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点，明天还要上班，陆陆续续有其他人也走了，到十一点，现场只剩几个精力旺盛的夜猫子，统共不过四五来个人。


    夜猫子也玩得疲乏了，歌放着，坐下来。


    李泽刚送完来念，回来问这几个：“玩累了？要走吗？给你们叫车？”


    吴威摆了摆手，摸出兜里钥匙：“没事，我开了车。”


    李泽笑了下，他这一晚上忙里忙外地，东西没好好吃，水也没喝几口，这会儿没啥人了，索性也坐过去，好好地休息一下。


    顺手拿了吴威的钥匙：“喝酒不能开车，你想让我被骂死？”


    旁边有个叫夏源的，喝得有点醉，打了个嗝，“谁骂你。”


    李泽：“还能有谁，来总啊。”


    夏源跟来念不熟，但又对她非常好奇，有了点精神，打听到：“哦，来总很严厉？”


    李泽边吃东西，边说：“那倒也不能称之为严厉……就是，压迫感你懂吗。”


    夏源似懂非懂。


    吴威在旁边补充道：“现在还好了，你们知道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才是真的压迫感。”


    “怎么说？”


    “我第一次见她，在我前前司，五六年前了吧好像，我前前司融资，她和几个人过来考察，全程严肃，没笑过一下，你们知道有多冷，我们当时公司总经理和几个领导跟在她旁边低头弯腰的，她愣是没给一个眼神，总经理唾沫都要说干了，她总共没搭几句话，特别……冷酷，不知道这么说准不准确，她当时才二十一二岁，我们那几个领导都三四十，但是就是感觉她把他们比下去了。”


    李泽点了点头，深有同感：“我懂。”


    夏源疑惑：“是来总吗？感觉不像你说的那样啊，她今晚不是还跟我们玩儿了？没那么……冷吧？”


    李泽和吴威都看着他摇头：“你太天真了，多跟她接触接触就知道了。”


    夏源陷入思索。


    李泽吃完了一盘水果，仰靠在沙发上：“不过说真的，不说今晚，她现在回国以后的确比以前好一点了，以前才真的是……没人气。”


    吴威笑了一下，“今晚何止是有人气啊，我差点怀疑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他声音低了点，问李泽：“哎？你跟念姐接触比较多，她真的谈过？”


    这些事李泽肯定也是不了解的，摇了摇头。


    “但是以我对她的了解，不至于说假的。”


    吴威赞同道：“我也觉得。所以她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谁能跟她谈过？我实在想象不出她会喜欢什么人。”


    李泽也非常好奇：“我还想知道呢。”


    正在思索的夏源，脑子突然转过弯来，插话道：“你们这么说的话，感觉是今晚在场的人的可能性比较大啊。”


    从未设想过的角度。


    李泽和吴威都面露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


    热爱看福尔摩斯全集的夏源道：“因为你们说她平时也不这样，那今天晚上为什么这样，总得有个原因。”


    李泽质疑道：“也可以是别的原因啊，说不定她在外面受什么刺激了？”


    夏源抠了一下下巴：“你看她今晚像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大家都摇摇头。


    夏源接着说自己的猜测证据：“没有吧，而且很冷静，根本不像一时上头才说的那些话。而且她从进门开始，大家都叫她玩她也不玩，就直直走过来玩了这个游戏，必须说真话也是她提的对吧，总感觉像……一开始就打算那么做的？”


    他说完几个人都沉默。


    夏源有点尴尬，给自己找补：“额我也是乱猜的，你们当我没说过……”


    李泽沉默一阵，突然也想起来几个细节：“别，我觉得还真有可能。她今天本来在J市出差的，下了飞机直接赶过来，来之前还问我是不是大家都在。”


    李泽看了这几个人一眼：“不是我说，这里这几个人，有谁跟她交情那么好，出差都要赶着过来？”


    越说越像。


    吴威都不敢说话了。


    还有个人听着听着也激动地贡献出一条线索，“我我我，我先会儿站在她后面，我感觉她一直在看什么方向，哦对！就是威哥你们那边！”


    几个人都刷地转头看向吴威。


    吴威被盯得脊背发凉，生怕自己卷进去，“别乱说！我跟念姐纯洁的合作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绝对不是我，你确定是我们这个方向？我们这里有什……”


    还有两个字没说完，吴威突然闭上嘴。


    眼神里露出恍然和震惊，说话都卡住了：“秦……秦越。”


    李泽像是没听清：“啊？”


    还推了他一把：“别乱猜，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吴威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捂着额头：“等会儿，我理一理。”


    过了会儿他问：“秦越是什么时候走的？是不是念姐回答完那个问题之后。而且我感觉他当时心情不太好。”


    李泽吃东西的动作都顿住了，嘴里的也不敢嚼，还企图挣扎一句：“别乱说……吧。”


    这玩意儿传到正主耳朵里去可是要被灭口的。


    但是，结合每个人提的线索，这个可能性越来越大，所以，他也不敢确定了。


    夏源见自己的猜测得到越来越多证实，顺着这个可能性想下去也没有任何矛盾之处，咽了下口水，继续胆大发言：“假设……我是说假设，真是越哥的话，那你们看来总那句，是不是在回应……”


    这个假设真是大胆到家了。


    根本没人敢想。


    但是脑子它又不听使唤。


    回应什么？


    回应秦越那句不喜欢。


    包厢内，灯光悠悠，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受了惊吓一样立马散场。


    而第二天，这个看上去十分离谱的猜测，传到了秦越耳朵里。


    秦越团队里有个老员工，三十多岁，叫夏骏，跟夏源有点亲戚关系。


    夏源憋不住来找他打听，夏骏一口否定，说：“你傻了吧，他俩去哪儿谈过啊，我们小秦总早就看破红尘，对男人女人都没兴趣懂吗？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对谁上过心，不说这些，就算他真喜欢谁，那能是来总那样的吗，这两人怎么看怎么不搭啊，你怎么会觉得他俩谈过，还不如说小秦总跟我谈过呢。”


    夏源愤怒地挂断电话。


    夏骏第二天到办公室，把这事当笑话讲给了几个人听，大家都笑得不行。


    小年轻林奇笑够了，说：“昨晚我在场，老大的确承认他谈过，但是猜来总也太离谱了吧哈哈哈哈哈。”


    “真的谈过啊？跟谁啊？”


    “这他就没说了。”


    几个人好奇得不行。


    夏骏害了一声：“直接问他呗，我们这近水楼台的多方便，这点儿事有什么好瞒的。”


    “对了，小秦总呢？”


    “去接待新同事了。”


    “哦，那等他回来再问吧。”


    “走走走，先工作。”


    他们说的这位新同事就是陈淇蕊了。


    她今天入职，园区这边的团队又比较特殊，没有管理和人力跟过来，所以只能秦越亲自来带她。


    32楼的会议室被订满，秦越找了家咖啡馆，把位置发给陈淇蕊，让她过去等他，先聊下公司和项目的情况。


    陈淇蕊今早从C市飞的A市，还没找个酒店，提着行李箱和包往秦越给她发的地址去。


    这地点还有点偏，地图上看着只有七八百米，她拖着大包小包走了十多分钟还没到，累得不行，索性把行李放在街边，自己坐在行李箱上休息。


    她拿出瓶水，刚拧开瓶盖往嘴边送，忽然被撞了一下，水倒在她衣服上，湿了一圈。


    皱着眉转过头看，两个吊儿郎当的男人骑着机车，围着她笑。


    “妹妹，去哪儿啊？哥哥载你一程？”


    陈淇蕊看着显小，这两个人把她当高中生或者大学生了。


    又看她一个人在街边，拖着个大行李，看上去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两个人恶向胆边伸，就撞了上来。


    陈淇蕊看出他们来者不善，虽然她不怕事，但的确势单力薄，回了一句：“不去哪儿。”


    转身就走。


    那两个人从机车上下来，一人拦了一边，朝她逼近。


    “哎？妹妹别走啊，哥哥撞了你，害你没喝成水，这样吧，你想喝什么，哥哥请你。”


    他拿出钱包，摸出几张钞票，递给陈淇蕊。


    陈淇蕊挥开他的手，语气有些不耐烦，“谁要你的钱，走开。”


    那个黄毛的男人上下看了她一眼，眯着眼笑得不怀好意：“妹妹可别错怪哥哥们，身材这么好，一个人很容易被坏蛋盯上的呀，跟哥哥们走，哥哥们可以保护你哦。”


    哦个屁！


    陈淇蕊真想一口吐他脸上。


    翻了个白眼没搭理。


    小黄毛已经逼近陈淇蕊，鞋尖都踩到了她脚上，陈淇蕊往后退也不行往前走也不行，只能拿个行李箱隔开点。


    小黄毛向她伸出手，陈淇蕊打了一下。


    小黄毛笑：“妹妹别害羞啊，给哥哥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这时，街边忽然停了辆面包车。


    陈淇蕊想起之前看见过的强抢人的小视频，真真切切地害怕起来，立马张口大叫：“救……！”


    刚叫出一个字，立刻被身后的男人勾着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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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捂住嘴。


    对方一脸笑，从别的角度看，就像勾着她脖子和她关系很好，在聊天一样。


    陈淇蕊被他们推着走向面包车，丢开行李箱，挣扎着去掰那人的手。


    但她脑子聪明，力气却小得可怜，一丝一毫都没掰动。


    眼见着就要被推上车了。


    陈淇蕊抓着车门怎么都不上去。


    她从小在国外长大，国外环境更乱，小时候被绑架过一次，后来家里会有意识地给她安排保镖。


    回国后觉得国内环境好，就把那些保镖撤了，没想到又遭遇了这种事。


    当下场景和小时候的记忆重叠在了一起，陈淇蕊忽然害怕地大哭起来，引得路过的车里司机探头望，但是没有一个人下来。


    两个绑匪怕引来更多人，从车座上抓了根棍子，抬起手，正准备把她打晕，忽然，手被人抓住了。


    一道清淡的男声语气严肃：“你们在干什么？”


    秦越也不知道直接距离看着那么近的咖啡馆，怎么要绕这么远。


    他从园区出来，跟着导航往这边走，走到一半就听见有人哭，往那边一看，就看见两个男人拉着一个女人往车里推。


    他本来没想管，以为是别人的家事，直到看到那个男人拿了根棍子出来，他才意识到不对，立马跑过来阻止。


    陈淇蕊转头看到他，像看到救命稻草，立马哭得更大声。


    嘴里还在呜呜咽咽说着什么，被人捂着嘴听不清。


    秦越看到她的脸，也是震惊地睁大眼。


    两个绑匪口气不善地对他说：“关你屁事，别多管闲事。”


    秦越没客气，没收力一脚踢在拿棍子那人身上，对方一下就被踢倒在地。


    陈淇蕊嘴松了，朝着秦越大喊：“哥哥救我！”


    秦越把她拉过来，护在身后，把手机递给她：“报警。”


    黄毛看这副情况，也看出来他俩认识，唾了一口，骂一句：“真tm倒霉。”


    从兜里拿出一把刀，对着秦越：“不准报警！”


    秦越没听，径直过去，很有技巧地锁住黄毛身体。


    黄毛怕被抓，疯了一样拿着刀乱划，秦越找机会照着他后背给了一拳，打得他趴倒在车盖上，刀子掉在地上。


    秦越低头去捡，不妨地上的人比他先快一步拿了刀，秦越来不及躲开，被他一刀划在手臂上，一条长长的口子流出鲜血。


    两个绑匪趁这机会，赶紧上车逃了。


    陈淇蕊报了警，回头来刚好看到秦越被划了一刀，惊叫出声。


    秦越皱眉忍着疼：“别叫了，没事。”


    陈淇蕊还迟迟缓不过来，秦越问她把手机拿过来，冷静地安排：“你看是想回家还是去哪儿，我找个人出来接你，我先去下医院。”


    陈淇蕊立马反驳：“我跟你去医院。”


    秦越看了她一眼，转回头：“不用。”


    陈淇蕊有点哭腔，看着他的手臂自责道：“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秦越安慰她道：“不怪你，真没事，我以前在军校练过的，这点不算什么。”


    今天的事，还真怪不上她，要不是他偏偏选到这么个地方，就不会有这事了。


    要是陈淇蕊被人贩子绑走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家里交代。


    陈淇蕊果然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问道：“你读过军校？”


    秦越嗯了声，“读了两年，什么都学过，摔跤、格斗、枪击……”


    陈淇蕊知道秦越是为安慰她，领了情，小小声道：“你好厉害啊。”


    秦越打了车，靠在旁边围栏上，紧急处理了下手臂。


    没等多大会儿，秦越找的人出来了，林奇跑着过来，累得大喘气，问秦越这么着急找他出来什么事。


    一抬头，看见秦越脚边地上一滩血，手臂上一条长长的口子，一副哭丧的语气：“老……老大，你怎么了！你别死啊！项目还等着你做呢！”


    秦越：“……”


    面无表情地骂了句二货。


    “让你失望了，这点小伤我还死不了。”


    然后朝陈淇蕊抬了下下巴，跟他说：“这是我们新同事，叫陈淇蕊，刚发生了点事，吓到了，你带她去吃个饭送回家，入职手续明天再说。”


    林奇忙点着头答应了，领着陈淇蕊走。


    秦越独自在原地等车，看着手臂上的伤口，叹了口气。


    疼一疼也好。


    这种身体上的痛感他已经好多年没体验过了，久到他差点忘了什么感觉。


    也只有这种身体上强烈的痛感才能使他暂时忘记心里的疼痛。


    还有，暂时……不去想来念说的那句喜欢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