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央拒绝得很干脆，虽然新书确实重要，但明天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


    孟跃要回来了。


    一想到他终于要回来，沈世央就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孟跃以前也出过任务，但从没有一次像这回一样，这么久都杳无音讯的，怎么能让人不担心。


    他只说自己是警察，却从不透露具体警种。根据他的职业特点，沈世央不是没猜过：缉毒、反恐、国安……每一种都可能比普通民警危险十倍，可她从不多问。


    他既然不说，那她就不能试探。这一行的规矩她懂——有些事，不知情反而是一种保护。


    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没人比沈世央更了解孟跃的固执，正如没人比他更明白她的坚持。两人都是对自己人生有着极高掌控欲的人，一旦决定，无人能改，哪怕是彼此。


    正因懂得，所以她选择不追问；正因在乎，所以她给予毫无保留的支持。


    她相信孟跃，无论执行多危险的任务，他都会谨记承诺，保护好自己，安然归来。


    拉灯睡觉，只待明天。


    ……


    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孟跃说的回家时间是第二天早上，沈世央却在半夜就见到了他。


    彼时她早已睡下，不知为何突然就醒了。


    房间因厚重的窗帘而昏暗无比，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沈世央索性一把拉开帘子，任由月光倾泄而入。


    刚打算转身回到床上，余光却瞥见一个身影。


    她这个房间在三楼，又紧邻围墙，因此能清楚看见墙外的人。


    当然，下面的人，也能看到她。


    .


    孟跃的机票确实是次日早晨的，可刚从生死一线间挣扎回来，一种躁动难安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无处安置。


    鬼使神差地，他改签了最早的一班飞机，连夜飞回X市。


    直至双脚踩上熟悉的土地，那份混沌的冲动仍未平息，反而牵引着他一路来到她的窗下。


    房间是黑的，肯定的，这会儿已经是深夜，她早该睡下了。


    月光如水，抚平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焦躁。孟跃静静站着，指尖摩挲着一枚崭新的、完好无缺的玉质护身符。


    原打算就这样默默守一夜，却不想她的窗帘突然被拉开。


    孟跃凭借过人的视力，清晰看见窗后那道纤细的身影。


    瘦了。这段时间她肯定没好好照顾自己。


    他几乎下意识想到厨房里去，想给她煮碗热腾腾的宵夜。


    而她似乎也发现了他，怔了怔，随即转身从窗口消失——她这是要去哪？


    孟跃看见别墅楼梯的灯光被打开，一个身影快速跑下层层阶梯，像是奔赴什么而来。


    万籁俱寂中，突然响起他的手机铃声。


    “In my heart it was you only.”


    心跳猛然加快。


    真爱降临。


    ……


    当沈世央拉开窗帘看见楼下有人时，吓得心脏几乎骤停。


    任谁半夜三更看到窗外悄无声息站个人，都会吓得魂飞魄散的吧。


    可当她认出那是孟跃时，大脑瞬间宕机：他不是说早上才到吗？怎么会半夜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细想，沈世央转身就往外冲，同时掏出手机急急拨打他的电话。


    那边接得很慢，铃声在寂静中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刚一接通，她就又急又气地压低声音吼过去：“你干嘛呢？！大半夜不回家睡觉，站下面吓人啊？！不是说好早上回来的吗？！”


    电话那端一片沉默，只有轻微而平稳的呼吸声传来，静静听着她连珠炮似的追问。


    “说话呀！”沈世央察觉出异样，脚步更快了。


    围墙侧面有个小门，沈世央一把拉开门，孟跃已经安静地等在那里。


    方才在楼上看不真切时，她就觉得他好像消瘦了许多。


    而此刻他就站在面前，沈世央才真正看清——他何止是瘦了，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


    她急忙上前：“怎么回事？你怎么面色差成这样？！”


    同一时间，孟跃握着的手机里也传出同样焦急的质问：“怎么回事？你怎么面色差成这样？！”


    原来是电话还没挂断。


    沈世央掐断电话，回音消失，她抬头紧紧盯着他，等着他的一个答案。


    “没事，”孟望进她写满担忧的眼里，轻声开口，“我回来了，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你这叫平安健康吗？！”沈世央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孟跃不语，只是摊开手心，将那枚温润的玉递到她面前：“抱歉，原来那个碎了。只好给你求了个新的。”


    玉碎了，再看孟跃这副模样……沈世央怎么会不明白，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你……”


    孟跃脸上浮现出熟悉的笑容，暖暖的，像个小太阳。他抬手，指腹温柔地擦过她的脸颊：“我没事。”


    “没事个大头鬼！”沈世央气得想攘他几拳，却又下不去手，“早就叫你别干那么危险的工作！”


    孟跃只是歪头看着她，不说话，一双眼睛在月色下亮得惊人。


    沈世央拿他没办法，看着他风尘仆仆、满脸倦容，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拉着他的手就往家里带：“给孟叔惠姨打电话了没？他们知道你提前回来吗？”


    “还没来得及。”他任由她牵着，乖乖跟着她走进沈家。


    她将他安置在客房。明亮灯光下，孟跃脸上的疲惫无处遁形，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


    沈世央看得心疼，不再追问，只柔声道：“你先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孟跃点头，几乎是头刚沾到枕头，意识就迅速沉入黑暗——连续多日高度紧绷后的彻底松懈，和终于归家的安心，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沈世央站在床边，凝视他熟睡的容颜片刻，才轻轻关上门退出去。


    她拿出手机，分别给孟父和江惠发了信息，告诉二老孟跃已平安回来，正在她家客房休息。


    孟跃忘了说，但她不能忘。他们一定也悬着心，彻夜难眠。


    果然，江惠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


    沈世央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快步走到足够远、不会吵到孟跃的地方才接起。


    “喂？央央。小跃真在你那儿？”


    “嗯，他提前回来了，我看时间太晚，就让他在这边睡了，免得打扰你们休息。”


    “央央……”江惠的声音带着迟疑和担忧，“你跟惠姨说实话，小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然怎么会不先回家……”


    “惠姨您别多想，”沈世央放柔声音，语气尽量轻松，“孟跃好着呢，就是瘦了点，明天咱们一起给他好好补补。您和孟叔先安心休息，明天就能见到他了。”


    “好，好……”江惠这才稍稍放下心。


    虽说情况并非真的如她说的那般轻松，但今夜，至少先让牵挂的人能安下心，睡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