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重任

作品:《公主的造反日志

    隔了几日,皇帝再次召见李乐安。窗外的日光透过窗棂,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照见了皇帝比前些时日更显消瘦枯槁的侧脸。他伏在案前批阅奏折,身形在宽大的龙袍下竟显得有些瘦弱。


    “乐安,过来坐。”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声音带着一丝掩不住的疲惫。


    李乐安依言上前,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把他手边那杯快要凉透的茶往里挪了挪,轻声劝道:“父皇批了一上午折子,也该歇一歇眼睛。”


    皇帝轻轻咳嗽了两声,才慢慢开口:“朕思虑再三,有一事,交给你去做,朕最放心。”他顿了顿,看向李乐安,神色郑重,“朕想让你,代天巡狩。”


    这四个字,分量极重。意味着她将代表皇帝,巡查地方,体察民情,考核官吏,甚至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李乐安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惊讶或者狂喜,她只是微微低下头表示领命,目光却不由落在皇帝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颊上,语气里多了一丝担忧,“父皇信重,儿臣一定尽力去做。只是我这一去,恐怕要好几个月……父皇的咳症似乎又重了些,太医院的药,一定要按时服用。”


    皇帝摆了摆手,好像不想多谈自己的身体,只是说:“东南是赋税重地,盐、漕二务,盘根错节,积弊已久。这些年,报上来的亏空越来越多,朕心里不踏实。”


    李乐安立刻明白了。东南是朝廷的钱袋子,也是蛀虫最多的地方。皇帝这是要借她的手,去捅这个马蜂窝,把里面的脓疮挤干净。


    这时皇帝又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肩膀都跟着轻轻发抖。


    李乐安见状,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小步,伸手在皇帝后背轻轻帮他顺气,“儿臣一定竭尽全力,为父皇分忧。只是东南之事再急,也请父皇务必保重龙体,奏折虽要紧,终究比不上您的安康。”她的语气满是关切。


    一旁侍候的孙得福也赶紧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


    皇帝喝完茶,气息平顺了一些,轻轻笑了笑说:“你放心,朕且命长着呢。”


    李乐安眼中的担忧并没有减少,但也不便再多说。她随即提出要求,“此行,儿臣想带冯昱随行。”


    皇帝闻言,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带着点戏谑看向她,“哦?现在倒不再想着,以后要杀他了?”


    这话指的是李乐安多年前,拒绝同冯昱成婚时说的那句“若他将来对不起我,我便杀了他”。


    李乐安面色不变,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此一时,彼一时。若来日他真变了心,儿臣不会杀他。”


    “哦?”皇帝倒是有些好奇了,“那当如何?”


    李乐安抬起眼,目光清凌凌的,“那我便不要他了,天下男人那么多,我的心胸与时间,不必浪费在一个背弃诺言之人身上。杀他,反而显得我有多在乎,多放不下似的。”


    皇帝怔了一下,随即失笑摇头,笑声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既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他这个女儿,心性之坚韧,格局之开阔,确实远超常人想象。她不再执着于“毁灭”,而是笃信自己拥有“选择”和“舍弃”的权力与底气。


    “好,好。”皇帝止住笑,摆了摆手,“朕准了。你回去好生准备,所需人手、仪仗,朕会让内廷和兵部配合。不日,朕便下明旨。”


    “儿臣谢父皇。”李乐安起身,恭敬行礼,退出了紫宸殿。


    走出紫宸殿,傍晚微凉的风吹在脸上,李乐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很清楚皇帝为何在此时赋予她如此巨大的权力。


    皇帝老了,更准确地说,是他这次大病一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和对寿命的无常。他对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已经没有足够的信心。


    他需要一把快刀,一把足够锋利、足够强硬,也足够忠诚的刀,在他还活着、还能掌控大局的时候,替他将王朝肌体上那些最深最顽固的蛀虫厘清,刮骨疗毒。


    而她,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有能力,有手腕,更重要的是,她与那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勋贵没有利益瓜葛,甚至还有旧怨,动起手来绝不会心慈手软。


    皇帝此举,是想给未来的天子,她那年轻的四弟,留下一个相对清明的朝堂,扫清一些障碍。


    想到这里,李乐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她甚至猜测,在父皇病重昏迷醒来后权衡利弊时,或许,只是或许,也曾有过那么一丝丝念头,考虑过让她这个展现出卓越才能的女儿来继承大统。


    毕竟,四皇子李谨太过年轻,性格也略显优柔,一旦登基,极易被朝中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把持朝政。


    但那念头,想必也只是一闪而过。


    一个公主继位,在本朝乃是前所未有之事,会引发的动荡和反对,远比一个年幼的君主所要面对的大无数倍。那些恪守祖制、视女子干政为洪水猛兽的宗室、勋贵、文官集团,会群起而攻之,江山可能立刻就会陷入内乱。


    相比之下,只要他这位先帝能为年幼的儿子安排好如韩世毅这般忠诚的武将,再清除掉如裴家那般怀有二心的权臣,四皇子平稳继位的可能性,反而要大得多。


    所以,皇帝最终选择了更稳妥、更符合传统的路径。


    对于这一点,李乐安并不觉得难过,也谈不上失望。


    她从未将希望完全寄托在父亲的册立上。她想要的,无论是权力、自由,还是这天下的清明,她会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手,去拿,去争,去开创。


    皇帝给她这把“代天巡狩”的尚方宝剑,正好。她可以用这把剑,名正言顺地斩除奸佞,同时,也能在这个过程中,布下自己的棋,积累自己的力量,让“晋元公主”这个名字,不仅仅是一个尊贵的封号,更成为一股无人能够小觑的实质力量。


    她抬头望向宫墙外那片广阔的天地,目光坚定而灼亮。东南,将会是她新的战场,也是她迈向更高处的第一步台阶。脚下的路,她自己会走出一条通天坦途。


    送别江传元那日,天色有些阴沉,秋风卷着尘土,带来阵阵凉意。


    李乐安和冯昱并肩站在城门外,看着江传元利落地翻身上马。


    “就送到这儿吧!”江传元坐在马上,对着两人洒脱一笑,目光扫过李乐安,最终落在冯昱身上,抱拳道,“冯兄,在南疆多谢救助之恩,传元感激不尽。”


    冯昱神色一肃,郑重还礼,“江兄言重了,不过是分内之事。”


    江传元点了点头,又看向李乐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句轻松的调侃:“殿下,保重。希望下次见面,殿下能更上一层楼。”


    李乐安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只是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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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侍从手中取过一个包袱,递了上去,“里面是些路上用的干粮和伤药,还有一件厚斗篷。此去山高路远,一切小心。”


    江传元伸手接过,指尖在包袱上轻轻一按,他不再多言,猛地一拉缰绳,高声道:“走了!”


    马儿嘶鸣一声,扬蹄向前奔去。马蹄踏在黄土官道上,扬起细细烟尘。那挺拔的青色背影在秋日原野上越来越小,最终化作视野尽头一个模糊的黑点,彻底消失在山路转弯处。


    “殿下,风大了,我们回去吧,。”冯昱在一旁轻声提醒。


    李乐安收回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回城的马车里,一片安静。冯昱悄悄看向李乐安沉静的侧脸,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城西新开了家戏园子,环境清雅……听说排


    了几出新戏。”


    李乐安转头看他紧张的神情,眼里掠过一丝笑意,却故意淡淡道:“宫里的戏都看腻了。”


    “这一出不同,”冯昱耳根微微泛红,“是……是我几年前,自己试着写的本子,也是我私下找人排演的。一直……没机会请殿下看。”


    李乐安不忍心再逗他了,看着他眼中隐隐的期待,心头一软,点头道:“好,那就去看看吧。”


    戏园子果然如冯昱所说,不大,但很干净雅致。他们被引到二楼一间僻静的雅座,楼下戏台清晰可见。


    锣鼓声响,幕布拉开,戏开场了。


    戏文讲的是一对寻常人家的少年夫妻。故事从他们红烛高照的洞房花烛夜开始,经历了谋生计的艰辛、抚养儿女的操劳,中间也有过拌嘴和误会,但总能互相体谅,和好如初。岁月在他们身上流逝,舞台上用妆容巧妙地展现了他们从青丝到白发的过程。没有跌宕起伏的传奇,有的只是日常的温馨与相互扶持的真情。最后的一幕,是冬日暖阳下,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并肩坐在院子里,看着孙儿玩耍,相视一笑,手紧紧握在一起。


    戏很平淡,甚至有些琐碎,但那流淌其中的温情与坚守,却格外动人。


    幕布缓缓合上,李乐安久久没有言语。


    雅座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声。冯昱有些忐忑地看向她,手心微微出汗。


    良久,李乐安才缓缓转头,目光清亮地望着他。“故事很美,”她声音比平日柔和许多,“从年少到白头,恩爱不疑……这样的情感,实在难得。”


    她顿了顿,直视着冯昱的眼睛,语气变得认真而直接,“冯昱,我希望,你能永远对我保有这样的感情。”


    冯昱先是一愣,随即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颊,连脖子都红了。他从未听过李乐安如此直接地表达对未来的期许。心剧烈地跳动着,他却毫不躲闪地迎上她的目光。


    他站起身,走到李乐安面前,如同立誓般,非常认真地看进她的眼睛里,声音坚定而清晰。


    “殿下,我冯昱在此承诺,此生此世,定当如此戏中所演,对你一心一意,绝无更改。无论顺境逆境,贫贱富贵,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直至白头。”


    他的脸红得像晚霞,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满是真诚和笃定。


    李乐安看着他这副模样,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记下了。”


    窗外,秋风依旧,雅座内却暖意融融。