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玄玉归来，宿明荆缓缓蹲下身，轻抚小蛇的脑袋，“玄玉，你都看到了什么？”


    玄玉吐了吐信子，蛇吻贴近她的眉心，一道微光闪过。


    顷刻间，她脑海中浮现出洞窟里的景象。


    漆黑的药液翻滚沸腾，一道扭曲的人影在其中痛苦挣扎，撕心裂肺的惨叫仿佛穿透时空，直击她的心神——


    “砰！”


    宿明荆猛地站起，平静的眼眸骤起波澜，生理性感到不适。


    荣苏茫然地从盆中探出头，叶片轻颤，“怎么了明荆？你看到了什么？”


    “青囊这个疯子。”她声音透着刺骨的冷，“他竟然用活人试药。”


    宿明荆将玄玉所见一一道来，提及孟青遥被迫成为药人时，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意。


    荣苏听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声音沉重：“这孟青遥......怕是活不成了。”


    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虽然对孟青遥的遭遇心生怜悯，但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他更担心宿明荆会引火烧身。


    抱歉，他在心中默念。他很自私，只在意身边之人的安危。


    宿明荆站在窗前，望着远山缭绕的云雾，眼中情绪几经流转，最终归于沉静。


    “也并非毫无办法。”


    荣苏闻言一愣，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明荆，你要救她吗？”


    宿明荆回眸看他，平静道：“可以一试，但能不能活，终究要看她自己。”


    荣苏低声喃喃：“青囊真人是金丹修士，实力地位都不是我们能抗衡的，直接对上并不明智。”


    但他了解她，若是毫无把握，她绝不会轻易开口。


    “无需直接对上。”


    宿明荆眼睫微垂，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物。


    她轻声道：“你可知，玄天宗最忌讳什么？”


    荣苏看着她手中的物件，忽然张大了嘴，醍醐灌顶：“明荆，你是想......”


    若是这样做，这局势怕是要乱了。


    但局势一旦乱起来，有些事，就由不得青囊真人做主了。


    -


    夜风呼啸着刮过碧水峰，枯枝在月色下投出扭曲的暗影，像极了骷髅。


    一名内门弟子正匆匆赶回洞府，余光瞥见草丛中一道幽光闪烁，不由停下了脚步。


    “这是什么......”


    他停在原地，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查看。


    月光下，一根森白的骨杖静静躺在草丛中，表面刻满了奇异符文，丝丝缕缕的黑雾如活物般缠绕游走。


    那弟子心生好奇，俯身想要细看。


    不料那骨杖上的黑雾骤然暴起，如墨浪翻涌，瞬间将他吞没。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便昏倒在地，双目渐渐失去神采......


    翌日清晨，内门执法堂气氛凝重。


    “什么？在碧水峰发现了魔修踪迹？！”


    擎石真人双目怒瞪，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茶盏被震得险些碎裂。


    堂下跪着的弟子战战兢兢，声音发颤：“昨夜有一名弟子在碧水峰遇袭，看手法......应是魔修所为。”


    他眼中寒光闪烁，手中茶盏“啪”地捏得粉碎，吼道：“证据呢？！”


    那弟子咽了口唾沫，继续道：“那弟子今早被人发现昏倒在路边，手中、手中紧握着一根白骨杖，上面缠绕着黑气，确是魔气无疑......”


    “你们平日里干什么吃的？魔修都潜入宗门内部了还毫无察觉？！”


    擎石真人怒气冲冲地训斥弟子，而一旁的古河真人却面色阴沉，神情变幻不定。


    这些年来，玄天宗周边屡屡有魔修出没。


    上个月才在百里外捣毁一处据点，如今竟然将手伸进宗门内部了？


    古河真人不语，指节重重敲在案几上，发出规律的声响，“此事非同小可，你可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那弟子抬起头，语气斩钉截铁，“那白骨杖上刻的正是血煞魔纹，弟子绝不会看错！”


    说着，他双手呈上一支白骨杖。


    古河真人皱眉，神识一扫，顿时脸色骤变。


    竟是货真价实的魔修法器！


    奇怪，这魔修究竟是如何混入宗门的......莫非有内应接应？


    他兀自思索，擎石真人骂完后怒气稍缓，挥手道：“立刻派一队精锐弟子去碧水峰暗查。记住，要暗中行事，切忌打草惊蛇！”


    古河真人却沉默不语。


    他负手而立，望着远去的剑光，眉头紧锁。


    此事当真是疑点重重。魔修向来阴狠毒辣，袭击弟子后为何不灭口，反将法器遗落现场？这实在不合常理。


    况且，比起魔修潜入，他更在意内部是否有奸细接应。


    此事，恐怕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必须上报青云殿了。


    -


    碧水峰，药圃。


    云穆微微俯身，正在照料一株珍稀的七星海棠，神情专注。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花瓣，动作温柔，仿佛对待心上人一般。


    “云师兄！”


    一道焦急的声音打破了药圃的宁静。


    云穆闻声回头，就见一位师弟气喘吁吁地跑来，额头上满是汗水。


    “李师弟，发生何事了？”他直起身，声音温和，“不必着急，你慢慢说便是。”


    那弟子拍了拍胸口，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师兄，执、执法堂的人来了，说是丢了重要的宝物......”


    云穆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开来，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无妨，我们碧水峰清清白白，随他们查便是。”


    话音刚落，便有几道剑光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为首的执法弟子见到云穆，抱拳行礼道：“云师兄，执法堂执行任务，还请行个方便。”


    云穆回礼，脸上带着疑惑之色，“诸位这是？”


    “近日有贼人潜入盗取宗门重宝，我等奉命搜查。”执法弟子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师兄最近可发现什么异常？”


    云穆沉吟，指腹下意识摩挲着七星海棠的花瓣，像是在认真回忆。


    “说来......前些日子我路过后山，确实听到些异响......”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不过，这想必是师叔炼丹所致，应当与贼人无关。”


    执法弟子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低声问道：“后山是哪位长老的洞府？”


    “似乎是青囊真人......”另一位弟子小声应道。


    云穆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有些为难地道：“这......几位师弟，可需要我带路？”


    “不劳师兄费心。”执法弟子拱手道，“我等自行前往即可。”


    目送他们离去后，云穆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他低头凝视着手中的七星海棠，微微敛目，轻声道：“看来，玄天宗要变天了......”


    青囊真人洞府前，执法弟子刚靠近石门，便听见一声怒喝——


    “滚！”


    石门轰然开启，青囊真人面色阴沉，站在门口扫视众人。


    他狭长的凤眼中怒火灼灼，周身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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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凛冽，墨绿长袍无风自动，宛如从炼狱中踏出的修罗。


    “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扰本座清修？”


    他的声音不大，却震得众人心神一颤。


    为首的执法弟子上前一步，态度恭敬却毫不退让，“我等奉命搜查贼人，还望真人配合......”


    “放屁！”青囊真人袖袍一挥，顿时一道凌厉的劲风将众人逼退，“这是本座的洞府，岂能容尔等放肆？”


    那弟子面对金丹修士的威压丝毫不惧，态度依旧强硬，“真人若心中无愧，何不让我等入内一观？也好还您一个清白。”


    青囊真人眼中寒光一闪，突然一掌拍出！


    这一掌看似轻飘飘，却蕴含着恐怖的灵力。


    那弟子猝不及防，直接被击飞数丈，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滚！”青囊真人声音冷如寒冰，“再敢来扰，休怪本座无情！”


    执法弟子们对视一眼，咬牙道：“走。”


    “既然真人不肯配合，我等只能请擎石长老亲自出面‘劝诫’了！”


    待他们离去后，青囊真人沉着脸回到洞府，薄唇紧抿。


    石门关闭的刹那，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形剧烈摇晃，不得不扶住石壁才勉强站稳。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渗出冷汗，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该死......”他擦去嘴角血迹，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反噬来得真不是时候......”


    “师父，您的伤！”


    周厉从阴影中快步走出，一把搀住摇摇欲坠的青囊真人。


    他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却在抬头时迅速敛去，转为浓浓的忧色。


    “无妨。”青囊真人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那丫头情况如何？还活着吗？”


    “她......没撑过药炼，还吊着一口气，如今只剩一副骨架了。”


    周厉的声音近乎漠然，又补充道：“怕是气数将尽，活不过今夜了。”


    “......废物！”青囊真人怒斥一声，却又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


    他扶着石壁喘息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试了这么多人，偏她撑得最久。本以为这次能成功......真该死，浪费了我这么多宝贝......”


    周厉冷眼旁观，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口中却道：“只怕执法堂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找上门。”


    青囊真人冥思苦想，最后只能恨恨道：“也罢，药人之事绝不可泄露！”


    他看向周厉，眼中闪过狠厉之色，“今夜就将她处理干净。记住，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弟子明白。”周厉躬身领命。


    ......


    夜深人静时，一道黑影扛着草席，悄然离开碧水峰。


    周厉脚步轻捷，身形在月光下时隐时现，快速穿行于山林间。


    草席里裹着一具躯体，此刻已气息全无，正是孟青遥。


    曾经温热的身体如今只剩一副骨架，单薄的衣衫被药液浸透，紧贴在干瘪的皮肤上。


    惨白的月光透过缝隙，照在她凹陷的脸颊上，映出一片死寂。


    “呜......呜......”


    乱葬岗上阴风呼啸，几只鬼鸦立在枯枝梢头，发出嘶哑的啼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瘆人。


    周厉随手挖了个浅坑，将草席随意丢入其中，神情麻木，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临走前，他最后瞥了眼坑中的草席，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


    “下辈子投个好胎吧，莫要再入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