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作品:《长命女

    仲殊看着弟弟犹豫不决的神色,他挑眉,“什么事情?”


    只见仲二郎笑了一下,告诉他,“兄长,你知不知父亲母亲要为你议亲了。”


    仲殊抬眼,眸光里那点漫不经心还未散尽,闻言添了层浅淡的讶异,却没什么波澜,只静静落在仲二郎的脸上,仿佛在确认这话的真切。


    仲二郎点了点头,“是晏家的小姐,晏三娘。”


    晏三娘。


    仲殊轻轻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他知道晏三娘,早些年他便听闻其“才貌双绝,性情柔婉,奈何身似蒲柳,不禁风霜。“


    不过那时晏三娘在临安,他在京都,后来晏三娘回京时,他恰巧离开,于是两人至今都未交集过。


    半响,他才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仲二郎偷偷观察兄长的神情。


    不过什么都没发现。


    他的反应太平淡了,好像马上要成婚的不是他一样。


    仲殊此刻的神色,没什么热切或抗拒,只透着点被轻轻拨动的平静,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细微波纹,又慢慢归了原初的澄澈。


    仲二郎顿感无趣,心中小小的为未来嫂嫂担忧起来。


    兄长怎么感觉像根木头呢。


    不过这话,他却不敢和仲殊说。


    ……


    下午仲殊进宫述职,仲大人作为一开始就跟着圣上的开国元老,仲殊也属于在圣上眼前长大的人。


    进宫时,他望着熟悉的宫墙砖瓦和屋檐,踩着地上的雪踏入宫内。


    圣上今日得知仲殊回京述职,特意留了空闲来。


    殿中的金砖被炭火烘得微暖,他拾级而入时,玄色朝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几乎听不到声响。


    到殿中立定,他依礼躬身行礼,动作从容不滞,袍袖垂落的弧度端正得像尺量过一般。


    “臣,参见陛下。”仲殊声音清润平和,不卑不亢,尾音在空旷的殿宇里轻轻荡开,又稳稳收住。


    “爱卿平身。”圣上在明黄色龙纹案几前坐着,他抬眼扫过仲殊,带着几分温和。


    圣上顾念着他刚回京又马不停蹄的进宫,想着仲殊舟车劳顿,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商议改日再问。


    圣上问话时,他眉眼添了几分沉静,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唇角始终抿着浅淡的弧度,应答时条理分明,字句简洁,既不刻意迎合,也无半分疏懒。


    谈完正事,圣上笑了笑,“朕听闻,爱卿已经有议亲的人家了?”


    仲殊眼里一片温润,他答道:“正是,是京都府尹晏大人的爱女。”


    闻言,圣上有些欣慰,他命身旁的侍从开了他的内库,赏赐了仲殊一只点翠镶宝的凤钗。


    “多谢圣上。”仲殊收下叩拜道谢。


    ……


    刚到仲府,仲夫人那边便告知仲殊明日去参加太子妃举办的宴会。


    仲殊本想拒绝,但是仲夫人却透露了个消息,与他议亲的晏家三娘也会前往。


    想到这一层,仲殊思索了一下,还是应了邀约。


    京都的雪一直下,到了晚上只是窸窸窣窣的下着雪粒子,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才又逐渐转大,整个京都被雪笼罩着。


    一早天亮,晏三娘早早地起来梳洗打扮。


    炉子上温着她的药,见到晏三娘转醒,灵秀先将药端来,扶着晏三娘喝下药。


    “小姐,夫人说老爷给您又找了一个有名的大夫来调养身体,等到晚些时候回来给您把把脉。”灵绣道。


    “嗯。”晏三娘刚睡醒清冷的声音带有一丝哑,她接过药碗,懒懒的应着。


    她有些出神的想,还好晏家有钱,若是她出生在平民家庭,或许现在早就没有晏三娘这个人了。


    药入口很苦,一口气喝下后,她轻轻咳嗽了几声,灵秀在身后抚着她的背轻轻拍。


    但是再苦,又如何苦的过那些百姓呢。


    吃过药后,她便起床梳洗。


    今日要去赴太子妃的宴,所以也不穿平日里晏三娘喜欢的素色,她身着一袭湖蓝色暗纹罗质大袖袍,领口与袖口用银线绣着缠枝莲纹。下身着一条烟色罗制褶裥裙,裙摆绣着细密的暗花,走动时裙摆轻摇,隐约可见裙下一双绛色绣鞋,鞋头微翘绣着小巧的鸳鸯纹。


    灵绣的手很巧,一向都是她为晏三娘打扮,她给晏三娘梳了个堕马髻,正中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流苏随动作轻晃,两侧则是各簪一支白玉簪,不失大方温柔。


    时候不早了,太子妃举行宴会的地方定在京都东郊的梅园,此时下雪,正是赏梅的好时刻。


    晏三娘坐着晏府的马车,她掀开帘子,看着街道上的街景。


    最近这几日下雪,外面叫卖的摊贩也少了很多,零零星星,只是街坊的铺子开着门,不复往日的热闹景象。


    这次太子妃举办宴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各贵族子弟相看,也就是姻缘宴。


    晏三娘还没有正式定亲,故而她也需赴宴,她身体不好,时常闷在府里,偶尔出来一趟对她来说也是不错的选择。


    “小姐,雪大了。”马车到了后,灵绣先下车撑起来油纸伞,晏三娘伸出手掀开帘子出来,她披着披风下了马车。


    太子妃很是周到,当有人到了后便安排人带去宴会的地方。


    既然是姻缘宴,那免不得男女同席,晋国如今的风俗很是开放,没有严格的分席制度,因此这也算是正常接触。


    众人早就知晓今日晏三娘会来,等到仆人的通传后,也不禁翘首以盼。


    晏三娘不管是在临安还是如今京都都颇有名气,才学和美貌共集一身,唯一不好的就是身体有些差,不常出门,众人难得一见。


    这次宴会上,晏三娘会来,虽然有些风言风语说她会与仲家结亲,但是还没有确切的情况,不少儿郎,心中还盼着希冀。


    仲殊也早早的来了,不过他倒没有和别人一起坐着,而是和太子在梅园的亭子里。


    因着父亲的缘故,仲殊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太子也三年未曾和他碰面,今日就是相聚的时机。


    红梅开得正艳,白茫茫的雪倒衬得那些缀满枝头的梅朵愈发灼烈。


    太子命人拿来他珍藏的梅花酒,倒了一杯递给仲殊,“来,元礼,正好我这有你走之后到手的好酒,我可一直没动,专门等你回来。”


    仲殊眉目温润,他道谢,“谢谢殿下的好意。”


    仲殊执杯轻啜,酒液滑过喉咙,先是微涩的清苦,尾调却泛出清甜,像含了片化在舌尖的梅瓣。


    这酒以红梅入酒酿制,酒色清冽或带淡淡梅香,口感微酸回甘。


    果然是好酒。


    饮了半杯后,他笑着说,“在冀州的时候总是下雪,那三年赏梅总觉得是缺了点什么,少些滋味,今日一品才觉得原来就是缺殿下的这梅花酒。”


    “哈哈哈!”太子爽朗的笑,“你若喜欢,回头我把我那藏的叫人给你送去就是了。”


    太子举起杯子,风吹来一片红梅落入杯中,他看也不看豪爽的一饮而尽。


    “酒暖身子,殿下不必急于一时,慢些饮。”仲殊劝道。


    太子挥挥手,“我和你一样不贪杯,只是今日见到你回来,高兴,免不得多喝一些。”


    仲殊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拿起酒壶给太子倒了一杯。


    两人悠悠的坐在亭子中,一时无言,太子喝完后,才道:“元礼。”


    他喊了一声仲殊。


    仲殊身姿挺拔的坐着那,专心的赏着树上的梅花。


    他外罩了一件月白色暗纹锦袍,料子是掺了少量羊绒的厚缎,里面穿件浅绛色直裰,领口微敞着,露出里面一层贴身的米白夹棉小袄领口和袖口滚着一圈浅灰貂毛,腰间束着根同色玉带。


    一派温润如玉,谦谦公子的模样。


    听到太子叫他,仲殊看向太子,太子的脸上有些不轻松。


    “嗯?”他问。


    “元礼,父王年龄也大了。”太子的心情很沉重,他方才还带笑的眉峰,不知何时蹙了些,眼底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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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分未说出口的沉郁。


    只有元礼在,他才能袒露自己的心声。


    父王年龄大,身体愈发不好,代表这个国家的重任马上要落在他的手里。


    仲殊回想昨天见到圣上的时候,三年过去,圣上确实老了许多。


    “殿下在忧心朝政?””他声音很轻,像落在雪上的梅瓣。


    太子像是自嘲的笑了笑,“从前少年时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如今到现在了却发现这担子太重了,少有不意,便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朝堂之上,众百官都盯着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内要革新,外要御敌,走到这一步他忽然有些恐慌。


    仲殊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殿下自小便跟着圣上理政,对于朝堂规矩,民生利弊都侵染了数十年之久,对于这个国家,我想您早就知根知底了。”


    顿了顿,他继续补充,举个例子:“就像那梅树,根早已在土里盘得扎实,不过是到了该开花结果的时候。”


    太子闻言,朝他舒心一笑,收起苦思,“让我想想。”


    仲殊知道太子为何忧心,不过别的话他不能说太多,点两句,其他只能让太子自己想清楚。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对于太子的想法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事情走向如此,太子免不得要去面对。


    不论何时,仲殊都会用自己毕生所学之力,辅佐太子,承大厦之重,引长夜之明。


    自幼饱读诗书,仲殊从小就知道他追求的从来不是封侯拜相,而是为了百姓能安稳度日,国家繁荣昌盛。


    太子没有再去纠结,今天既然是宴会,那就是出来玩乐的,他将此刻的忧思抛在脑后。


    太子的心态调整好后,他又想起一桩事,于是挤眉弄眼的调侃,“元礼,你可知今日谁会来?”


    太子也是听闻过这讯息的,他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仲殊,心里忽然起了一丝兴致。


    “走走走!”他起身,招呼着还在品酒的人,“我们去瞧瞧。”


    太子知道,仲殊这两天回来忙的脚不沾地,更不可能去见过晏家三娘,想着这般好日子,他拉着仲殊去。


    “……”仲殊这么多年对太子的了解,哪怕太子没说话,他也清楚面前的太子在想什么。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兴致勃勃的太子,还是起了身,他心道无妨,只远远的看上一眼罢了。


    只是仲殊这样想,太子可不是这样想的。


    两人一同去往众人所待的厅堂,太子站住脚,“喏,那个就是晏三娘。”


    太子是认识晏三娘的。


    仲殊顺着太子看的方向望去,晏三娘正与身边坐着的闺阁小姐交谈,猛不丁的,她与仲殊的视线碰撞了起来。


    他是?


    晏三娘也看见了旁边的太子殿下,见到那人站在太子身旁,是从未见到的人,想到她听到的昨日仲家大郎回京,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猜想。


    微怔过后,三娘面上笑意不减,睫毛颤了颤,远远的向他颔首一笑。


    仲殊回过神,也礼貌的朝她打了招呼,这算是第一次照面。


    晏三娘反应如常,照常与人交谈起来,窗外下着雪,透进来的光打在她的面庞上,说不清的娇怜感。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仲殊想起韦庄写下的《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这句诗,形容晏三娘再好不过。


    太子这会在旁没说话,他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仲殊的反应,“怎么样?”


    他摸了摸下巴,“我倒是觉得晏三娘和你相配,这桩婚事倒是蛮好。”


    仲殊:“如今我和晏家三娘还未订婚,太子还是注意话语,以免扰了姑娘的清命。”


    他是一个进退有分寸的人,事情未敲定之前,哪怕是太子,都要注意言辞一些。


    太子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哎,你这人,真没意思,我是说真的。”


    “晏家三娘……确实风姿绰约。”仲殊只是微笑。


    “要不要进一步了解了解?”太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