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春风花草香

作品:《诗牌盛唐I:长安热搜榜

    溪水曲曲弯弯,圈出学堂的方圆。


    三间并排的茅屋,屋顶覆着厚厚的茅草,掩映在竹林间,若隐若现。


    李白与孟浩然赶到时,课已开始一会儿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孟浩然在前,回过头,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对李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中闪着孩子般狡黠的光。


    他们悄悄挨到窗边。


    窗是支摘窗,下半扇支起着,上半扇的窗纸有些年头了,泛着温润的米黄色。透过敞开的半扇,屋里的情景一目了然。


    统共十来个学生,分坐在三张长案后。最大的那个少年约莫已有十五六岁,坐得笔直,肩背已见宽厚;最小的恐怕才六七岁,身子几乎要趴到案上去,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瞪得老大,紧盯着前头夫子手中的书卷。


    夫子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身布衫洗得发白,微微佝偻着背,立在最前方的书案后。他一手持书,一手负在身后,正领着学生们诵读: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孩子们跟着念,声音参差不齐,却个个卖力。有几个学着夫子的模样,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拍子,模样稚拙可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读到此句,坐在中间那个约莫十岁的男孩忽然“噗嗤”笑出声来,赶紧用手捂住嘴,肩膀却一耸一耸的。旁边几个孩子受了感染,也都挤眉弄眼,窃窃私语起来。


    夫子眼风一扫,也不呵斥,只将手中的书卷在案上轻轻一磕。


    “笃”的一声闷响。


    满室顿时肃静。那发笑的男孩缩了缩脖子,赶紧挺直腰板,再不敢乱动。


    夫子这才继续往下领读。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浑厚沉稳,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一篇《关雎》读完,夫子放下书卷,开始提问昨日教的《蒹葭》。他点到哪个,哪个便站起来背。背得流利的,他点点头;背得磕绊的,他也不急,耐心提示一两个字,等学生接下去。


    李白在窗外静静看着。他想起自己在青莲乡开蒙时的情景。也是这样的茅屋,这样的老夫子,这样的晨读。只是蜀中的口音与荆襄不同。夫子念“蒹葭”时,总是带着浓浓的蜀地腔调,把“苍苍”的尾音拖得老长。


    正出神间,屋里已进行到习字课了。


    “今日练‘永’字。”夫子走到一块悬挂的木牌前,上面早已用白粉写就一个端正的“永”字。


    “永字八法,是为根基。点、横、竖、钩、提、长撇、短撇、捺——每一笔都要送到位,不可苟且。”


    学生们纷纷从书箧里取出笔墨纸砚。条件好些的用石砚,差些的用瓦砚。墨锭也是粗细不一,有个瘦小的孩子掏出一块用了一半的残墨,小心翼翼地在砚台里研磨,生怕磨多了浪费。


    很快,沙沙的书写声取代了诵读声。


    夫子背着手在案间缓缓踱步,不时停下脚步,俯身看某个学生的笔迹。他很少开口,只偶尔提点:“这一横,起笔要藏锋。”“这一捺,需有波磔,不可一溜直下。”


    看了一圈,他回到前方书案后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卷书,自顾自读起来,只是眼角的余光仍扫着全场。


    孩子们却以为夫子专注读书,不再盯着他们,渐渐活泼起来。


    有商量着如何布局的:“我的纸小,写六个就满了,你的大,能写八个!”


    有较真谁写得好看的:“你这‘点’像颗老鼠屎!”


    “你的‘撇’才像条死蚯蚓!”


    说着说着,两个半大少年竟互相推搡起来,墨汁溅了一袖口。


    “咳。”夫子头也不抬,只清了清嗓子。


    那两个孩子立刻松手,涨红着脸坐回去,假装专心写字。


    李白看得有趣,嘴角不觉扬起。他侧头想与孟浩然说些什么,却见孟浩然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屋里左边靠窗的一个位置。


    案后坐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正埋头写字。他握笔的姿势还有些笨拙,手腕悬得不高,写出的字也歪歪扭扭。可他的神色格外专注,嘴唇紧紧抿着,连鼻尖上沁出汗珠也浑然不觉。


    孟浩然看着那孩子,眼神有些恍惚。李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明白了。那孩子坐的位置,大概正是孟浩然幼时的座位。


    就在这时,夫子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先是在学生们身上扫过,随即转向窗外,发现那里站着两个陌生的人影。老者先是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即眉头微蹙,显然对有人打扰学堂清静略有不悦。


    他放下书卷,起身朝门外走来。步伐不快,却自有一股威仪。


    孟浩然见状,抢先一步迎了上去。他在阶前站定,对着夫子深深一揖,然后直起身,撩起帷帽两侧的薄纱,将整张脸露出来,笑着问:


    “朱夫子,多年不见,可还认得那个总在窗边打瞌睡的小子?”


    朱夫子眯起眼睛。


    晨光有些晃眼,他抬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仔细端详眼前这人。


    月白深衣,青玉簪,眉眼疏朗,笑容温润。看着该是四十上下的年纪,可那笑容里分明还藏着点少年时的淘气。


    老者的目光在孟浩然脸上逡巡,从眉眼到鼻梁,再到下颌的轮廓。半晌,他才不可置信地张口:


    “你是……孟家的六郎,孟浩然?!”朱夫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正是学生。”孟浩然又作一揖,眼中笑意更深。


    朱夫子急急上前两步,几乎要凑到孟浩然脸前,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个遍。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孟浩然鬓角,那里已有几缕白发。


    “你……你也有白发了……”朱夫子的声音忽然哽了一下。他抬起枯瘦的手,似乎想碰碰孟浩然的鬓发,又在半空中停住。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孟浩然听懂了。他仍是笑着,轻声道:“夫子,学生今年四十有五了。”


    “四十五……四十五了……”朱夫子重复着,怎么也难以将眼前这人与数十年前那个瘦小的、背着巨大书箧爬山来的孩子重合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是了,我老糊涂了。院子里的花都开了三十多回了,从这走出去的小娃娃,如今也是大丈夫了。”


    他的目光这时才落到李白身上。白衣,长剑,长相打扮都不似本地人。


    “这位是……”朱夫子看向孟浩然。


    “这位是李白,李太白,我的挚友。”孟浩然侧身引见,又对李白道,“太白,这位便是我的启蒙恩师,朱夫子。我那一手字,还有读的那些圣贤书,都是朱夫子手把手教的。”


    李白正色,拱手长揖:“晚生李白,见过朱夫子。”


    “李白……”朱夫子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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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白的胡须,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可是写《蜀道难》的那个李白?”


    “正是晚生拙作。”李白直起身应道。


    “好诗。气魄宏大,想象奇绝。”朱夫子颔首,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他侧身让开门口:“外头太阳大了,进屋里坐吧。”


    说着,他转身朝屋里朗声道:“今日习字课延长一刻。各自练字,不得喧哗。子谦,你看着些。”


    那个最大的少年应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回了句“是”,便继续坐下,腰背挺得笔直,果然有副小夫子的模样。


    朱夫子这才引着孟浩然与李白进了屋。他没有去前头书案,而是走向屋角。


    那里用竹屏隔出一方小天地,设着一张矮几,几个蒲团,几上摆着茶具,还有个小泥炉。


    “山野之地,只有粗茶。”朱夫子请二人坐下,自己取了茶叶罐,拈了一小撮茶叶放入陶壶中。他的手很稳,动作慢条斯理。


    茶香随着水汽蒸腾起来,是山间自采自制的野茶,香气不浓,却清冽醒神。


    孟浩然接过朱夫子递来的粗陶茶碗,却不急着喝。他捧着碗,目光又一次飘向窗外。那个八九岁的男孩还坐在那儿,正对照着木牌上的字,一笔一画地临摹。他的鼻尖上,汗珠更密了。


    “那孩子……是山下李家的?”孟浩然轻声问。


    朱夫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是,李三郎的孙子,叫阿榆。开春才送来的,认字晚,可肯用功。”


    他说着,看向孟浩然,眼中含着笑意:“比你当年强些。你像他这么大时,三天两头在课上打瞌睡,被我逮到还敢与我诡辩。”


    孟浩然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时少年心性,爱使懒,如今已改过些了。”


    李白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插话:“原来浩然兄少时这般淘气?”


    “何止淘气。”朱夫子抿了口茶,慢悠悠道,“有回夏日午后,天热,屋里闷,他竟带着几个同窗溜到后山溪里凫水。我找去时,几个皮猴子光着屁股在溪里扑腾,书箧衣物丢了一岸。我气得折了根竹枝,追着他们满山跑。他跑得最快,像只野兔子,我哪追得上?”


    孟浩然以袖掩面,连连告饶:“夫子,陈年旧事,莫提了,莫提了……”


    朱夫子却笑起来,笑声洪亮。笑罢了,他望着孟浩然,眼中满是慈和:“可就是这么一个皮猴子,后来也写了‘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那个总在窗边打瞌睡的小子,倒是没长歪。”


    他声音低下去,像是自言自语:“可见这读书识字,真能改变人的命。哪怕是最顽劣的孩子,只要肯坐下来,拿起书,拿起笔,这路……就走得正了。”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李白捧着茶碗,看着眼前这间简陋却洁净的茅屋,看着那些埋头写字的孩子,看着须发皆白却目光清亮的朱夫子,又看了看身侧微笑不语的孟浩然,忽然就明白了。


    这条路,孟浩然走过来了。如今他站在路的尽头,回过头,为后来者点亮了灯,修好了路,盖好了屋子。


    而朱夫子,还在这里。守着这盏灯,这条路,这间屋子。让一代又一代山里的孩子,能沿着这条路,走到有光的地方。


    李白仰头,将碗中清茶一饮而尽。茶已微凉,滋味有些涩,喉间却有回甘。就像这山中的日子,这求学的路,这人间的道。总是先苦,而后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