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媣蹙眉。


    陈绍一拍脑袋，暗道不好，看江媣的神情是真以为路璟淮武功不行，急忙解释：“头儿不弱很强，只是豫王设的机关太刁钻了。”


    陈绍越解释越说不清，索性闭嘴，心里对路璟淮道了个歉。


    “总之公主，头儿真的不弱！”


    江媣：“……好。”


    江媣是看出来了，陈绍纯捣乱。


    不过看陈绍这副拼命强调的模样，倒显得有几分欲盖弥彰。


    难不成路璟淮……不太行？


    江媣心想，下次见到倒可以劝解一番。


    正想着，江媣就走出了乾清宫的大门，迎面撞上满脸惫色的莯鎏长公主，她的华服还未换得，衣袖处沾上灰烬，整个人看起来忙碌极了。


    莯鎏长公主看见江媣先是一愣，随即恢复神色：“你竟还未回去，皇兄可醒来了？”


    “醒来了，院正在为父皇把脉。”


    莯鎏长公主注意到衣袖上的灰烬，用手拂了拂，语气平静：“我找皇兄谈点事，你回去歇着吧。”


    江媣点头。


    ……


    天韵十七年二月十五日，皇后崩逝。


    天韵十七年二月十六日，皇上宣布缀朝七日，文武百官前往承天门祭奠皇后。


    皇后崩逝的第三天，天色一直暗沉，乌云笼聚，几乎看不到一点颜色。直到天边一抹橘红显现，宛若一道利刃划破密云。


    江媣和莯鎏长公主从凤仪宫出来，恰好看见了这道夕阳。


    莯鎏长公主偏头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眼黛下青青倦意，朝她颔首后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自从皇后崩逝，宫内大小事务交由贤妃处理，而皇后的丧礼事宜则交由莯鎏长公主。


    并且，皇上有意交给她其他要事，为此连着好几日，莯鎏长公主都不曾休息，一直在乾清宫和凤仪宫之间来回走动。


    “长公主……！”宫人从凤仪宫里气喘呼呼跑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卷轴。


    她往左右看去，也只看到了江媣一人，随即用希冀的眼神朝她望去，大伙都说这位二公主的脾气是宫里出了名的好。


    果不其然，江媣很快开口：“找长公主什么事？”


    ……


    “好，你回去吧。”江媣从宫人手里拿过卷轴，展开看了看，猛地垂下眼眸，她微微咬唇，手上加重了力度，卷轴很快出现折痕。


    “是，多谢二公主。”


    看着江媣越走越远的背影，宫人愣了神，倏地肩膀被人狠狠拍了一下，她吓得一激灵。


    “翠萍微！又在偷懒！”一个老嬷嬷大声呵斥道，引得周围的宫人齐刷刷看过来，“你以为还是像从前有你姐姐在，受莲霁庇护时一样吗？”


    她狠狠睨了一眼，语气凶狠：“搞不懂为什么几天前被大火烧死的人不是你。”


    翠翠低下了头，充满懊悔，一滴眼泪狠狠砸在地上，声音异常沙哑和低沉：“对不起……”


    等到老嬷嬷走后，翠翠才重新抬起头，眼底滑过一抹厉色。


    她想不到，孟宥初竟会这么狠心，那场大火要不是她察觉不对，让莲霁替自己先过去，不然死的可就是她了。


    既然对她赶尽杀绝，那这些秘密可就要公之于众了。


    江媣几乎要冷笑出声，她低头细细看着卷轴，上面的文字乍一看无关紧要，可连起来可就是豫王行案从头到底的证据链。


    这个宫人不一般啊。


    或者说翠翠又在搞什么？


    江媣回想，除夕夜虽被路璟淮挡住了去路，可听月阁恰好有个角落有面遗落的铜镜，虽看不真切脸，但身形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加上，翠翠说话有个很不常见的习惯。


    她喜欢时不时掐自己的脖颈。


    江媣原先以为是她嗓子不舒服，后来看了卷轴，蓦地发现她好似就是那日听月阁的人。


    这一想法在她听到莲霁时，得到了肯定。她的听觉一向好得出奇。


    正想着，面前的夕阳突然暗沉下来，像是被人挡住，那人含着笑的嗓音在耳畔席卷。


    “公主想什么连路都不看了？”


    江媣抬头，路璟淮一身茜色飞鱼服，衣襟处裹得严实，手掩在氅披内，正弯着眉望向她。


    “路卫帅。”江媣上下打量他一番，看到他手上绑着的绷带，心中了然，对陈绍说的话更信服了一点。


    “你看看这个。”江媣把手中的卷轴交过去，补充道，“你猜猜是哪来的？”


    路璟淮“哦”了一声，伸手接下展开，里面的文字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江媣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得越发凝重。


    “翠萍微？”


    江媣嗯哼了一声，目光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


    路璟淮无奈道：“公主可记得除夕的夜晚在宫道上，说我与你是同舟人。”


    “还说……”


    江媣：……


    “不用了……”江媣全都想起来了，瞬间瘪住。


    路璟淮笑了笑，不再打趣她，手里的卷轴捏得更紧，折痕竟和先前的痕迹重合了。


    “我与公主月初讲过，莲霁手底下的翠翠突然生出恶疾，暴毙而亡。”


    “接着，她的孪生妹妹就入宫了。”此时一股寒风拂过，江媣穿着单薄，她拢了拢袖子，把手缩在广袖里。


    路璟淮察觉到顺手将氅披解下来，行云流水般披在江媣的肩上，江媣一愣，慢吞吞低头看着路璟淮给她系上带子，狐裘披在她身上，将她整个笼住。


    江媣身上的寒意瞬间驱散，氅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


    “孪生姐妹长得相似，倒也不稀奇。”路璟淮自顾自说着，丝毫不觉得有不妥，系好后往后一退，微微歪头，晚霞衬得他熠熠生辉，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想必公主也注意到了。”


    “名字，身世是世上最容易改的事，但一个人下意识的习惯可是很难改掉的。”


    “翠萍浓和翠萍微本质上就是一个人，她们都是翠翠。”


    “并且公主可记得宁州一案，王予雍提到的孟先生？”


    “陈千户在宁州王府查到了孟先生的一点线索，结合公主收集的信件，基本可以断定就是孟先生的字迹。”路璟淮继续道，“我前几日在豫王府也找到了有关孟先生的痕迹。”


    “原名孟宥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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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王八年前收的一名谋士。”路璟淮正色，眼神流露一抹厉色。


    “豫王的事是从七年前开始。”江媣看了眼路璟淮，轻蹙秀眉，“豫王或许是受他挑拨。”


    “那他有没有抓到……”江媣还未说完，就看到路璟淮摇头，神情难掩失落，“整件事的源头应该是他。”


    路璟淮点头。


    “上回宁州他就跑掉了，这回豫王出事，除了他其他谋士尽数被捕。”


    “公主，孟宥初身后绝不止豫王。或者说，连豫王也只是他的一颗棋子。”


    江媣微微张大了眸子，片刻后赞同似的点头，心里止不住发寒。


    如今众世家，究竟谁有这个能力、这个野心。


    敢利用宗室亲王。


    见江媣一副困扰的模样，路璟淮随即用轻松的口吻，出言缓和气氛：“不过，一切都是我的猜想，算不得真。”


    江媣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也不再过多忧虑。脑海里突然想到陈绍的话，她仰头弯眉。


    “路卫帅，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全了。”　路璟淮眉心一跳，抬起了手放在她跟前，解释道，“府医包得有点夸张。”


    说着他翻了翻手，试图证明自己的话。


    “我说的不是手的伤。”江媣淡淡开口，一双黑亮的眸子里满是关心和……


    安慰？


    路璟淮蹙眉，他没搞懂为何江媣会这么说。


    “我听陈千户讲了，你伤得严重。”江媣往前走一步，拉进了两人的间距，路璟淮屏息，喉结微微滚动。


    “不严重……”


    “可你伤得都动不了了。”


    路璟淮：？


    “谁说的？”路璟淮很快反应过来，又道，“陈千户？”


    见江媣点头，路璟淮终于知道为何今日陈绍见到他就躲着，甚至还破天荒问他，近几天有没有见到公主。


    江媣看路璟淮沉思的模样，心中了然，越发确信陈绍的话就是欲盖弥彰，她收起思绪，一本正经劝解路璟淮。


    “和陈千户无关。”江媣摇头，“路卫帅受伤不要紧的。”


    她点了点下巴，斟酌开口：“如果武功不……是很好，也没关系的。”


    路璟淮：……？！


    路璟淮气笑了，又气又无奈。


    看到江媣努力的安慰自己，想半天也只想到这几个字，他忍不住笑出声。


    江媣一脸疑惑看着他，路璟淮的高马尾抖动得厉害。


    “公主。”江媣听到声音望去，措不及防撞入路璟淮一双含笑撩人的桃花眼，他俯下身，凑到她跟前，语气无奈极了，“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


    江媣眨了眨眼睛摇头。


    “不是。”


    凭心而论，如果没有陈绍那一番莫名其妙、类似欲盖弥彰的话，江媣不会信。


    就凭这三个月的相处。


    “在我眼里，路卫帅很好，也很有能力。”江媣笃定的声音响起，她的眼眸宛若有流星，一闪一闪，“但如果真的是陈千户说的那样，我也不觉得有任何关系。”


    “我心里一直觉得路璟淮担的起卫帅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