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D商务楼顶层，窗外暴雨如注。


    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男人站在窗前，挺拔的身影被雨幕模糊了轮廓。


    林特助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韦总，香港那边的视频会议……”


    “等着。”


    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兜头笼罩，林特助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开口：“可是，祁行长那边……”


    “我说，等着。”


    韦清闻转过身，眼镜后的眸光锐利无比。


    他低头翻开文件，动作干脆得让人心惊胆战。


    林特助悄悄捏了把汗，他原本以为这位年轻的企业家会因为情场的失意而一蹶不振，可谁知，他居然比平日里更加严苛甚至自虐！


    就连此刻签字的力道都透着股杀伐决断的狠劲。


    偌大的办公室里，站着的高层们早已绷直了后背。这样的老板，比发怒时更让人胆寒。


    “汇率重算，条款全部标红。”韦清闻连眼皮都没抬，笔尖划过文件上的数据。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法务。”


    几位律师同时站出来。


    “协议加上补充条款，如果期限内还是达不到我司预期的收益！”


    他摘下眼镜，扔到桌上，眼里寒光一闪，“让他们拿那栋楼来抵债！”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有问题？”韦清闻抬眸。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询问，可整个办公室的气氛早已降至冰点。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按原计划执行，明天我要看到所有更新后的内容。”


    他敲了敲文件上的数据，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还有……”韦清闻突然看过来。


    林特助一个激灵。


    老板这眼神，哪里像昨晚把车开到美院门口，又在车里坐了一夜的痴情种啊？！


    “让他们的股价，跌到这个位置。”


    林特助后背浮起一层冷汗。


    这个价格！那是要把对家往死里逼啊！


    话音刚落，王冉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低头一看，瞳孔骤缩。


    “韦总！”王冉将手机递到韦清闻面前，小声道：“追踪到沈小姐的手机信号了！”


    只见，满屋子高管眼睁睁地看着自家总裁刚刚还冷峻的眉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软化，握着钢笔的指关节瞬间发白。


    下一秒，一阵风过，总裁办公室的空气还凝固在韦清闻突然离席的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


    连日阴雨，阳光终于露头。


    冯莫莫一把拉开窗帘，跳到沈淮姝床上：“阿姝！快起来，新上映的电影评分还不错，我们一起去看吧！”


    兰星靠在门边，转着车钥匙：“结束后还可以去吃个日料，我订了包厢！”


    沈淮姝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不想动……”


    “那可由不得你！”


    冯莫莫一把将她拖起来按到梳妆台前：“看看你这副样子，哪还像我们美院的头号女神啊？！”


    镜中女孩长发凌乱，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色。沈淮姝愣了一下，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拿起梳子梳头。


    冯莫莫递来发簪，好巧不巧，刚好是韦清闻送的那支。


    沈淮姝一顿，想起那人曾说过的那句“谁会为你绾发”。


    看着簪头上的鸢尾花，她摇摇头，随手放进一旁的包里，三两下把长发盘成一个随性的丸子头。


    冯莫莫赞道：“我们姝姝就是好看，随便扎个头发都美！”


    兰星看了眼时间，“走吧，到那还要停车，再晚就赶不上开场了。”


    “走啦走啦！”冯莫莫一手挽着一个出了门。


    电影院里，沈淮姝坐在两人中间，心不在焉地看着银幕上的男女主角。


    冯莫莫时不时凑过来小声吐槽剧情，兰星则专注地品评着剧里人物的服饰特点，两人一左一右，叽叽喳喳个不停，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再平凡不过的生活。


    银幕上，正放到男女主在雨中拥吻的片段，可沈淮姝兴致缺缺，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恍惚间，眼前浮现春城时的那个雨夜，韦清闻撑着伞送她到院门外，伞面倾斜，自己没淋到一滴雨，他的半边身子却湿了大半。


    “这男主也太木讷了吧！告白的台词忒俗套了，难怪女主都不感动！”冯莫莫凑过来小声嘟囔着。


    “要是换成我们韦学长……”话说一半突然卡住，她讪讪地缩了回去闭上了嘴。


    沈淮姝机械的往嘴里塞着爆米花，甜腻的味道充斥舌尖。


    她想起回城后，韦清闻第一次陪她买她最爱的拿破仑蛋挞。


    他明明不爱吃甜，却心甘情愿为她尝遍了店里所有新出的口味，最后被齁得连连皱眉，直到她递给他水后一连灌了好几口，然后无奈地看着她笑得前仰后合。


    “这件旗袍一般，差点意思。”兰星点评起女主角的衣服，“比姝姝上次穿的那条差远了！！”


    沈淮姝知道，兰星说的是那条月白色绣海棠花的旗袍。


    那是他们第一次针锋相对，他误会了兰星和她，不乏吃味的追问，什么配色要讨论这么久？改什么衣服需要靠这么近，改到这么晚？


    她反问他是不是吃醋，他放软了声音，哀怨地看着她问，“你觉得呢？托你的福，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然后，他说他后悔了，后悔因为吃醋冷战，忍着没再靠近些，没看清楚眼前的姑娘，是不是比旗袍上绣得海棠花更让人心动神摇。


    那么朴实的情话，居然让她记到现在。


    原来，最可怕的可能未必是失去，而是曾经习以为常的生活中，每一处都藏着和他有关的点滴痕迹。


    借着悲伤的电影音乐，泪水早已打湿了纸巾。


    “姝姝？”


    冯莫莫轻轻碰了碰她，“你哭了？”


    “没，没有……”


    沈淮姝哑着嗓子，慌忙抹脸。


    电影终于散场。


    人潮涌动，沈淮姝被推着往前走，挤出影院，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进了日料店的包厢，冯莫莫还沉浸在方才电影的经典桥段中，正喋喋不休地比划着，兰星偶尔插几句话。


    沈淮姝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面前的草莓牛奶，无意拉开了身边的包。


    翻了两下，她整个人突然僵住，里里外外又仔细翻了一遍！


    那支翡翠发簪！不见了！！


    “怎么了？”兰星敏锐捕捉到她的异样。


    沈淮姝置若罔闻，猛地站起身，手一翻，包里的东西“哗啦”一下全倒在榻榻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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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红、钥匙、零钱包滚落一地，她一样一样的翻，唯独没有那支熟悉的紫色簪子。


    “去哪了？”她顿时慌了神。


    “有东西掉了？是不是丢电影院了？”


    冯莫莫也跟着站起来，“我们回去找…”


    话没说完，沈淮姝已经冲了出去。


    她大脑一片空白，“嗡嗡”直响，耳边全是韦清闻娓娓道来的声音，


    “矿工们说，那底下埋了条翡翠矿脉，我就乖乖跟着他们在那里挖了好几天。”


    “大概因为当时年纪小，他们说这些，我就信了。”


    “守了几天，才挖出来这么一块石料…”


    “……直到切出了这片冰飘花。”


    ……


    沈淮姝跪在影院地毯上，弓着身子努力找寻着每处角落。


    “明明就在包里的！”出口的声音已染上了哭腔，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灯下显得格外脆弱。


    冯莫莫急得直跺脚：“检票口，出口，洗手间我们都找遍了！”


    她抓着保洁人员的手，“阿姨，您再仔细想想，有没有看到一支翡翠簪子？紫色的雕着花！很贵重的那种！”


    兰星扶住沈淮姝发抖的肩：“姝姝，别急！再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打开过包。”


    沈淮姝泪眼汪汪抬起头，揪着兰星的袖子，声音抖得不像话：“我肯定，一定是好好放在袋子里的！”


    她又趴回地上，一寸寸摸索着地毯，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甚至绝望的想去翻垃圾桶。


    “阿姝！”兰星一把拉住她。


    “万一被清理走了…该怎么办…”


    簪子的石料是他亲手挖的，上面的鸢尾花图案是他亲手画的……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化作一声声破碎的抽泣，她翻着空空如也的帆布包，好像这样就能找回那支丢失的簪子。


    “没了……”


    她抬起迷蒙的泪眼，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模糊了视线。


    “什么都没了……”


    这场梦一般的相遇终究要醒来，可是，现在就连最后这一点点能证明彼此曾真实相爱过的信物，都被残忍地褫夺了。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涌出，她的哭泣声久久回荡在空旷的放映大厅里。


    冯莫莫看着闺蜜这副样子，鼻子一酸，眼泪也跟着“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走！咱们去求求韦学长吧！以他的手段，肯定能……”


    “轰！”


    放映厅的大门被人从外猛地推开，耀目的白光瞬间破开沉郁的混沌。


    逆着光，挺拔的身影踏碎一地流明款款而来。


    高定西装勾勒出男人宽肩窄腰的轮廓，那双总是从容的眼睛，此刻暗潮汹涌，寡冷又阴郁。


    皮鞋踩过地毯，他迈步而来，身后甚至还跟着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们。


    男人略抬手，众人一字排开，齐刷刷守在门外不敢再靠近。


    他停在沈淮姝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哭红的眼睛。


    他缓缓俯身，单膝跪地，与她平视。


    熟悉的冷雪松混着寒风席卷而来。


    荧幕的光恰好在此刻亮起，逆光映亮他紧绷的下颌和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幽邃。


    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格外沙哑：


    “求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