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殿试(二)

作品:《从岭南孤女,到开国帝王

    虽然这位考生将皇帝说的挺高兴,但在姜渺看来,这不过是一场诡辩。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如果君主享受了一切善政带来的赞誉,自然也该承担一切恶政带来的辱骂。反之,如果造成“率兽食人”后果的恶果全由宰辅和百官背锅,那么秦皇汉武就没资格去泰山封禅,该去的应该是王翦、李斯、卫青、霍去病才对。


    不过不认同归不认同,考试是考试。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毕竟也没见谁故意和自己的前途过不去,非要在高考考场上写抨击时政的作文吧?


    姜渺仔细思索着,既然明白了皇帝的心意,那题就好答了,顺着毛撸呗。


    至于坚定地站在皇帝这边,大力抨击世家生活奢靡无度,会不会与整个士族阶层为敌,从此备受针对?拜托,她能站在这里就已经是对某些“三纲五常”坚定拥护者的最大挑衅了。也许其他考生尚有左右逢源的可能,可她却是别无选择。


    既然已经是敌人,又何妨把事做的更绝一点?反正现在摇尾乞怜,这些人也只会将她远远地打发回去。还是做皇帝的一把刀,更有可能留在京都。


    姜渺在心里打了个腹稿,然后上前一步,行礼后答道:“陛下,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此乃府库充盈,兵强马壮之兆。然肉积于庖,马困于厩,民不得温饱,何也?”


    “适才有人说,此乃为人君者不施仁政,不恤百姓之故。学生却以为,此言大谬!陛下自登基以来,便与民休息,轻徭薄赋,恩泽遍布天下,此非‘仁政’乎?”


    她顿了顿,环视左侧的一干朱紫官员,微笑道:“因此,依学生愚见,上有仁君,却仍有此率兽食人之弊,实乃臣之罪也!”


    高台上侧头歪坐的皇帝听了这话一下子支着身体坐直了,他刚刚听了一溜假大空的套话、官话早就心生腻味,也不知道底下的人是怎么选的神童,送上来的要么油嘴滑舌,要么古板固执,竟没一个合他心意。正在百无聊赖之际,没想到就碰到了个能说到他心坎里的考生。


    而一旁的文官队伍里却是一片哗然。一个乡野女娃,竟敢……竟敢对他们如此出言不逊!往上数两朝,就是皇帝也不曾对他们这般说话。要不是顾忌着现在是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他们早就群起而攻之了。


    甚至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臣,已是被气得够呛,一边嘴里念叨着“牝鸡司晨,必有不详”,一边瞪着姜渺,似乎是想看看她还能再说些什么。


    姜渺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她接着刚刚的话继续下去:“世族奢靡、豪强贪暴,胥吏苛敛,不一而足。学生一路走来,曾见世族豪富日宴八珍,一餐靡费可抵庶民十年劳作;乡野豪强田连阡陌,而贫者无立锥之地。一言以蔽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故孟圣此言,放之今日,不在责君,而在责臣。诸公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更应勤于王事,使陛下之仁政得以遍布四海。”


    姜渺话音刚落,含元殿内一时落针可闻。


    皇帝闻言大笑起来,这话显然是搔到了他的痒处。谁会拒绝一把锋芒毕露,又主动向自己靠拢过来的尖刀呢?这女娃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更妙的是如今已完全倒向自己,与世族之间再无转圜余地,用起来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好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豪强兼并、胥吏弄权之事,朕也有所耳闻。只是积弊日久,非旦夕所能革除。你这话,说的太过了。”


    皇帝这话看似是为世族出身的官员们辩解,只批判了豪强、胥吏,而略过世族不提。但能站在大殿内的百官们,有哪个不是人精,自然知晓皇帝的已对他们的行为十分不满,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好保全姜渺这把快刀,让她不至于还未出鞘,便折断了。


    皇帝想了一会道:“朕记得你出身广州,是那个力毙猛虎的,叫做姜渺?”


    “回陛下,正是。”姜渺躬身行礼,她知道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小小年纪,有此见识,又文武双全,确是殊为难得。”


    见皇帝对姜渺颇为青睐,甚至能叫出她的名字,一旁的十几名考生都齐刷刷转头看来,嫉妒的发疯,大家都是一般答题,怎么皇帝就偏偏看重了她?但不会揣测圣意,又怪得了谁呢?


    而那个摸到点门道的考生则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当时怎么就为了不和世族撕破脸皮,选择了点到即止呢?要是能态度再坚决一点,现在被皇帝夸奖的不就是自己了吗?


    这些考生的嫉妒、悔恨暂且不提,文官队伍中,在前面几位官员的眼神示意下,便有一末流官员按耐不住的手捧玉笏出列:“陛下!此女一介女流,言行无状,在此朝会之地,竟妄议朝政,诽谤大臣!依臣之见,当立即逐出大殿,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立刻又有几名官员站出来附和。


    “自古女子干政,乃是牝鸡司晨,必有不详啊陛下!”


    “此女信口雌黄,绝非良才,陛下万不可被其巧言所惑!”


    “……”


    见周围考生又对她投来幸灾乐祸的表情,姜渺却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一点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因为她知道皇帝一定会出言维护自己,从而树立出一个典型代表,达到千金市马骨的效果。如果皇帝连这点魄力都没有,那还是趁早拿钱滚蛋算逑,跟着这种领导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果然,皇帝冲着朝臣伸手向下压了压,制止道:“好了,我朝从不因言获罪,列位都是朝廷的社稷之臣,怎么还和一个孩子计较起来了?”


    压下朝臣们的抗议后,皇帝的目光扫视过众考生道:“这第一题便到此为止,接下来,朕要考教尔等诗才。如今立秋已过,桂花开的正盛,尔等便以‘秋’为题,做诗一首,限【文】韵,以一炷香为限。”


    题目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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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少考生都暗暗叫苦。他们多是十岁上下的孩童,能按命题为诗已属不易。“秋”虽是一个十分大众的题目,但皇帝在这基础上还要限韵、限时,难度就一下子翻了十倍不止。


    是以一个个都愁眉苦脸、凝神苦思,来的时候也没说会考的这么难啊!


    数名黄门内侍抬来案几放在众考生面前,又挨个送来笔墨纸砚供人取用。含元殿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香炉中的徐徐燃烧的线香在证明时间的流逝。


    众考生提笔蘸墨,却迟迟无人落笔。直到香燃去三分之一,才终于听到了书写之声。


    姜渺磨好墨后便将墨锭靠在砚台上,静静跪坐在原地,目光直视面前的纸张,似乎是一时拿不定主意。


    因为在方才的第一题中,姜渺出尽了风头,但也成功拉到了所有世族出身官员的仇恨。所以,在看见她如今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后,便有不少人向她投来嘲讽的目光。原本因姜渺无意间说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疑心她有捷才的人,这下也都放宽了心。


    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原来不过是一时侥幸,如今才尽,总算是现出原形了。


    刚刚第一个站出来抨击姜渺的末流小官心中冷笑。双眼越发紧盯着她不肯放松,他倒要看看这个乡野女娃究竟何时动笔,又能写出个什么玩意。


    这一盯就是半刻钟过去,直把他盯得双眼酸涩无比,眼看线香也快要燃尽了,众考生陆续交上答卷,皇帝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不耐之色,而姜渺却还直愣愣的,不知在发什么呆。


    那小官终于没忍住,趁无人注意悄悄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就见姜渺动了起来。


    只见她提笔蘸墨,笔走龙蛇,顷刻间,诗句便从笔端流淌到了纸上。


    写这么快?!不会是自知时间将至,才胡乱写了两笔吧?


    末流小官不无恶意地想着,他巴不得姜渺乱写一气,最好连皇帝都触怒了,那时自有一万种法子好好收拾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


    姜渺停笔,线香燃尽。


    小黄门将所有考生面前的考卷收齐,呈送御前,而后指挥人手撤去案几。


    姜渺并众考生都垂首低眉,站在原地,静等皇帝览阅。


    皇帝一张张翻阅着,初时还颇有耐心的看上两遍,等看了三五篇后,就不自觉加快了速度,后头的几张卷子看不了两秒就被丢在一旁。


    因为这群考生就像是共用了一个脑子,写出来的东西也都大差不差,不是写秋景萧瑟,就是叹时光流逝,甚至还有些词不达意的也混迹其中,实在没什么细读的必要。


    眼见手中考卷由厚变薄,将要见底,皇帝的手却忽然顿住,捻起上面一张,吟诵出声:


    “金风起天末,壮志入青云。觐见含光殿,忠心报圣君。”


    “鸿鹄思振羽,驽马欲驰勋。谁言秋色老,自有赤诚殷。”


    “此乃何人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