莱尔：“因为你比我想得还要没用一点。”


    春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大怒道：“凭什么这么对我？又不是我的问题！”


    他好歹以前是跟着商团走南闯北过的，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春自信就算实现换了别人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了。


    而且涨价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工期太赶了！要是能再宽限两日，哪里还用得着交这笔多余的加急费。


    怎么想都是这女人自己的错好不好？


    可惜在面对它的时候，伊莱尔总是表现得如同一个十足独裁的大家长。


    她丝毫不关心春的辩解，拎着它被柔软皮毛覆盖的后颈，就将吱吱大叫的小狐狸丢出门去，正落进守在外面的侍女怀中。


    “看好它，”伊莱尔吩咐道，“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它和瑞秋见面。”


    春扑棱挣扎的幅度太大，泽西塔一时差点没按住它，还是旁边的尤里眼疾手快，稳稳地抄住粉毛狐狸的两条后肢，将它塞进笼子里。


    “明明平时很温顺的，今天怎么这么暴躁？”泽西塔惊慌未定地甩了甩手，她手臂上的衣料被兽类尖锐的爪子钩开两条开裂，还好底下的皮肤没有被刮伤。


    尤里从黑白制服的口袋中掏出小金锁，咔擦一声，关紧了笼门。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其它问题上，尤其是小狐狸的脐下三寸，眼中有思索的光在闪烁：“春天的动物总是格外骚动，尤其是公的动物，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泽西塔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想……等等，但这最好还是经过殿下的同意吧？”


    尤里颔首，又道：“我当然会在经过殿下同意后，再请专业做动物绝育的人来完成这项工作。毕竟殿下和小姐对它的宠爱是如此显而易见。”


    泽西塔：“……”


    她欲言又止。


    刚一头撞上栏杆，直撞得满头冒金星的春：“吱？”


    伊莱尔披上外套，就要出门去。定制枪支的钱不是小数目，她付得起倒是付得起，但给亚度尼斯解释钱哪来的则又是另一重麻烦。


    斗兽场的收入被算在灰色产业里，只能是缺钱时的权宜之计。她不会在这里打工很久，未来还会有其它明面上的稳定经营收入，但现在，她要先去把这三百个金币给解决掉。


    春有一句话没说错，对于公爵府来说，这点钱确实不算什么。


    伊莱尔先是去找了管家，但管家为难地告诉她：“高于一百金币的账单，需要经过主人的亲自批准。”


    “但公爵每年只有一半的时间在王城，”伊莱尔扬起眉梢，觉得这规矩有点不合理，“那当他身处凛冬城的时候，府上难道就完全没有大额支出吗？”


    管家：“……”当然不是。


    他挠了挠下巴，左右环顾过一圈，确认没有其它人在场后，这才压低声音道：“其实是前两天公爵刚给了我们新命令，说是以后有关您的支出和其它事宜，都必须从他那边过目一遍。我先前支给您的一百金币就已经是在顶格操作了，想取出后面的两百金币，是肯定要跟公爵汇报的。”


    前两天，那不正是亚度尼斯来问魔晶石和充电器哪来的日子吗？


    所以还是心生怀疑了。


    伊莱尔对此倒是没说什么，道了声谢谢后就主动离开了，并没有让管家难做。


    亚度尼斯现在不在家，他答应了一位侯爵同僚的邀请，未来三天都将在后者的红酒山庄度过，这件事早已经通过亚瑟传达给她了。那位侯爵并不希望自己所支持的皇太子殿下，跟帝国最有权势的大贵族之间产生什么不可弥合的裂隙，因此在这三天会尽可能帮助缓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贵族间的利益交际总是很麻烦的，换句话说，这三天内亚度尼斯大概率是没空处理自己的小事了。


    伊莱尔独自在走廊站了会儿，吹着风，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手枪交货也就这几天的事，等人回来肯定是来不及了，伊莱尔忽然想起来，亚度尼斯先前还给过她一张帝国中央银行的黑卡，但因为没打算动用过那张卡，她到现在都还没查过里面有多少钱。


    应该不至于连两百金币都没有吧？


    真要这么倒霉的话，她就只能硬着头皮，先请希文帮忙赊账一段时间了。


    “伊莱尔小姐，”一道高大的身影自大理石走廊的尽头走来，他腋下夹着铁剑，剑鞘撞在身侧的铁甲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正是亚瑟。


    他之前被伊莱尔派去暗中监视春的行动路线，最后如实汇报了几个异常的地点，包括但不限于伊莱尔第一次被魔法师跟踪的市民广场，王城东边一座早已荒废也辨认不出供奉过哪位神明的小教堂，第五大道的伍德鲜花店，以及圣索菲亚大教堂。


    据亚瑟所说，粉毛狐狸将大教堂定为了自己的最后一站，它在那里蹲坐了很久，凝视着教堂的尖顶，直到黄昏的霞光彻底消失在天际，才慢吞吞地拖起脚步，回到家来。


    如果不是因为伊莱尔就是从炸教堂现场把春逮回来的，恐怕真的要被它这副样子给忽悠到了。


    排除掉几个干扰选项后，伊莱尔便直接让亚瑟去接着调查废弃小教堂和伍德鲜花店了。


    花店只在每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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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双数日开门，因为经营时间任性，加上店里的花确实品质又好，种类又多，就连维持不败的时间都比其它店长，在第五大街算是小有名气。


    亚瑟折返的时候，花店已经打了烊，想再探还得多等一天。出于不想白来一趟的心态，他试着找周围店主打听过这个伍德鲜花店的店主，在七拼八凑里勉强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伍德鲜花店的店主叫什么暂不得而知，但姓氏应该就是伍德，他是一个南方来的花商，瘸了左腿，因此店中经常会有很多在王城不常看到的品种，之所以一隔一天开业，就是为了腾出时间进货。


    有人说，他之所以瘸腿，是因为他是个异教徒，腿是被人给打断的。


    虽然诺艾尔帝国是一个信仰自由甚至允许多信仰的国家，但光明神的正统地位毕竟是不可动摇的，大多数人都是在信仰光明神的基础上，再信仰别的神教。因此那种完全不信仰光明神的人，就会被排斥为从根子上就坏掉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异教徒。


    但这说法很快就被旁边的馅饼店店主打断，那个胖滚滚的大婶显然拥有更加先进的情报系统，她愤愤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老伍德还有一个女儿，正在光明神教会的光辉骑士团担任小队长。


    “你们这是在污蔑一位骑士阁下的父亲，”大婶一边擀面，一边正义指责道，“哦，老伍德虽然腿瘸又不爱说话，但人还是很好的，前不久他刚从南方的柯西莫郡给我带回来一种名叫鲜花饼的新配方，这确确实实是个体贴的好人，我决不允许你们用这样严重的罪行指责一位真正的绅士。”


    大概是因为被当众指责后脸上无光，那个说老伍德是异教徒的人很快就灰溜溜地逃走了。亚瑟有下意识地想跟着追上去过，但那人似乎有着非凡的反侦察技巧，再加上第五大道作为王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他很快就把人追丢了。


    至此，亚瑟便彻底确认了，老伍德身上有不对劲之处。


    至于另一处小教堂，因为位于城东郊区，离坐落在莱茵丝河西岸的公爵府实在相去甚远，出于时间考量，亚瑟暂时放弃了在一天之内将它也探索完毕的打算。


    但他也告诉伊莱尔：“我跟着那只狐狸，在天还没黑的时候，有踏进去看过。教堂里面非常的黑，门窗都被封起来了，一点光也透不进来，空气中还有股散之不去的难闻气味，像是烧焦的土坯，又像是发霉的木头。”


    伊莱尔道：“可能那里之前就是被大火摧毁的，顺势荒废后，一直没有人去处理，于是久而久之的就被荒废了。”


    亚瑟眼前一亮，觉得她猜测得竟然十分贴合当时的情况。


    伊莱尔又问道：“亚瑟，这世上有没有某种东西，可以让人暂时地改变外形吗？”


    “有一种高级药剂，可以达成这种效果，”亚瑟奇道，“您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伊莱尔：“我想获取几瓶留用，你知道在哪能买到这种药剂吗？”


    亚瑟满是歉意地看着她，道：“如果是给您自己用的话，那恐怕不行，魔药也是魔法的一个分支，因为您是纯净体质，所以这种药剂同样对您无用。”


    “……”纯净体质还在发力。


    伊莱尔无话可说，只好挥挥手，先示意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