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上元节。而上元节最万众瞩目的就是夜晚的灯会。


    长夜下游人如织，花灯如昼，明月一时也做了陪衬。


    面前的小摊后站着两名貌美的姑娘，一人着涧石蓝织金罗裙,鬓上簪青鸢钗，另一人一袭鹅黄绿玉兔纹罗裙，腰间挂了个鸳鸯白玉，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冯云书从一堆颈饰里拿起一个玉石金链，半闭眼在江媣面前比划，脸上浮现满意的笑容：“这个适合你今日这身。”


    说着从腰间绣包里取出银子交过去，小摊贩双手捧着几枚银子，笑得几乎合不拢嘴，特别是在冯云书说完最后一句话：“不用找了。”


    “欸！两位姑娘慢走啊！”


    冯云书扭头就给江媣戴上了玉链,拉着她转了一个圈，笑道：“我们媣媣真好看。”


    “可不是吗，每天送这个戴那个，我府里的首饰盒都装满了不下十盒。”江媣无奈道，每次过个什么节冯云书都会托人送几个物件过来，“想不好看都难。”


    冯云书笑笑，刚要开口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欢呼声，她往那看了一眼：“走，去看看。”


    形形色色的少男少女围成一排，场地中央赫然站着一只雄狮，浑身金灿灿的，生龙活虎般踩在木桩上，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金圈，江媣隔着远也能感觉到火的炙热。


    雄狮越过火圈重新踏在地面上，引得周围男女老少连连叫好，这时一旁呦呵的年轻男子突然开口。


    “现在将抽两位孩子一同上去表演，有没有人想参加？”


    “我来！”一个男孩声音洪亮，挣脱中年男人的手跑上去。


    “诶……这孩子真是的。”中年男人无奈笑笑，任由他去了。他弯下腰问另一个比他孩子还要小上两岁的男孩，笑得和蔼：“你要不要和小川一起去？”


    男孩往里缩了缩，又被牵着他手的男人拉出来，声音严肃：“叔叔问你话怎么不回答，看看人家小川多大方，你什么时候才能像……”


    “大哥，今天上元节就别说孩子了，小川这孩子野，不如小旭细心，两孩子都有自己的优点。”


    小旭抿嘴，闷声：“我去，谢谢叔叔。”


    说着，就小跑到小川身边，小川看到他眼里满是惊喜，大声喊了一句“小旭！”。


    冯云书见状，轻声朝江媣耳畔道：“我从前就在话本里看到有这样的父亲，今日一见话本写的还是太委婉了。”


    江媣赞同点头，眼神一直落在两孩子身上，看着他们走进了那栋楼里。


    “诶，你们也在这里啊！”叶沅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腰间挂着两个绣包，看着就沉甸甸的。


    冯云书不自觉被他的装扮吸引目光，她沉默半晌，看到他腰间别着的绣包，突然顿悟：“你今日怎么和绣……”


    “停！”叶沅深伸出手，打住了冯云书的话，转头看到江媣，眼神希冀，“公主你上次就没回我，趁着璟淮没跟上我，快说不像！”


    江媣佯装思考，仔细打量他的锦袍，在他越来越亮的眼神里认真的回答：“很像。”


    叶沅深：……


    “哈哈哈哈哈哈哈。”欧阳浔泽大笑的从他身后走来，一把勾住他的肩，调侃道，“我早就说了和那日没两样。”


    欧阳浔泽转头，看向从人群走出来的路璟淮：“是不是璟淮？”


    “有区别的。”路璟淮郑重回答，叶沅深眼里重新迸发光芒，欧阳浔泽古怪看着他，“上次和小二的绣包一样，今日和他自己的绣包一样。”


    叶沅深心如死灰。


    “你们都没审美！”


    路璟淮绕过叶沅深走到江媣面前，微微低着头，眼尾轻佻，教江媣看清了全部的面容后笑道：“公主，他好吵啊。”


    叶沅深、欧阳浔泽：？


    “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好吗？”


    除了江媣和路璟淮的所有人：？


    “好啊。”江媣眉眼弯了弯，迎着众人的目光刚往前走一步，话未说完，身后就传来敲锣打鼓声。


    是狮队带着两名小孩重返高桩了。


    依稀可以看到孩子被安排在中间，厚重的绒毛皮盖在他们头上，令人分不清哪个是自家孩子。


    击鼓声越来越紧凑。


    “咚！咚！咚！”


    雄狮灵巧的跳过一个个高桩，所有人屏气凝神看向最后的火环。


    “怎么带孩子也要跳这个？”中年男人轻轻蹙眉，语气有些质疑。


    “就是要磨练一下孩子。”严肃男人神情肯定，用手拍拍身旁人的肩膀，劝解道，“舞狮不跳火环，有什么意义。”


    中年男人还想说什么，就听见耳边“锵”的剧烈炸开来。


    雄狮要跳火环了。


    那炙热的，灼热的气息将他们包住。


    “砰！”雄狮跃过去了，踏在高桩上，绒毛皮上的金边在花灯下熠熠生辉。


    无数百姓欢呼般叫好，年轻男子看了眼两孩子的父亲，随即移开目光，扬声：“今日的表演就到这，祝大伙上元节吉乐！”


    雄狮皮下的人突然躁动，眼瞅着中年男人就要过去，年轻男人赶紧迈开步子挡在他面前，遮住他的目光，笑着脸。


    “哎，现在要带他们卸下身上的绳子，大哥你先别急，不如去旁边逛逛，等孩子们出来我来喊你们。”


    “绳子？”


    “是啊，为了孩子们的安全，我们都是做好准备的。”年轻男人苦口婆心，“不然方才站桩子上，孩子手上没力，可不就是要掉下来。”


    “说得也是。”严肃男人点点头，指着一旁的铺子，半推道，“咱去那等着吧，也能看到孩子。”


    中年男人将信将疑，这话乍一听挺对的，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有点怪，他忍下心中怪异，只以为是自己多想，跟着严肃男人去了铺子边上。


    江媣看着这副场景，耳边传来冯云书的声音。


    “让两个没接触过的孩子也跳高桩，简直胡闹。”


    叶沅深难得没和她唱反调，也赞同的点头。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特地选了两个孩子，孩子好动，绳子明明可以当场解开，偏偏要去隔间里解。”江媣转过身看了他们一眼，眼神清明，衣襟前的项链折射金光,“作为孩子父亲，连远远看一眼都不成。”


    “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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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沉默的欧阳浔泽开口，他的目光投向华丽的楼阁，转而和年轻男子锐利的视线短暂接触了一下，他微微侧了侧身，冷静道，“刚刚孩子明显是有动的，甚至算得上激烈。”


    “在他挡住后，狮下也没了动静。”


    “那还等什么，快去救人啊！”叶沅深说着就要冲出去，被路璟淮拦下，清冽的嗓音透着冷意，“你现在去不光救不了他们，连你自己也会受到危险。”


    “那怎么办，你有没有带人啊？”叶沅深冷静下来，用力挠了挠头，压低声音，“总不能这么干等着，现在拖得越久孩子就越危险。”


    路璟淮一边取下腰间的牙牌，一边交代道，“浔泽，他们见过你，你拿着我的令牌更方便些。”


    “若一刻钟后，我没有出来。你就拿着我的令牌去锦衣卫堂署交给陈千户，他知道该怎么做。”


    “等等。”江媣拉住了路璟淮的手，路璟淮见状轻佻着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我有个办法。”


    几人听后，默默凑到了一起。


    “……”


    “就是这样。”江媣说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笃定地朝他们望去，几人一脸震惊。


    “公主好计谋啊。”欧阳浔泽不经感叹道，“只是万一……”


    “没有万一。”冯云书又看了眼铺子前两道男人的身影，“他们会这么做的。”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开始吧。”叶沅深催促着，“云书我们俩走。”


    冯云书走前略微担忧的看了眼江媣，得到江媣眼里的肯定后，她也定下心神。


    此时，街道上人流如织，欧阳浔泽往西边走去找陈千户，冯云书和叶沅深去不远处的摊铺前。


    路璟淮先一步去楼阁里打探踪迹。


    江媣抬步往前走，如她所料，被年轻男子拦住了去路，男人笑得和善，微眯着眼，语气里全是锋芒。


    “姑娘要去清岳楼吗？”年轻男人好心提醒，垂下的眼睫遮去了眼底的阴霾，“里面人太多，大多都是方才舞狮之人，怕是会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过会再进去。”


    江媣面上一顿，放缓语气，柔声道：“公子有所不知，今夜我父亲在清岳楼早早定了包间，我若再晚些到，怕是要惹恼了父亲。”


    “这。”年轻男人一怔，他脑子里迅速转了一遍，清岳楼本就是个酒楼，今日上元节在外包间实属正常，可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哪有人这么晚才去吃团圆饭？


    何况还是个闺秀模样的姑娘。


    他上下打量江媣，在看到她衣襟前的玉石项链，他几乎笃定了这是个富家小姐，光是这玉玦，他就得给那人拐三个孩子！


    江媣面色着急，不停往他身后的方向看去，好似真有急事一般，年轻男人狐疑地看着她，眼神满是探究，敛眉问：“瞧姑娘这模样，我看着不像是……”


    他没继续说下去，一双眼眸宛如蟒蛇淬了毒，直勾勾盯着她。


    江媣没想到他问得直接，脸上显露仓惶之色，年轻男子暗暗勾起了嘴角，刚要步步紧逼，就听到面前柔弱的姑娘轻声回答，微微低下了头，脸颊泛着红。


    “我来寻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