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欧玉竹，她看起来比之前干练了许多，穿搭不再潮得犯风湿，从头到脚都是路易威登，看向棠临雪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凌厉，很快又变得亲和。


    “七七。”


    “Yuki姐。”


    唐泽薇很有眼力见，“我就先不打扰Yuki姐姐叙旧了。”


    “嗯，跟阿婷回去吧。”


    “好的。”


    录制时虽累，看到被丢掉的营养剂后，棠临雪什么都反应过来了，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欧玉竹。


    “你是小棠，她也是小唐，我跟你们Tang家还挺有缘。”欧玉竹从她价值不菲的包里掏出一盒薄荷糖，“来点儿糖吗？”


    棠临雪没有吃糖的心情，她摆摆手说谢谢，然后问道：“唐泽薇，签了Y次方吗？”


    欧玉竹不动声色地收回薄荷糖，笑容依然友善，“没有，她不是我们公司的。”


    棠临雪走到化妆台，拿起落下的唇膏，转过身时，欧玉竹已经来到了她眼前，离她不过十几公分。


    女人垂眸盯着她的领口，“明夷设计的？”


    “嗯。”棠临雪稍退了半步。


    欧玉竹对她这一瞬的防备感到无奈，“七七，现在这么见外吗？以前你过生日，姐姐不是还送过你香水和包？”


    棠临雪脑子里很乱，直觉告诉她这会儿应该赶紧离开，但欧玉竹挡住了她的去路。


    “七七，太久没见了，你应该也需要时间适应，”她抽出一张名片塞到棠临雪手里，“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在圈子里遇到什么事可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解决。”


    “谢谢。”


    见她不愿和自己多说，欧玉竹侧过身子，留出一条路，“改天见，替我向你哥问好。”


    ……


    “录制得怎么样？”因为场地有限，时天没被允许进入摄影棚，对于棚里那些隐隐约约的偏见都毫不知情。


    几个小时的录制下来，棠临雪身心俱疲，上车后一句话都不想说，为了不让时天担心，还是打起精神来说道，“挺好的。”


    容嫣捏了下她的肩膀，“看来是很不好了。”


    “别这么了解我……”


    “刚才你哥打电话来，我才知道这个资源不是他安排的。”时天说道，“被为难了吗？”


    “也不算吧。”棠临雪说道，“反正我能应对，节目组应该也不会剪出来。”


    “不好说，万一为了热度恶剪呢？”


    “盼点儿好的吧。”


    容嫣喜欢网上冲浪，那些黑子听说棠临雪和沈唯一一块儿上综艺闻着味儿就来了，骂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节目组的保密措施做得也不够好，或许是棠临雪的咖位太低不值得他们保密，她前脚刚进摄影棚，后脚就传出了她穿旗袍的图片。


    明明是独特又吸睛的设计，却被他们说得低俗不堪，之前容嫣还会用小号跟他们对骂，时天发现后，劝阻了她，让她不用把精力浪费在互联网的蛆身上，但黑子是告不完的，谣言是澄清不完的，戏却是一点儿也接不到的。


    没拿到当红小花的资源，倒是经历了同等的网暴。


    “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容嫣替她感到难过。


    棠临雪望着窗外，公交站牌的广告位是某位新晋流量小生，高楼间乍现的奢侈品大屏又是某位一线演员的新代言，漂亮的容貌经得起屏幕的考验。


    十字路口红灯停，街边聚集了年轻人，举着手机等候宣传大屏上出现自家明星的脸，绿灯亮起的那瞬，她看到了沈唯一的生贺屏，粉丝们对他的喜爱和祝愿都汇集在这十秒钟中。


    繁华热闹融于霓虹夜色。


    棠临雪眼皮又酸又重，合上时，似有温热的水意缓缓涌积，但最后，什么也没流出来。


    申城港湾大楼矗立在市中心，此时已是夜里十点，大楼还亮着不少灯。


    楼德医疗分公司所在的那一层楼，只剩董事长办公室还亮着灯。


    楼观尘审批完今天的文件，拿过电脑旁的眼药水，滴了几滴，仰着头等眼睛的疲劳缓解。


    一整天的高强度会议，大脑在此刻已濒临崩盘。


    K国医美公司给的分成很高，利润也相当可观，从盈利角度看来，楼德医疗稳赚不赔。


    他把那家公司近二十年来的产品都研究了一番，没有漏洞。


    K国的医美行业确实领先于国内，他不和国内的医美公司合作也是因为市场监管不到位，体系还不成熟，出问题的几率也很高，但K国这家公司实在是找不出任何漏洞。


    他们的客户几乎覆盖了K国的中层群体，照理说，产品初期试用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问题，但他们的产品召回率为0，调整修改次数也为0，是K国的中层都不挑剔吗？还是他们的产品就是这么完美？


    楼观尘最不相信的就是“完美”。


    既然找不到漏洞，那就不要入局，做个局外人才能看得更清。


    电脑上又弹出几条工作消息，都是高层发来的，他一一扫过，董事会不止他一个人说了算，其他人都同意和K国医美公司合作，如果他不同意，就需要说服每一个人。他想清楚后才打字回复。


    作为董事长，字字句句都需要反复斟酌，做出的每个决定都事关公司的走向，此外，还要平衡高层之间的关系，无一不费神。


    等到这座城市开启了睡眠模式，楼观尘的车才驶向回家的路。


    电梯里，他又遇到了高翡，女人似乎刚从一场盛典回来，妆容还没卸，继承了母亲韦曼香的美貌，但成就却不及韦曼香一半，她还年轻，长路漫漫，值得几分期待。


    “关老师。”一如既往的礼貌。


    楼观尘颔首，“高小姐。”


    此外，便没有多余的话了。


    等到高翡抵达楼层，楼观尘轻轻开口，“谢谢。”


    “应该的。”


    韦曼香不爱在她面前多提圈子里的事，毕竟她当年的风评不算好，韦曼香真心实意感恩的，只有比她小二十多岁的关尘。


    于情于理，她都会帮关尘的妹妹一把。


    以棠临雪的实力，哪怕是个配角也能演得出彩，她需要的，是机会。


    电梯门彻底合上前，她听见里面的男人说道：“年后首封是你的。”


    点到即止的话，高翡听明白了，她早该明白，关尘是不会欠人情的，她妈妈欠下的，就算她来还，关尘也不会当成是理所当然。


    对着冰凉的电梯门，高翡无奈叹息，“祝你们好运。”


    回到家，沙发旁的落地灯温柔地披在女子身上。


    棠临雪太累了，洗漱完躺在沙发上，本来打算看一部电影等楼观尘回来，结果电影放了没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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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已经睡着了。


    楼观尘放轻脚步走过去，脱下西装放在沙发一侧，单膝跪在地毯上，看了好一会儿她的睡颜。


    拇指小心翼翼伸出去，抚平她紧皱的眉。


    以前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成长得快乐又健康的女孩长大了，有了心事，有了烦忧，眉间隐隐能看到些川字细纹。


    不知道是在做噩梦，还是睡前思考的事太沉重，他静静看着，静静难过。他不觉得辛苦是件不好的事，如果他的辛苦能换来很多人的不辛苦，那他愿意。


    指尖下的眼皮动了动，楼观尘想要移开手指却被棠临雪攥住。


    她没有睁眼，“你回来了。”


    楼观尘轻笑道，“怎么知道是我？万一是小偷呢？”


    “闻到了你的味道，”棠临雪挪了挪脑袋，深吸一口气，“很好闻。”


    “像不像小狗。”楼观尘刮了下她的鼻子。


    “小狗需要亲亲。”棠临雪撅起嘴。


    楼观尘把人从沙发上捞起来，放到自己腿上，仔仔细细地亲吻她的额头，眼睛，鼻尖和嘴唇，像小鸡啄米，亲得棠临雪脸上痒痒的，直往他怀里躲。


    “我今天好累。”


    她难得说累，楼观尘换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怎么了？”


    苏木这段时间被他派去跟进K国的项目了，棠临雪也没主动提起过自己的事，他不清楚她发生了什么，“需要帮忙吗？”


    棠临雪摇摇头，“我怕天哥和容嫣跟着我没有出路。”


    “不会的，”楼观尘说，“等你的资源起来了，你给他们涨工资。”


    “那是当然的了，但是哥，你就这么肯定我能在娱乐圈混下去吗？”


    楼观尘摸清了她内心的恐惧，“记得当初你说你要进娱乐圈，我反对时说过的话吗？”


    “嗯，你说我的性格不适合。”


    “现在依然不适合。”


    棠临雪失望撇嘴。


    楼观尘捏捏她的嘴，“如果一条路怎么走都不顺，或许因为还有更好的选择。”


    “什么选择？你不要说让我回来做中医。”


    “孔寻让你跟他拍电影，为什么拒绝？就因为你不想用身边的资源？”


    “嗯……还有一个原因，”棠临雪说，“我对演电影没有底。”


    “那什么时候才有底？”


    “再积累点电视剧的经验吧。”


    “这是两条路子，”楼观尘说，“中国的武术是出了名的，但是数得上名字的都是男性，放眼电影界，别说国内，就算在国际上，女打星也没几个，你能打会演，这才是你的优势。”


    棠临雪默默听着，思路越来越清晰。


    “不必执着于三瓜两枣，不属于你的东西不是你得不到，是配不上你。”


    他的妹妹干净又善良，使不出泼脏水的手段，学不会捧高踩低的下作把戏，他从一开始就不想她淌这摊浑水。但游戏既然已经开始，就没有中断的道理。


    “我只是有些怕……”


    责任心真是种奇怪的东西，但她一个人在横店当武替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有了经纪人和助理，她却担心起来，自己摔倒不要紧，她扛得住，但她不想连累身边的人也摔着。


    “棠临雪，你怕什么，习武之人，用拳脚也能开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