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平生剑意悔浇恨
作品:《来者何人![武侠]》 冷风裹着雪籽呼啸拍打着脸颊,照水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冲进马群。
她能感觉到此刻自己心里异常的冷静,眼中一切景象都倏地慢了下来,马儿不再疾驰,雪沙不再飘摇,她骑着马来到众马跟前,轻轻松松就将马群撞了个四分五散。
“年轻人,疯过头了可不好!命要紧!”
九地在后面疾呼。
她看不见,却能听得清楚,先是一声巨大的、接近爆炸一般的响声,天地都为之凝寂一息,紧接着便是各种混乱的声音纷涌而来,群马嘶鸣声,蹄掌践踏声,松雪沙沙声,布匹断裂声,宝剑破空声……
“少侠!”
严深拄着剑快步奔向照水。
红衣少年肆意纵马冲散马群,挥剑随心左劈右砍,全然不顾什么剑法什么招式,见到哪匹就斩哪匹。
骑着的马倒了,她便旋身跳上另一匹,直到新的这匹也倒下。
“少侠……”严深看着照水不停挥剑砍马,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是软弱怯懦之人,和一往无前的少年截然不同。
严深抬头,发觉四周遮天蔽日的大雪似乎散去了些。
“呼……呼……”
身体正在发热发烫,衬得手中剑愈发冰凉,照水却莫名感到一股奇异的感觉在体内升起。
她握紧颤动的剑柄,努力体会着和剑身逐渐融为一体的感觉。
杀,杀到再也没有人敢阻拦她为止!
强大的剑意在三尺寒铁中铮鸣,带动她的手臂,撕裂绸皮,震碎竹骨,溅雪作血,戮死求生。
“好,这才是道孤剑该有的样子!”
一阵大笑声突然从大雪那头响起。
笑声粗犷豪爽,如平地惊雷,严深一惊,以为将有来敌,紧紧握住剑柄举在身前。
那笑声忽地近了,随之一道狂放刀光悍然从中劈开雪雾!
金芒暴涨,骤风突起,刀光斩过之处,奔马溃散,雪雾避让。
一条宽阔的通路从纷杂大雪中开出,透过这条通路,严深清楚地看见阵法外头那平静的雪岭,和雪岭上一轮洁白的月亮。
一个身影提着大刀从雪色和月色中走来。
“只不过,”那人单手拎起手中九尺长刀,一刀将一只飞驰而过的竹马拦腰斩断,“斩马,还得要我这把陌刀!”
她冲进马群,挥舞长刀,一刀未落,一刀又起,绸飞竹断,众马俱裂。
九地一直屏气听着动静,听到此处,笑道:“如今的江湖,真是人才辈出啊。”
六天摇头叹气,“咱们是真的老了,想我以前,不比这些年轻人还要疯上许多?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了。”
照水同狼刀对视一眼,手中刀剑相向而出,呼啸擦过彼此脸颊,刺穿对方身后竹马。
“轰——”
狼刀一记刀风挥过,将最后一匹奔马斩于刀下。
照水一剑刺入竹马心脏,在马儿轰然倒地前翻身下马,收剑入鞘。
雪落雾散,马坠声消。
月照夜岭,祥和安谧,一如无事。
颤动的剑柄逐渐恢复平静,发烫的掌心开始感受到微风拂过的凉意,时间仿佛重新激烈奔流起来,照水怔怔,恍然。
方才,她好似受到了这把剑中的剑意影响。每一次挥剑,她都能听见漫天金戈相撞声在耳边炸开,近在咫尺,却又异常遥远。
那就是一点鸿在生命最后,于乱军中只身杀敌时听到的声音吗?
“小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狼刀一开口,将照水飘至百年前的魂魄拉了回来,“我在驺城等了好久见不着你人,特意赶了回来,果然叫我在这里找到你!”
她这时才有心思注意在场其余三人,抬眼将严深和六天九地扫视一遍,啧了一声,“两个矬子,一个拖油瓶,你成天都在哪认识的一帮奇奇怪怪的人?”
“你说谁是矬子!”九地跺脚,亮出判官笔,“要不是看在你帮了咱们的分上,信不信我当场就让你人头落地!”
狼刀扛起刀,懒得理会她,只同照水说话,“小子,你运气可真够差的,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都能误入马奔阵。”
“嗯,还得多谢狼刀前辈,”再度遇上狼刀,照水这回语气放得熟稔了很多,“要不是前辈从外面帮忙破阵,这么多马我们还不知道要杀到什么时候。”
“哼,凑巧罢了,什么帮不帮的,我可没有闲心到处帮人,”狼刀低哼,“你接下来要去驺城?”
“自然,不知前辈有何打算?”照水一听这话就知不好,装傻道。
“你去哪,我就去哪,直到我真正把你打趴为止,”狼刀直言不讳,抬腿就走,“走了,别在这废话,要在山上吹冷风吹到什么时候!”
她大步走在最前,根本不等她们四人。
六天九地在雪地里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那块宝贝黑布,将布一抖,等严深坐稳,扭头对照水道:
“你也上来。”
“我?”照水不明所以,摇头道:“我就不用了吧。”
“哼,咱们俩个虽然脾气急了点,嘴巴臭了点,倒也不是那不懂知恩图报的人。你今晚出了这么大的力,也是该让你休息一会。”
六天等了一会,见照水始终不上来,一对眉毛挤作一团,将眉心那颗黑痣都挤得不见踪影:
“哎呀,别磨蹭!再磨蹭,天都要亮了,你上哪赔我阮阿仙的曲子!”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照水往黑布上一跃,坐在严深身旁。
六天九地举着黑布,身影疾掠如风,很快就赶上了狼刀。
六天对着那胆敢叫她矬子的大老粗翻了个白眼,脚尖一点,一行人离狼刀隔远了一些。
照水失笑,抱膝静静看着这岭间夜色。
忽地,她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转过头来,严深正一移不移地凝着她腰间道孤剑。
严深意识到自己偷看被发现,抬起头,回望照水的眼睛被月光照得亮亮的:
“此剑不凡。”
“它确实是一把好剑。”
照水回忆着先前从道孤剑中体会到的剑意,“这把剑的主人曾经是一名很厉害的剑客。她用一块天外玄铁,花了大半辈子才铸成了这把最满意的剑。”
“不止这些,”严深摇头,“一件兵器好与不好,不仅在于铸器时所用的原料与工艺,还需要更多的一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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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水听她这么说,认真思索,道:
“那我想,这把剑多出来的,应该是铸剑人一颗想要守护什么的剑心吧。”
“想要守护什么的心吗……”严深失神,蓦然低笑一声,“如果说这把剑是用守护之心打造而成,那我的剑就是用恨意浇铸出来的。”
“你应该很好奇吧,为何那日我能用这把剑伤了那老贼。”
严深突然提起自己和烈元心的事,照水不语,继续听她说道:
“其实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功法,能让无锋之器变得有如神兵利器一般,否则也就不需要铸器师为众人打造合适的兵器。 ”
她重重道:“唯有恨意。”
唯有恨意,才能杀人于无锋,伤心于无形。
愤怒、懊悔、不甘,在严深体内熊熊燃烧。
六年来,这是她头一回对旁人说起自己的恨。她活得太像一个幽魂,时日久了,她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死了。
“可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有杀死烈元心,还没有杀死那个人,我怎么能死。我只有嚼食恨意,再将它呕出,浇铸我的剑,淬炼我的锋,直到恨意推着我走到那个人面前。”
严深觉得那火在心里烧得更烈了,语气却愈发平静,甚至竟感到了一丝畅快。
她知道,她将埋藏在心里的话倾泻而出,得到的大抵只会是劝她不要执念太深的置身事外之语,然而她不在乎。
她只是想说出来,一定要说出来。
但她却听到少年说:
“如果恨意能够支撑你走下去,那它对现在的你来说就是你所需要的。严深,向前走吧。”
严深沉默,只是看着月亮。
明月高悬,一点朦朦胧胧的微光悄悄从远处地面攀上天际。雪岭行人翻过山头,眼前所见豁然开朗。
照水从高山上远远望向山脚那座城郭。
时至卯时,又逢春雨节将至,城内早已亮起大半灯火,隐约有人影在街道上走动,只是远观也能瞧出几分热闹烟火气。
“哎呀,看来咱们今日还是赶上了,”六天喜道:“年轻人,待会咱们把你俩送到城门前放下,你俩自己进城,咱们就先行一步告辞了。”
“此话怎讲?两位前辈要去茶肆听曲,不也是得进城的吗?”
“哎,这你就不懂了,马上就要过节了,哪里人都多,排队进个城都要等个半天,咱们哪有那功夫慢慢等,直接翻墙了事!”九地应道。
“还能翻墙?”照水讶异,“这等重要日子,城中守卫按理来说会更加严备才对。”
“可不是,所以咱们也是走了狗屎运,才发现了那么一个偏僻地方,可以趁着巡城换值偷摸闪进去。”
“饶舌九地,你真是多嘴,跟她们说这个做什么!哎,这个你们年轻人就不用学了,老老实实排队就是。”
“知道了。”
照水含笑应下。
眼见着驺城越来越近,她心里也是对六天九地屡次提起的阮阿仙越发好奇,但转念想到她与严深一夜未歇,还是得先寻个落脚处安顿下来再说。
就这么想着,她们一行人终于赶到山脚,照水三人同六天九地告了别,穿过热闹的人群一同朝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