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枝影摇曳，海风轻拂而过，温暖柔和。


    “沙沙”的枝叶声中。


    冰花遍地而生，原本繁盛烂漫的花丛草地全都覆上一层冰霜。


    地上倒着一片弟子，他们眼中甚至还带着茫然，仿佛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被掀飞倒在地上。


    瑶台境的长老勉强稳住身形，他望着浮云瑶手中的剑，满眼震惊。


    “让尘……它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浮云瑶不语，她微微向前几步，剑锋之上霜花飘落。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弟子忍不住的后退。


    长老察觉到不对，“不，这不是让尘，剑主手中的让尘剑，是温和的清风，而非冷冽的冰霜。


    你究竟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今日，我们要离开，谁都拦住。”


    就像当年，她可以以一截海棠花枝破开困住她的阵法结界。


    就像十年前，她可以打碎瑶台境集体长老和弟子设下的无妄阵。


    她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瑶台境长老看着她手中的剑，深知自己怕是拦不住她们的离开了。


    他试图劝说，“我不知道你手中的那柄剑为什么和让尘剑的气息那么的相似，可是，她真的不能离开瑶台境。


    魔族虎视眈眈，若非有让尘剑的威慑，他们早就一举攻入人间。


    每一位修士都在魔域边界浴血奋战，我们的剑主更是始终留在第一战线。


    我知道，她身负让尘禁制，必然痛苦万分，可让尘剑已经归寂千年，若无她，我们不知何时才能重新迎来曙光。”


    浮云瑶不解，“人间的未来，为什么要由她一人承担？”


    “我们也不想，可她不是一个人，那些始终留在一线战斗的修士，甚至是坚守于城池的凡人，他们虽弱小，也从未想过逃避！


    我们在混沌无望中太久了，我们需要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未来。”他说着，望向浮云瑶身后的人。


    “少主也必然不忍他们在痛苦中无望挣扎，对吗？”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又和她有什么关系？”浮云挡住他的视线，开口截住他的话。


    “那么多人，难道还要倚靠她一人存活？若真是如此，倒也不必活着了。”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所有弟子的怒目。


    那长老也没想到会听见这一句话，微怔，他想不出，是什么样的人家会养出来这样性格的人。


    他看着少女脖间的白纱，还有那微微露出的一角暗红，目光顿住。


    再次开口时，他眼中少了堤防，多了些许平和。


    “姑娘若是执意带她走，我等也不会多加阻拦，只是有一事，我希望姑娘能够明白。


    世间确实没有谁生来就比谁尊贵的，也没有谁注定就要为所谓大义奉献一生。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所愿的生活，只是，在现在这个并不太平的时代，可选择的空间太小了。


    若只是仅靠一人，就算是手握让尘剑的长留剑主也无法逼退众魔，现在看似和平的局面，已经是千千万万镇守魔域的人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


    我们迫切的渴望结束这场战争，哪怕为之付出所有。”


    浮云瑶问，“包括你的生命？”


    他答，“包括我的生命。”


    浮云瑶垂眸，瑶台境的书籍上记载着，三千年前的瑶台境大长老，曾以自身血肉魂魄为祭，与其他千千万万的凡人修士一起化作魔域封印的一道咒文，甚至在动荡之中，他也未能留下姓名。


    她时常不解，为什么有人，真的愿意牺牲自己，只为一个他/她永远无法看见的、虚无缥缈的未来。


    而且，这样的人貌似还有很多，多到，历史的书页上未能准确留下他们的姓名……


    “姑娘难道没有什么想守护的东西吗？”他问，声音祥和的仿佛带着长辈的温和。


    想守护的东西？


    浮云瑶最先想到的是被困在禁地之中，蜷缩于祭台边的自己。


    再往后，她想到她第一次见到浮玉生的场景。


    “了了你好，我叫浮玉生。”


    有江晚吟扬着笑，声音灵动的那声，“无尽宗，江晚吟。”


    她脑海中闪过许多人的身影，有时逾白、温辞、苏扶楹、程闽溪，甚至有墨北离、白清屏……


    他们像是一闪而过，又仿佛真真切切的留在她的记忆之中。


    “可是……”她开口，声音极轻，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之中。


    “守护他们，为什么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她顿了下，眉眼再次扬起笑意，漫天霜花之中，她再次开口。


    “我当然可以护住他们，他们会活着，我也会。”


    那长老笑，他想，多么意气风发的样子，看来，教导她的人，倒也教得挺好。


    “那，我就在此，祝愿姑娘得偿所愿。”


    浮云瑶最终还是带走了苏如棠。


    瑶台境的弟子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格外的不解自家长老为什么突然那么的好说话。


    “长老，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他望着那截轻扬的素白衣摆，缓缓开口，“她会没事的。”


    “可是……”那弟子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长老制止。


    他轻轻摇头，“如果可以，我也不愿将她困在暗无天日的禁地之中，我本想，等她成长到足够破解禁地阵法，自己走出禁地，倒没想到，有人先为她做了这个决定。”


    弟子依旧不解，“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而且她手中的那柄剑，为什么会有让尘剑的气息？”


    这次，他没有回答，他指尖拂过还未完全消散的霜花，触及一阵刺骨的冰寒。


    心底轻叹着。


    自从三千年前诸神陨落，魔神也没了踪迹，直到千年前，瑶台境的师祖意外在南海之上发现了这处岛屿。


    这里灵气充沛，外界千金难求甚至已经灭绝的稀有灵草在这里遍地可见。


    传闻，那位师祖在来到瑶台境的第三年，他突破了境界，半步化神。


    同一年，他在自己从未涉足的后山之中发现了一截剑骨，那是……属于魔神的剑骨。


    这处宛若仙境一般的地方，却也是魔神身陨之地。


    祂的死亡，居然滋养了万千灵气，孕育出这一方天地。


    只是，魔神剑骨到底是魔气深厚，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以神格为这处山洞刻下禁制，以此压制漫天魔气，却没想成，千年后，这魔神剑骨竟会在天地灵气与禁制的压制下化作一柄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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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魔剑与神剑，就在一念之间。


    上千年来，让尘剑一直安静的呆在禁地之中，没有人可以撼动，却也如同一柄没有灵气或魔气的凡剑。


    直到三年前，长留将苏如棠带到了瑶台境。


    让尘剑认主，同时也在苏如棠体内留下了禁制以此为媒介，压制让尘剑的魔气。


    想到这，长老收回了手。


    那姑娘手中的剑，确确实实是让尘剑无疑，还有她脖间隐约可以窥见的属于让尘禁制的纹路。


    也不知道，是哪个后世之人了。


    至于剑意不同，他想到长留手中的让尘剑，带来的剑意是温和的风，而那位姑娘，这样刺骨冷冽的冰寒，倒是丝毫不逊色于如今的让尘剑。


    或许是同让尘剑的祭品有关，不过，真没想到，许多年后，会有让尘祭品得到让尘剑的认可。


    ……


    无尽宗谷内，沈明序坐在院中，那双生机盎然的眼中此刻满是清冷。


    头顶的枝叶飘落，却在落在他身上时被无形的屏障弹开，悠然地落在地上。


    也唯有这时，他才真有了一宗宗主的样子，如果能忽略他那过分精致的脸的话。


    江绾一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托着腮望他。


    宋安然走过来，坐在她的身侧，也伸出手托腮，和她一起看着院内静坐的人。


    “师姐，师父已经在这坐了一天了，眼看天就要暗了，他究竟在想什么啊？”


    江绾一也摇头，“不知道，师父难得有这么正经的时候，可能在处理什么大事？”


    “吱呀--”


    他们身后的门被推开，浮玉生靠着门框，有些苍白的面色显得病气虚弱，为他添了几分病弱公子的气质。


    他看着院中的几人，神色恹恹的抬眸，“守了我一天了，不累吗？”


    江绾一和宋安然齐齐摇头。


    江绾一开口，“师父说了，一定一定要把你看好了。”


    “是啊，夜里风大，师兄还是回房间里吧。”宋安然也跟着开口。


    这处院落中，不知不觉已经布下了数百道阵法结界，全是这二人这半月来的功劳。


    浮玉生有些无奈，“看犯人也没有你们这么个看法。”


    “师兄也比犯人难缠多了。”江绾一下意识回话。


    他有些好笑，“我真要走你们难道还拦得住？”


    宋安然摆摆手，“师兄你就别强撑了，师父说你现在灵力耗尽，连本命剑也不听你的话。


    有我和师姐这么多道阵法结界在，就算是昆吾宗主来了也得呆上几天，别说是现在的你了。”


    浮玉生倒也没反驳，他倚靠着门框，任由晚风拂过他的发间，点点碎发落在他的额间。


    沈明序依旧是那副清冷高雅的模样，落日余晖下，他的眼中似有金光闪过。


    本欲回房的浮玉生突然顿住，他敛下眼底的慵懒神情。


    下一瞬，他再度被拉入一片虚无空间之中。


    “浮、玉、生。”


    祂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庄重蕴含无上威压。


    很熟悉的声音，浮玉生心底微叹，“又是你。”


    他说。


    “不知道今日拉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尊敬的——


    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