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斩荆

作品:《公主的造反日志

    一夜之间,洪州城风云突变。


    邓良泽将军亲自带兵,迅速控制漕运衙门,所有官员都被看管,文书一律封存。


    冯昱领着账房和护卫,冲进衙门账房和库房,将所有账册文书贴上封条,逐一登记。


    洪州长史谭明新则以州府名义,派人接管全部官仓,尤其是阮清海曾想烧毁的那座,更是被重兵把守。


    第二天,李乐安在州府大堂亮明身份,宣布全权接管漕运贪腐案。御赐令牌一出,众官震慑,无人敢不从。


    混乱被迅速压下,秩序重新建立。


    接下来便是紧张的证据梳理。叶承交出的那本私密账册,如同一条引线,迅速与冯昱从几家隐秘银号查到的巨额资金流水,以及邓良泽掌握的、经过篡改的漕船运粮记录相互印证。清晰地勾勒出以阮清海为首,苟永超、冉洪英为主要帮凶的贪腐网络。凭借这些扎实的证据链,足以将三人正式定为嫌犯,打入大牢,严加看管。


    而主动投诚并交出关键证据的叶承,以及朱开明,则被李乐安定为“污点证人”,安置在守卫森严的别院,既是对他们的保护,也是防止意外发生。


    然而,李乐安很清楚,目前掌握的这些证据,足以扳倒阮清海在洪州的势力,但若想将其彻底定罪,还缺少更直接、更有力的人证或物证。


    为了防止串供,李乐安将三人分开关押。阮清海老奸巨猾,态度强硬,苟永超性情虽莽直,却也紧闭牙关。


    李乐安将目光投向了三人中最可能动摇的一环,冉洪英。


    “冉洪英此人,能在最后关头试图独自携款潜逃,说明他自私惜命,或许能成为关键突破口。”李乐安对邓良泽和冯昱分析道。


    阴暗的审讯室里,只有一盏油灯晃动。冉洪英戴着镣铐坐在木椅上,脸色惨白,却仍强撑着姿态。


    李乐安走到他面前,语气平静却有力,“冉洪英,你可知你们所犯,是诛九族的大罪?”


    冉洪英身体一僵,抿紧嘴唇。


    “你与阮清海,苟永超三人罪责深重,必死无疑。”李乐安继续说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但你想让你的父母、妻儿,还有你冉氏满门,都为你陪葬吗?”


    听到“满门”二字,冉洪英喉结滚动,哑声说道:“殿下……罪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饶。但祸不及妻儿,他们……他们是无辜的!求殿下开恩,若能保我妻儿性命,罪臣……愿招!”


    李乐安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冰冷,“无辜?”她轻轻摇头,“他们穿你贪来的绸缎,住你赃款盖的宅子,享尽民脂民膏,何来无辜?”


    冉洪英眼中的希冀瞬间碎裂,脸色又灰败了几分。


    “不过,”李乐安话锋一转,“国法也讲情理。你若全盘交代,助朝廷查清此案,本宫可保你家人得到公正审判。罪不至死的,或可从轻发落。”


    她俯身逼近,声音压低,“选择在你。是带着全家陪葬?还是用你知道的,为你那些或许‘罪不至死’的亲人,搏一个相对好些的结局?”她顿了顿,“本宫耐心有限。你不说,总有人说。到那时,你这‘酌情从轻’的资格,也就没有了。”


    牢房里一片死寂。冉洪英脸上肌肉抽搐,内心挣扎。时间一点点过去,李乐安静静等着。


    终于,冉洪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长叹一声,“殿下……想知道什么……罪臣……都说……”


    有了冉洪英的率先倒戈,接下来的审讯势如破竹。


    李乐安将冉洪英部分招供的内容,透露给了苟永超。苟永超得知冉洪英已经招供,先是破口大骂,随后却沉默下来,最终也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甚至拼命将主要罪责往阮清海身上推。


    三根支柱,两根已然断裂。只剩下阮清海还在阴暗的牢房中,沉默不语。但逐渐清晰的证据链,正一步步向他收紧。


    即便阮清海继续一言不发,仅凭苟永超与冉洪英两人清晰指向他的证词与那些相互印证的物证,已足够将他定为贪腐主谋,判下诛灭九族的极刑。


    然而,真正让李乐安心头笼罩阴云的,是苟、冉二人在供词中不约而同提及,却又语焉不详的“京城贵人”。


    他们都说,阮清海是与一位中书令直接联系,却都不知具体是谁。


    中书令!本朝中书省的最高长官,真正的位高权重,国之柱石。若此等人物卷入漕粮贪腐……李乐安不敢细想,这背后的牵扯恐怕深不见底,足以动摇朝堂根基。


    李乐安再次踏入了关押阮清海的牢房。


    相较于冉洪英的挣扎与苟永超的崩溃,阮清海显得异常平静,他头发梳得整齐,仿佛只是换地方静坐。


    听到脚步声,阮清海缓缓睁开眼,看到李乐安,他哑声笑道:“公主果然手段非凡,臣佩服。”


    李乐安没有接他的话茬,她站在牢门外,直接切入核心,“阮清海,你背后的中书令是谁?”


    阮清海闻言,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殿下觉得,我还会说呢?”


    这反应正在李乐安意料中。她不再多问,转身离去。


    阮清海的顽固反而让她更坚定彻查的决心。洪州案到此或许可以结案,但真正的风暴才开始,她必须尽快密奏父皇。


    脚步声渐行渐远,只剩下阮清海独自坐在阴影里,那强装出来的镇定渐渐消散,眼底深处,终于漫上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对未知结局的恐惧。


    李乐安暂时将那位藏于幕后的“中书令”按下不表,集中精力依据铁证迅速定罪。


    公堂之上,即便阮清海依旧拒不认罪,但在环环相扣的铁证面前,零口供亦足以定罪。


    主犯阮清海,贪墨漕粮,欺君罔上,罪大恶极,判凌迟处死,诛连三族。


    从犯冉洪英、苟永超,协同贪墨,数额巨大,判斩立决,家产全部抄没,直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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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流放三千里,女眷及未成年子弟籍没为奴。


    判决一出,洪州城百姓拍手称快,笼罩在头顶多年的阴云似乎瞬间散开。而官场上下则噤若寒蝉,深深感受到了这位晋元公主手段之酷烈与高效。


    就在判决公布的当天下午,江南大都督朱文耀来到洪州府衙。


    他脱去了官袍,赤裸着上身,背负着一捆粗重的荆条,亲自押着被捆得结结实实、面如死灰的儿子朱开明,一路从城门步行至洪州府衙前。


    府衙外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朱文耀在衙门前重重跪下,声音洪亮,带着沉痛与决绝,“罪臣朱文耀,教子无方,致使孽子朱开明勾结阮清海等蛀虫,贪墨漕粮,欺压百姓,罪孽深重!臣今日特来向公主殿下请罪,将所有罪状和盘托出,恳请殿下严惩不贷,以正国法!”


    他一条条陈述朱开明的罪状,其中不少是连李乐安都尚未完全掌握的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恶行。每说一条,围观的百姓脸上的愤怒就加深一分。


    陈述完毕,朱文耀猛地磕头,额角见血,嘶声道:“此子罪无可赦,皆是臣教养不力之过!臣无颜面对朝廷,更无颜面对洪州百姓!今日,臣便亲手了结这个孽障,以示悔过!”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朱文耀霍然起身,抽出了旁边侍卫腰间佩刀。


    “父亲!不——!”朱开明惊恐的尖叫戛然而止。


    只见刀光一闪,血光迸溅。朱开明的人头瞬间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双目圆睁,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无头的尸身晃了晃,重重栽倒。


    整个府衙前死一般寂静,只有鲜血汩汩流淌的声音。


    片刻之后,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喧哗,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朱大都督铁面无私啊!”随后,各种称赞朱文耀大义灭亲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亲手斩子的狠绝行为,反而在百姓心中塑造了一个刚正不阿、法不容情的形象。


    府衙内,透过大门看到这一幕的冯昱,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低声对身旁的李乐安道:“殿下……这……朱大都督他……”


    他被朱文耀这份狠厉决绝吓到了。


    李乐安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门外斩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只鸡。她甚至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问道:“怎么?你觉得朱开明罪不致死?”


    “不不不!”冯昱连忙摆手,压下心中的惊悸,“这些日子查案,这个朱开明简直恶行累累,除了贪墨,光是逼死人命就有好几条,他……死有余辜!”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我只是觉得……朱大都督他……当面亲手……这实在是……”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感觉。


    李乐安望向门外跪地的身影,轻声道:“他是个聪明人,更是个狠人。”


    冯昱心中一凛。


    洪州案虽结,但风波远未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